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彼方一岸,百花开。
流千雪并不想理他,挥袖转身离去。他拦在了她的面前,面上带着温情的笑意,将一枚指环举起。
流千雪看着那平淡无奇的银环嗤之以鼻,清冷的面容上很是不悦,细眉微皱。
你像彼岸花一般美丽,却少了我这样的绿叶依附。他说。
流千雪不语,绕过他的身形走去,长发飘飘。
我不需要。清冷的声音传来,与往常一样,似没有什么变化…她一向如此。
男孩愣住了,望着少女的背影有些失落。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有点难过。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孤傲,他一次次地许愿,但她依旧待他如路人。
或许…不是路人,只是一个纠缠不休的过客吧…
作为区区一游魂,他又怎能配上彼岸上那奇芳艳朵呢?时常舞剑独身望空的她,一席红衣,在黄泉之滨,她踏若平陆,而这对他来说,却无疑于悠悠天河。
“待君归日,与尔销梦。”
剑刺破了少年郎的梦,他回来的不是时候,或许,也是他来晚了罢。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红衣,但自那一日起,她穿上了红衣,与他形同路人。他回来了,但满心欢喜的他望见流千雪的那一刻,他的心凉了一半——那双眸子冷漠,仅是瞥了他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仿佛黄泉的水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无尽岁月悠悠,但他们的心依旧,你的青春与我的童真,那是地狱中本不该有的美好。
或许他…真的错了。
——
她吟,摆渡无涯,忘川来。
过了多少日月春秋她早已不知,地狱中每日都是那一片赤红,望不到边际,也望不见心底。
摆渡人驾着一叶小船来来往往无数,她等的人却始终未至。
有一日,她忍不住问,他来了吗?
摆渡人回答,姑娘,你等不到他了,我度人无数,他不会来了。
或许,他只是有事耽搁了。少女只好安抚着自己,继续夜以继日地翘首相望。
地狱之中常有人传,三生石上站着一名女子,她等着一位故人,但她已经等了几百年了。
她会等到吗?听客好奇问。
说者面露惋惜,谁知道呢,或许她等的人早已不在了。
听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有人说,在忘川之上,有无尽的守望,可以看见自己最想看到的事物。那是个传言,但也有人信,他们因为各种缘由想尽办法往上爬,但最终都没有登顶。
有人问他们缘由,每个人都摇摇头,不肯说。
这让忘川更神秘了。
不知怎么地,传言飘进了三生石上的女子耳中 。于是,有一日,三生石旁来来往往的人们发现,三生石上的少女不见了。
她去忘川了,她一定要登顶,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太想他了…
忘川并不好登,逆流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但她坚持了下来。
她见到了婆婆。
婆婆告诉她,这里确实可以望见最想看到的事物,但在之后,要饮下忘川的一瓢水。
饮下会如何?她问。
“会忘记对你最重要的人。”
她犹豫了,与之前无数登顶的前辈一样,但她最后做出了选择。
我要见他。
一会儿后,流千雪心灰意冷,接过了婆婆手里的瓢。
我觉得,忘记他,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她毫不犹豫地仰头饮下了忘川水。
孩子,我希望你不会后悔。婆婆淡淡看着她。
忘川水并没有这么快起效,她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
从此,三生石上再无少女的影子,忘川之上的传说,也就此消失。
——
他颤抖着,三生浮影,黄泉落。
他再度回来的时候,只剩一缕幽魂。怀着满心的创伤,找到了流千雪。
千雪,他唤。
流千雪只是疑惑回眸瞧了一眼,随即转身继续行。
千雪,我是展风。
抱歉,我不认识你。
展风呆住了,流千雪把他忘了吗,他不信,那一定是他让千雪等太久,她生气了。
流千雪不知如何回他,只是隐隐感觉与他认识,心中莫名烦躁,剑舞书下八个字,心中仿佛出了一气。
待君归日,与尔销梦。这些年来,她口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重要。今日见了陌路人,便赠与他吧,她想。
展风悟出了其中的冷漠,愣住了,不顾礼数拉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接受。
我不识君,欲君自重。
流千雪轻轻拍开了他的手,连带着拍痛了他的心,她好像真的把他忘了。
他不信,他一定要让她想起自己,他强硬地拉着她来到三生石面前,同望浮影。
迫于礼数,虽是不悦恼怒,流千雪也并未出手,只是冷漠至极。
