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参观（二）

因为回来之后又躺了好几天，所以辉子直到今天才出门。敏敏推着她的轮椅，在山吹城下不断地游荡着。

“首先，先给敏敏介绍下我们的山吹城吧。”

辉子望着高大的城墙道。这城墙用的是真材实料的石头，这在这个时代还颇为少见。

“这城墙大概得有多高？”

敏敏望着城墙及上面高大的楼阁，不由得心生敬畏。

“好像得有一到二丈，”辉子道，“主要是山吹城靠着山丘修，所以城的背面就是山坡，因而城墙只需要修一半即可。”

“好像的确如此。”

敏敏向城的背面望去，果然发现一部分城墙直接用山坡来做替代了。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弱点，这座山吹城只有一个正门。所以一旦遭遇围城战，我们就完蛋了。”

“啊？”

敏敏觉得有些奇怪。只有一个门的城池在军事上非常有隐患，那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建？

“不用担心的啦，”辉子笑了笑，“你看到那城墙上的一个一个眼没有？”

“看到了，”敏敏抬头看，确实有好多好多洞洞，“那个是？”

“那是射击孔，可以从里面发射箭弩、火器、石头，也可以往下浇烫水。”

“烫水？”

敏敏想象出攻打城堡的敌军被城堡的守军浇烫水活活烫死的画面，不禁毛骨悚然。

“当然啦。而且不仅是烫水，烧沸的铁水、银水都可以往下浇，总之这些射击孔就是用来专门对付想架云梯攀爬城墙的敌军的。”

“好吧。兵者，诡诈也，确实。”

毕竟是读书人，敏敏当然没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所以她一瞬间竟然产生了浇烫水太残忍的想法。

“另外，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辉子指着高耸入云的天守阁道，“山吹城的建法与其他城堡有着明显区别，比如别的城堡一般都是一层一层夯土堆高，而我们的城堡则是楼状。”

“好像是。”

敏敏挠着脑袋，她不太懂这种城堡建筑，因为她也不是学建筑的。

“这种造型我们管它叫‘同心圆’式。同心圆知道吧？”

“知道，”敏敏比划了一个圆，“就是一环套一环、圆心都不变的那种。”

“对。你可以想象大佛的顶梁柱，”辉子费力地比划了一个柱形，“一根主柱支起大佛，然后主柱上延展开许多小柱子进行牵引，就像一把伞。”

“伞……我大概懂了，”敏敏道，“就是下面打着巨大的地基，然后顶起巨大的楼阁这种？”

“差不多，”辉子道，“所以我们的城堡占地面积也比一般的小，这五层楼其实挺紧密的。”

敏敏再次抬头望去，想象着山吹城的鸟瞰图：在一座小山坡上，靠着一座规模不大但却十分坚固的城堡。城堡以天守阁为圆心呈五层同心圆状，每一层同心圆都像摊大饼一样往外扩展。巨大的天守阁是五层高楼，第五层是天守和本丸，第四层的周围是武家宅，第三层的周围是粮仓和武器库，第二层的周围是府库和侍者居住的宅邸，第一层是防御工事和大门。

就像插在四张面饼上的筷子一样，天守阁起着串起这四层面饼的作用（天守阁本身是五层）。这就是天守阁里面可以存在电梯的原因。

虽然规模比起大明的城池来说还差了许多，但一想到站在天守阁的最高层向下望去，看着连绵不绝的城下町、海港、盐场和大海，敏敏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心潮澎湃。

“这里地势低，”辉子像是察觉到敏敏的想法，“不如我们去伊织山上去看下面的风景，那才叫一个壮观。”

“那——”

“没关系没关系！”辉子笑着道，“登伊织山的山路很好走的！只需要敏敏酱扛着轮椅就行！”

“我说的不是扛轮椅……”敏敏无奈地举起一直挂在腰间的手杖，“我作为魔法少女会短距离飞行，送到伊织山顶简直轻而易举。”

“那你不早说？！”

辉子大怒。要是知道敏敏能短途飞行，还用费劲巴力坐电梯？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嘛……再说我只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专职的魔法少女。”

“专职的？”

辉子感到迷惑。魔法少女还有兼职的？

“对呀。【左旋·丁卯二·飞行】——起！”

敏敏举起手杖，念动咒语，辉子和她的轮椅立刻漂浮了起来。

“喂！喂喂喂！”辉子高声叫着，“你要飞到哪里啊！”

“不是伊织山吗？”

“伊织山在东南！你往东北去了！”

“噢！东、东南！”

敏敏通过分辨海岸线的方向，这才找到辉子要去的伊织山。她们平安降落在伊织山顶。

山顶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外加一口大钟和一座凉亭。山顶绿树成荫，一副幽静的修行圣地景象。

