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十年前山名康丰他……”辉子惊讶地问道。
“正是,”新兵卫回答,“十年前正是将军刚刚就任的时候,这个山名康丰趁着局势不稳做了许许多多不可告人的事情。”
“比如说?”
“呃就比如说,他好像经常派人去诸大名家吃饭,间或打听许多消息这种……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辉子默默坐下,不停地思考着。也就是说,十年前山名康丰到处刺探情报。但他是为了什么呢?
十年前正是将军袭杀武田信全以加强中央集权的时代,那段时间人心不稳、谣言四起的确是事实,但山名康丰到处收集情报,又对他有什么用处呢?
辉子没有得到答案。她只好下达命令:
“全军前进!目标山吹城!”
山吹距离鸟取也就是两天的路程。由于船只暂时调拨不过来,所以幕府军依旧采取陆路行军的方式。辉子委派莉莉丝支出五百人守城及恢复交通秩序,她率领剩下的主力继续沿山阴路前进。
塘报一封封发往京都,京都的邸报也一封封发往全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石见国的山吹。就连正牵制赤松军的斯波义韬也暂时停止了战斗,大家都在焦急等待山吹的战况。
大街小巷的民众们讨论的话题也逐渐变成了山吹之战,市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好不热闹。就连各国在瑞穗港交割货物的商人,都不忘向当地人打听几句战况,以判断食盐和香料的价格是否会在短时间内上涨——包括明朝、古晋拉惹国、马拉加拉惹国、图赫尔王国、坤巴酋长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商人都是绚璃盐和南方香料的重要买家。
而在北境,莉莉娅更是知道了山吹战役的消息,为此他不断派出元素妖精去侦察情报。一旦绚璃辉子显露败相,她将立即率领阿克巴象兵挑起边境冲突,然后趁将军无暇东顾之时策反“北方三强”,以摧枯拉朽之势推进藤原、进而占领整个半岛,直至兵临京都。
现在的局势可谓千钧一发,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改变都有可能影响形势甚至是地区大势,所以,没有人敢贸然行事。
山名义丰和早百合兄妹此时也已经到达了山吹城内。他们的使命是尽可能取得有利的谈判条件,以避免最坏的结局。
此时山吹城内,绚璃义就又披上了久违的色色威小腹卷战甲。在辉子不在的情况下,他必须挺身而出,重新掌管起所有的军政要务。家臣除小平太外,人员齐整。虽然山吹以西的所有领土均被山名军占据,但万幸的是樱野盐场还在。那里由万里小路成都率军驻守,盐场与山吹城组成了一条狭长的分界线,将两军阵地分开。在绚璃义就的朱印状授权下,大西屋被允许向外邦商人售卖一定盐引量的食盐,以维持大军粮草所需。今年的食盐注定要减产了。
山名兄妹在使者的引领下,来到山吹城的本丸。绚璃义就在中间正襟危坐。
“哦,是你们,”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绚璃义就道,“是为了现在的事情而来的吧。”
“正是。”山名义丰行了跪拜礼,早百合也行了礼。家臣们不停上下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是不是想说,要我拜托辉子向将军求情,留下你们的父亲一条性命?”
义丰和早百合点了点头。
“这个我肯定答应,”绚璃义就笑着说道,“我们都是在将军手下讨饭吃的,不可能互相落井下石,是不是?这场祸端完全是因为辉子而起,因此要论惩罚其实更应该惩罚辉子才对。”
义丰心里一惊,赶紧说道:“没有没有,这场祸端都是家父不加详察,我们苦劝无效之下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知道。所以你们那边要怎么做?”
这次轮到早百合讲话了。
“回绚璃大人,”——早百合原本想用“御馆大人”或“大御所”,然而发现不妥,所以只是用了平常的称呼,“我们会尽力劝服家父以及军队们停止战斗,等待将军上裁。”
早百合用词相当模糊,听上去跟空头支票一样,但绚璃义就依旧爽快答应:
“很好。尽早停战,救山阴山阳数十万生灵于水火之中,你我都功德无量。”
二人大喜:“那多谢老家督公了。”
“不过,如果你们能够找到一件东西,那就更好了。”绚璃义就补充了一句。
“哦?”
二人同时“哦”了一声,显示出他们很感兴趣。
“不知二位是否知道,你们的父亲当年曾经干了些什么呢?”
绚璃义就说到这里语速有所放慢,可能是在忌讳什么,又或者是担心被无关人士听到,他斥退了所有卫士和小姓。
两个人摇摇头,他们只知道山名康丰除了鬼鬼祟祟、经常和一色以及赤松两个人碰头外,别无其他异常。
“那我来告诉你们。你们的父亲曾经编纂过一机密文书,此书上挟公方、下治诸侯,无数名臣将相,都是倒在了这部书中。这部书中所作之事一旦公布天下,则会顿时引发哗然。”
“所以说,这部书中记载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早百合问道。
“正是。而今公方大人下严旨要求追查此书,藏有此书罪同大逆,还请二位协助我们。”绚璃义就严肃地说道。
“可否告诉我们,这部书的具体名字?”
