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想要彻底忘却的记忆吗?
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林沅妤双拳紧握,双目嗔红,整个身躯都隐隐地颤抖着,惨白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面孔上,她的手逐渐冰冷,最后一丝余温也被抽走。
可有什么用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现在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她——
不可能了,林沅妤。
你不可能再忘记了。
铺天盖地卷袭而来的无力感令林沅妤手脚发软,她抬起眼皮,那炫目刺眼的灯光好像只留下了她满眼白色。
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林沅妤:医生……我……
她抠紧了手心。
林沅妤:抱歉。
留下一脸担忧的医生和护士,林沅妤头也不回地往病房外冲去,眼角好像有温热的液体划过,她不敢想象日后这个孩子诞生的时候的生活是怎样的,光是有那个念头她就感觉有无限的黑色在脑海蔓延,令她头皮发麻。
她脚下的步伐很快,她猛地拉开门,带着决绝和绝望的意味。
可直到她看到那个坐在门口的那个身影时,她的动作突然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住了,眼睛甚至还泛着红,她的睫毛微颤。
是闵玧其。
他一边的胳膊上满是擦伤,袖口被剪开,手肘那里包裹的纱布上甚至还渗出了一丝血迹,他的膝盖上也破了一个口子,而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过道的灯很昏暗,他撑着头,阴影自上而下投落,他的眉眼被遮住了大半,冷光衬托得他平添凉意。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前,他缓缓抬头,对上了林沅妤红肿的双眼。
他抬眼间,之前眼底的那些炙热和火光迅速熄灭,高傲不羁的面孔上只剩下了冰冷的沉默。
他的眸色漆黑深沉,他直直地看着林沅妤,在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慌失措时,他终于兀的笑了起来。
他一只手抵住眼眶眉宫下,笑声短暂又冰凉,带着无尽的失望和嘲讽以及落寞。
闵玧其:林沅妤。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每一个音节上却沾满了寒气与疏离,他声音有些暗哑,眼中的血丝明显可见,他嗤笑着,眼底流转着凉薄与愠怒。
闵玧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他缓缓站起来,消瘦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光逐渐拉长,他的指尖垂落,微微颤抖着。
林沅妤从未见过这样的闵玧其。
无望,落寞,愤怒,自嘲……
她看着他的情绪一点点崩塌。
闵玧其:你明明已经订婚了,我还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闵玧其:你明明已经怀孕了,我还舔着脸要你和我在一起。
一句一句,越来越冰冷,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闵玧其:而你……
闵玧其: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闵玧其:嗯?
闵玧其:两个月了,你只字不提,拒绝我也要说得清楚啊!
他一只手用力地砸向墙壁,本来就手上的手背和指骨处的伤口变得更加触目惊心,林沅妤抬眼,对上他犹如无尽深渊般的瞳孔。
林沅妤:不,玧其你听我说,我……
闵玧其:呵。
闵玧其眼底的那些火光再也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他的下颚绷得很紧,林沅妤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她颤抖着看向那些伤,眼里的悲伤几乎要漫出来。
她好不容易想要对他放下竖起的尖刺,他却比她更早一步抽身离开,现在的闵玧其好像是被拖入了无间地狱,愤怒和绝望包裹着他,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林沅妤:玧其,你怎么受伤了?
林沅妤:我去给你找医生……
整个人被暴力地扯过去,她吃痛地皱起眉头,腹部好像也抽痛了一下。
可是这一切再也换不来闵玧其的怜惜和紧张了。
闵玧其:林沅妤。
闵玧其:我的热情和执着不是用来给你随意消遣的,你之前松口的时候我几乎欣喜若狂,可你完全是在看笑话对不对?!
闵玧其觉得自己大概从未如此挫败过,他满身热情,执着地全身心地投入在这段感情中为的就是不让当初的悲剧重演,可到头来,他就只是一场戏剧里的小丑!
现在的闵玧其是个何其骄傲的人啊,在这一刻最无地自容到想要狠狠抽自己的耳光,痛骂自己的荒唐。
他喉结上下滚动,鲜血蜿蜒流下,眼中的愤怒被燃烧着,汹涌的情绪卷席了周遭的一切。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全都粉碎在了这个夜晚。
他没再听林沅妤的话,淡漠疏离的表情变得冷硬无比,他没有再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如同陌生人一般从她身边经过,刺眼的轮廓在光影中闪耀。
“从此以后,你不再配了。”
你不再配了。
从此以后——
林沅妤,你对他来说——
再也不配让他为你付出任何心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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