“这就是伊织山，”坐在轮椅上的辉子介绍道，“它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比我们的天守阁高出大概有四五倍左右。”

敏敏向下望去，果然，巨大的天守阁已经变成了小不点。

“再往前瞧！”辉子兴奋地指着更前面的城下町，“那就是我们山吹城的城下町！虽然比不上京都那么规模庞大，但是数万人的规模总归是有的。”

“数万人吗……似乎我那个县城就有十万人了。”

辉子顿时尴尬。她知道大明的国力强盛远非南土可比，可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啊哈哈、数万人，数万人……这只是城下町集聚的，”辉子连忙圆场，“附近还有不少稻田和村庄，算起来我们的领地一共也有了几十万人口，算是挺多的了。我们南土不能跟你们大明相比，啊哈哈。”

“确实挺多。”

敏敏这句话一听就是敷衍的，显然她对如此之少的人口感觉有点吃惊。她又望向更前面的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沙滩，那沙滩似乎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那片沙滩是……？”

“那就是樱野盐场！”辉子自豪地说道，“同时也是樱野港，都是本家的立藩之本。这樱野盐场一年能产几十万引盐，每年光是盐税我们就能收几十万两白银！”

“好壮观……”

敏敏被樱野盐场的壮观惊呆了。那连绵不绝的白色就是挖的盐池经过太阳暴晒后留下的粗盐。这些粗盐经过加工后就是食用盐，然后就可以装袋出售。

“现在不是最壮观的，”辉子补充道，“现在还不是收盐的时候，等大约半个月后的十一月，这里将会聚满各国来的不同制式的商船，那时数万人集体运盐收盐的景象才叫壮观。”

“十一月……说起来我也待不了几天，我大概十五号就得回去了。备考会试要紧。”

“十五号……”

辉子沉吟道。那不就是后天吗？

真是匆匆相遇、匆匆离别啊。

“害，不要提伤心事，”敏敏豪爽地说道，“话说，那边为什么冒烟？”

敏敏指的方向是山的背后，有几处正在冒烟，像是有人烧炭。

“那个啊，”辉子道，“那是本家的石见银山，冒烟是炼银子呢。”

“银矿！”

敏敏再一次为辉子雄厚的财富所惊呆。要知道在大明朝，银矿全部归国家所有，由官员专门监督采矿，监管力度为准军事级别，私藏银子或金子出去发现就是杀头，就这样大明朝还是银贵钱贱，全国的白银有许多都是靠贸易从外国输入。而辉子甚至都拥有了一座银矿，也就是说——

辉子这哪里是服从大南皇帝的诸侯，分明是割据政权！

事实上辉子也确实是割据政权。确切来说，整个大南土地上，全都是割据政权。众割据政权只是名义上效忠他们的千早将军，一旦千早将军侵犯了他们过多的利益，那么这个幕府就什么也不是了。

“嘛说起这个银矿，”辉子沉吟道，“大概一年产一百万两银子左右，也就是一百万贯钱，不多啦。”

“不多？！”

敏敏现在只有惊愕。这叫不多？要是算上银山、盐铁、商业以及各种杂税，绚璃家每年的收入起码在三百万两白银以上！而根据她看的大明邸报，大明朝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一千万两白银。

这还仅仅是绚璃辉子一家大名，要是各地的大名都合起来，指不定有几千万两白银的收入呢。

想起之前有些同学跟她讲“南土贫瘠”，她就想笑。这哪里是贫瘠，分明是富可敌国！

说绚璃辉子是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少女，恐怕也毫不过分。虽然她们还不曾知道东方诸国、新大陆以及姆大陆，但年入三百万两白银的少女，只有绚璃辉子一家了。

望着敏敏惊愕的眼神，辉子也有点摸不到头脑——一百万两白银对她来说真的不算多。

“真的不多呀。每次给公方大人进献宝物都要费上我几十万两银子，其实这一百多万最后都留不下多少的。”

“行吧，”敏敏叹气，“不多就不多。”

穷人是无法理解富人的财富观的。

于是，敏敏发现了这口一直在她们背后的大钟。

“这口钟是做什么的？”

“啊，是用来做法事的，”辉子道，“平常有什么重大节日，我们会敲响它，不过随便敲下也可以啦。”

“嘛，我想敲一下。”

“倒不如一起敲。”

“好主意。”

于是，两位少女紧握钟锤，轻轻地敲击起这口青绿色的大钟。这口大钟铸造于百年前，虽历经沧桑仍不甚朽坏，因此仍能发出洪亮的巨响。

咚！

咚！

咚！

沉闷的钟声逐渐随着空气传散开来。也许是敲钟人力气小的关系，在樱野盐场做工的工人们听到钟声，觉得像是有人在吹口哨一般。

“没那个味儿。”

一名工人摇了摇头，向伊织山看了一眼，转而又继续给盐池挖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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