对质

门童这话说的已经算是不留情面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就下了逐客令，显然是故意想让莫琬兮下不去台。

莫琬兮道也不急，将额角落下的发丝拢到耳后，而后缓缓开口道：“早前听闻，星鲤楼乃事文人雅士，贵族名流相会之地，品论的亦是高雅脱俗之论，看来，我是来错地方了，想让本小姐踏足，你们星鲤楼还不配！”

话毕，四周鸦雀无声，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不远处红香坊里的红尘气息，整个星鲤楼的空气好像瞬间凝滞，倏尔又像狂野的蜂群般炸裂开来。

“你说什么！”门童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管她是不是丞相的女儿，他们星鲤楼可是三皇子的地盘，就算是丞相又如何！

“好话不说第二遍，萱儿，回府！”莫琬兮的眼神扫过门童，那种凌厉的煞气是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而这霸道的气息让小门童不自觉的一颤，半晌没敢说一句话。

“小姐！”萱儿赶紧拉住了莫琬兮，有模有样的说道：“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诗会吗，咱们到都到了，你甘心就这样走吗！”

周围的空气凝滞一瞬，紧接着，一阵喧嚣突然爆发。

“果然是她死皮赖脸，人家根本没请她！”不知是谁在暗处说了一嘴，周围的奚落声也七七八八的糅杂在一起。

莫琬兮没什么反应，萱儿这句话明白人都听得出话外音，她知萱儿经常让原主为难，但没想到已到了这样嚣张的地步，竟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欺主。

“三殿下驾到！”正当气氛尴尬时，一阵吆喝声让躁动的空气安静下来。

四个轿夫身着白袍，上绘梅兰竹菊，素色的软轿上用墨色勾勒着岁寒三友的轮廓，四角的铜铃随风轻响，一阵阵清冽的梅花香气像是将空气晕染成冬的雪白，而软轿内的大人物正是以风雅为人称道的北皓国三皇子楚维澄。

“乐棋，何事？”软轿内传来一句询问，男声如钟鸣般深沉，亦如玉磬般温润。

三皇子的近侍皆以琴棋书画为名，而楚维澄口中的乐棋正是那个小门童。

“殿下，丞相府莫小姐无理取闹，现下诗会秩序紊乱，是奴才的过失。”乐棋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若说对莫琬兮是不露声色的鄙夷，对岳翎是卑躬屈膝的讨好，那么对这位三皇子的态度就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莫琬兮并没有着急为自己辩解，听说三皇子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但毕竟是个皇子，她也不知道他的处事风格，一旦触怒，后果不堪设想，这种情况虽好还是不要强出头。

“莫小姐，乐棋所言当真？”正说着，软轿落下，从中走出的男子便是楚维澄了，淡绿的交领袍显得他身材高挑，衣袂上两帘墨竹淡雅的伫立，手中的十骨玉面折扇徐徐张开，上提小词一首，笔者乃事当今号称丹青子的秋道南。

正所谓“谦谦公子，空谷藏锋”便是如此，莫琬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果然名副其实，像是个儒雅君子，再看他这架势，倒也不像无理之人这才施施然行礼，开口道：“三殿下容秉，先前臣女不知星鲤诗会的规矩，失了礼数，让三殿下为难了，臣女无话可说。”

“不知者无罪，念在你是初犯，本殿便不追究了。”楚维澄本就不想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见莫琬兮认错这么干脆，也就摇摇手做罢了。

“殿下！”莫琬兮行礼，拦住楚维澄的去路，继续道：“臣女之罪，罪在搅扰三殿下金安，而非扰乱是会秩序，请三殿下明察！”

“乐棋？”楚维澄的语气染上一丝不悦，一记冷眼睇向乐棋。

“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可与莫小姐对质！”乐棋虽然跪着，但腰板挺直，言辞凿凿，“其一，皓京人尽皆知，无请帖不得入诗会，莫小姐无请帖却依仗权势擅闯诗会，其二，莫小姐见事情败露，不惜污蔑岳小姐来洗白自己，其三，莫小姐竟大放厥词，说星鲤楼诗会配不上她，真真可笑至极！”

“莫小姐，你可有话讲？”不同于方才的不悦，此刻的楚维澄道像是起了玩心一般，语气间的情绪也意味不明。

“是。”莫琬兮不疾不徐道：“你说皓京人尽皆知，无请帖不得入内，我便不知这规矩，三殿下方才也说，不知者无罪，那我何罪之有，殿下，您说呢？”

楚维澄点点头，心道，这姑娘倒是精怪，竟拿着他先前的话来怼他，倒是让他无话可说。

“再来，你说我擅闯诗会，如今我还在门外站着，怎么就擅闯了？”莫琬兮一步步走近乐棋，周身的气势让乐棋有些犯怵，“还有，你说我倚仗权势，那我倒要教教你什么叫倚仗权势！”

莫琬兮突然冷笑起来，“就算是跟着三殿下，可奴才就是奴才，我就是将你打杀了，想来也不会被严惩，若我倚仗权势，你以为你还有命跪在三殿下面前和我对质？”

“奴才……”乐棋一时语塞，“那你冤枉岳小姐之事……”

乐棋还未说完就被莫琬兮打断，“冤枉？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冤枉她？”

“是茉香说岳小姐并未邀请你！”乐棋赶紧看向身后，却不见茉香的踪影，心里登时没了底。

“怎么，茉香说的话是话，我说的话就不是话？她说没邀请你就听，我说邀请了你却不听，宁可信一个奴婢也不相信丞相之女，三殿下，您这御下手段臣女当真不敢恭维。”

“莫小姐说的是。”楚维澄讪讪笑笑，原本他只是想着有趣，可这事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至于贬低星鲤楼诗会，不过是臣女的气话，如今臣女心里实在是羞愧，便在此作赋一篇，以表歉意！”莫琬兮一拜，而后转身拿起了乐棋身后台上的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笔落，一手秀丽的小楷在宣纸上绽放开来，莫琬兮将纸递给三皇子的近侍。

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楚维澄的反应。

“你走吧。”楚维澄看向莫琬兮的目光渐渐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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