山名义丰似乎回忆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依旧问道。
“……《诸官见闻》,我所知道的应该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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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官见闻》……不愧是大哥,”赤松祥秀一边看书一边竖大拇指,“有了这个,从樱小路到巴拉望我们横着走!”
“不能说横着走,但起码这是重要的历史见证,”山名康丰微笑着道,“十年前的事情我可是一五一十地写在这里呢。”
三人凑过去看,只见书上专门拉了一个顶格,上面写着“永享元年戊子
东历圣玛丽莲第九百二十八年条”。
“十年前、十五年前,那些人模狗样的大名、武士、商人们都干了些什么,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山名康丰一阵狞笑,“要是把我们逼急了,翻起旧账来,休怪我们无情!”
“可我们不也是大名吗?”一色义尧摸着自己的脑门,“十年前,我们干的那些事情也不算干净啊。”
“但他们不知道,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所以,只要我们三个不出内鬼,这个东西就是我们的杀手锏。”
山名康丰说着,用手指着其中的一栏文字。
“看,十年前哪些大名向武田信全行贿、哪些大名还给他写贺表,我这里记载得一清二楚,甚至哪些人献自己女儿给他当小老婆我都知道。最近那个千早将军不是在大力宣扬什么‘武士之道’吗?说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来看看这书里,这不全都是又移又屈的?”山名康丰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屑。
“哈哈哈哈!”赤松祥秀一阵嗤笑,“果然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禽兽!”
“喂,你又把我们骂进去了……”
一色义尧吐槽道。确实,这种丑事他们三个也没少干,尤其是各种刺探隐私、将丑事编辑成册,更是闻所未闻。
“来看看这里,”山名康丰指着一行文字,“绚璃义就,三千两大明成色库平银换一个内大臣。就这一条拎出来,不经幕府批准私相授受太政官位,就可以让这个辉夜姬顷刻之间粉身碎骨!”
“好家伙,都可以买内大臣了?”
二人一阵惊呼。虽然朝廷威严不存,官位也失去了实际意义,然而内大臣这种相当于大明朝副宰相的官职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获得的。原则上内大臣仅授予幕府将军,而绚璃义就一区区大名就可以当内大臣,岂不是满朝太政官?
“别说内大臣,那几年,连关白、摄政都差一点当堂售卖了!”山名康丰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那个武田信全真的是不世出的天才。爵位、头衔打包售卖,就这一条就让他敛银百万,所以当朝将军才——”
说到这里,三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懂了?归根结底,还是那回事儿,毕竟,”山名康丰意味深长地说道,“权力会使人迷失自我。”
“懂了。”
一色义尧点点头,继续翻着书。
“这里好像有咱们的条目呀。”他指着其中一页道。
“没关系没关系,”山名康丰瞟了一眼,“虽然咱们仨也有点事,但只要这部书在我们手里,将军纵然把群岛翻过来也查不到什么可靠线索。”
“话说,这不就是你手下的一个城主奸杀了一个妓女的事儿吗?”一色看了看对赤松道,“这算事儿?”
“有一说一,确实,”赤松道,“没看这上面写着?当时那个妓女,好像叫希洛安娜什么的,竟然一下子把那家伙顶下海,最后全死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顶下海改成病亡,还把知情人杀的杀、赶的赶。三弟你想想,堂堂赤松城主,领有一城五万石,被妓女顶下大海算什么?我赤松家战斗力都不如妓女?”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话说大哥,你怀里藏的那一卷到底写的啥?”赤松继续问道。
“是记载将军家丑事和把柄的一卷,”山名康丰道,“这件东西是重中之重,千万不可被任何人拿了去,不然我顷刻间人头搬家。”
“不愧是大哥!”
“顺便今天可以告诉你们其中的一些内容,相信你们也知道,”山名康丰得意洋洋地说道,“这里面有几封当朝千早将军给武田信全溜须拍马、孝敬礼品的信件。一听他标榜自己长期隐居我就想笑。”
“确实确实!”一色义尧笑着道,“那几年他在武田信全手下简直跟他亲儿子一般,转眼就成了锄奸明君,思之令人发笑。”
“当时,他还托我们给武田信全孝敬银子呢!我记得——”
“嘘!这段就不要说了,知道就好。”
山名康丰捂住赤松的嘴,显然赤松想说的话就是核心部分。
“好了,言多必失。”
山名康丰默默把展开的书卷收回,然后对另外两人说道:
“明天一早继续攻城。”
“是。”
两人大笑而去,他们都没发现帐外一直有人在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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