浮影出,示两人并无交集,此生亦不再有。
“我说了,我们不认识。”流千雪冷冷看着他,扯开了握着她皓腕的手。
他沉默了,看着少女的身形消失在远方。
他转身跳下了黄泉。
或许是心心念念,流千雪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黄泉上空拎起,堪堪陷入其中。
“若你不想我再入黄泉,我希望与你穿上红衣。”他觉得自己好无耻,但鬼使神差地说出了此言。
流千雪本应羞恼拔剑斩其首,却发现自己意外平静,点点头。
“我讨厌你。”
这是为了你记着我,他苦笑。
——
她满心落寂,望向天边泪如雨下,奈何桥际,望乡台。
魔王爱上了她,要让她做自己的伴侣。
她不愿,却别无他法,被强拉进了轿。
本是绝望,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幽魂,居然发狠用计解决了一个仆从,扮作了他的模样,在路上,偷袭了其他仆从。
他们逃走了。
魔王大怒,派诸多手下搜查整个地狱,誓要捉他们回去。
追兵来了,他们匆匆逃窜,终是被逼至绝路。
趁她不备,展风打晕了她。
她睁着眼睛,目中满是惊疑与不解,她从未怀疑过他,为什么?
他把银环塞入了她的手中,双双跳入了黄泉之中。
致此,一切终于结束。
但她醒来后,身已为幽魂,却满是迷茫。
她想起了他对她说的最后的话。
它能保幽魂不散,这也是我得以回来见你的依仗。他解释道。
为什么。
因为…他笑了笑,这是唯一能让你重新记住我的办法。
他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围着她纠缠了,但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戴着那个银环,走上了奈何桥,再往前走,她就不再是流千雪了。
她突然想那个嘀嘀咕咕的少年郎了。
她想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想那些悉心呵护的彼岸花,想他厚着脸皮说自己以前认识他——虽然她从来没信过。
或许…她真的认识他?
流千雪迟疑了。
她想家了。
站在望乡台上,她却始终也看不见那座小岛,看不见那繁红的彼岸花,却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了那一席红衣。
是了,她想回去拿,但她又不敢。
她伸向虚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我想你,我也想家。”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双手捂面却也从指缝间流出,清泪滴下,不待到达地面便已消失不见。
她始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她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喜欢他,谁让他一开始就那么不靠谱呢?但现在,她后悔了。
“人只有在自己失去的时候,才明白珍惜的可贵。”婆婆站在她身边抚着她的肩。
“小姑娘,你后悔吗。”
流千雪哽咽着,似要把心呕出来。
“后悔。”
可这有什么用呢,她终于还是没有把那句话告诉他——我喜欢你。
她再也没机会了。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寂寞的幽魂,她会常常怀念自己种的彼岸花,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美丽,但也孤独,偶尔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回眸一瞥中,尽是忧伤。
——彼岸花
——
——
——
这个故事…容九不想提起,但在写的过程中,确实参照了容九本人。
我也有遗憾,而且很深,虽然笑笑看起来满不在乎,其实我还是记得的。
我很伤心,但我从来不说,因为我不想亲友挂念。
彼岸花中所采用的两个人物——流千雪与展风,其实也来源与容九很喜欢的,在早年间读过的一本小说:《斩风》。展风其实不叫展风,叫斩风,而流千雪是他的伴侣。
那是一本玄幻小说,但不做作,很真实。我真的很羡慕那个作者,在灭族的仇恨与不可能的爱情之间能完美的平衡,造就出了仇恨而不失柔情的斩风,还有温情而坚定不已的流千雪。
所以,我采用了以上两个人物,真的很喜欢。但本章的故事,其实与原文无一点关联。
感觉自己变冷漠了,也污浊了,对吗?我不知道…我痛恨以前的自己,但也很羡慕,我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彼方一岸,百花开。
摆渡无涯,忘川来。
三生浮影,黄泉落。
奈何桥际,望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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