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敏敏回国

“啊呼噜……咳咳。”

辉子突然惊醒，原来自己一直躺在办公室睡觉。那小雪岂不坐守空房一晚上？

完蛋完蛋。

辉子的脑袋里闪过许多不好的词汇，她知道不陪小雪睡觉会是什么下场。

辉子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十点钟。

十点了……慢着，今天是十月十五日。

是敏敏回国的日子啊！

辉子赶紧掏出与敏敏联系的水晶球，擦了又擦。还好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不然辉子又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小雪他们。

“咳咳，敏敏今天是要回去吗？”

“当然啊，”那边的敏敏听上去十分有精气神儿，“我包裹都收拾好了，一会儿还得麻烦辉子送我上船呢。”

“好嘞……敏敏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饭团子好吃，”敏敏道，“怎么，还想下来送我？”

“怎么能不送你呢！你可是我们绚璃家这几十年来接待的第一个外邦人，”辉子没好气道，“赶紧把我弄下去。我在本丸办公室。”

“好嘞——”

敏敏拖着长音挂了水晶球。片刻后，背着包裹的银发萝莉就出现在了辉子眼前。

“你变好看了。”

辉子端详着敏敏的面庞。比起最开始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的敏敏面容姣好且柔和。如果敏敏这副样子是真的少女，在可预见的将来，必定会出落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哪里变好看了？”

“更像美少女了。”

“呃……确实。”

可能是昨天去了一趟神社的原因，敏敏的体态和行为方式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像前几天那么粗鲁了。

“船是几点钟的？”辉子看了看表。

“十二点，”敏敏道，“不过一般都不准时，可能十一点就开了，所以我们得快点走。”

“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好。”

于是，敏敏用了个小魔法，将轮椅搬到城下，这样她就可以推着辉子去港口了。

今天的樱野郡和樱野盐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寺庙香火生烟，参拜石见神社的人络绎不绝——虽然敏敏一看见那神社就不由自主联想到后醍醐天皇和南北朝的历史。平静祥和的市镇与大明朝的城市没有什么差别，除了穿着的略微不同外，就如同真的置身于大明朝的城市一般。

“真乃是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呐。”敏敏不由得吟起诗来。

“嗯？是什么意思？”

辉子不大会吟诗，只会唱戏。虽然她文化水平比起敏敏来说还是差了些，但是在戏剧方面她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意思就是说，虽然我们两个国家相隔山川与大海，但是都在同一片天空下、风俗习惯也是相近的。”敏敏解释道。

“那确实。”

辉子点头，就连她花的宣德钱都是大明宣德年制呢。

“话说，你有没有买什么纪念品？好容易来一趟，怎么的也得带点啥吧。”

“有啊，”敏敏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腰间，“在这里。”

辉子定睛望去，原来是一只御守。

“御守啊……看来你也去参拜石见神社了，”辉子道，“话说这几天我一直处理事情，呃……似乎没怎么带你去看我们这的景色。”

“哈哈哈哈没关系！”敏敏笑着，“我自己都看完了。不过辉子作为藩主，是真的忙碌呢。”

“确实确实……没有那么忙啦，就是昨天有点特殊事项需要处理，比如什么运动会。”

“运动会？”

“运动会就是……呃那个好难解释，都是小平太告诉我的，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敏敏没有说话，默默地推着辉子，向不远处白色的港口走去。

大西屋给敏敏订的船已经停泊在港口了。这是一艘适宜远洋出海的大帆船，水手们正在忙不迭搬运货物。

“这就是樱野港了，”辉子用力吸着鼻涕，“从盐场里生产的食盐从这里出发，然后运往全世界。”

的确，就现在港口里还有不少脚夫正在往货船上搬运食盐。食盐的袋子一律为白色，上面印着绚璃家的二文字家纹以及“绚璃盐”字样。盐铁奉行正在不远处的一处工棚给商人们签发盐引。

“对了！”

辉子也许是看到签发盐引的奉行，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张盐引票。

“这个给你。这是我们的盐引签票，凭此盐引可以在这里购买一引食盐，净重约250斤。”

250斤食盐要花五两银子购买。要是转手倒卖，瞬间就是暴利。辉子送给敏敏的这件东西，其意义不言而喻。

“那就敬谢不敏啦。”

敏敏收下了。不是因为她想倒卖私盐，而是觉得这种盐引挺新鲜——虽然大明也发行盐引，但是在大明以外的地区竟然也有盐引制度的存在，这令她觉得是一个研究重点。

大西屋今天没来港口，所以敏敏推着辉子来到码头。少女们闻着略带咸味和膻腥味的海风，前面就是淡蓝色的大海。

“在我的老家，海是黄色的。”敏敏道。

“黄色？那不是一海水都是泥沙？”

辉子歪着脑袋。她从没见识过什么泥石流，所以对黄色的泥水只停留在下雨时街道泥泞不堪的印象中。

“因为注入大海的，是黄色的河流。”

“黄色的河流？难不成一碗水半碗泥？”

“差不多吧，”敏敏长叹一声，“而且还不少呢。所以，辉子的海洋好干净。”

“海洋可一点也不干净，”辉子哂笑，“投海自杀的人往大海里投，污水往大海里倒，鲨鱼一口咬下大鲸的肉就会导致小片海洋充满血污。所以出海的人要带淡水，而不能喝海水。”

“那也比黄色的海洋干净多了，至少水还是蓝的。”

“也许吧。”

二人依旧停在码头上，望着湛蓝色的海洋发呆。

“我该走了，”敏敏突然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难道不是我应该目送你的客船扬帆起航？那样才是文人的意境。”

“笨蛋，”敏敏敲了辉子一下，“我把你一个人扔在码头，你自己转轮椅回去？”

“当然！”辉子逞起强来，“我这麒麟臂不是说说的！大不了入城之后叫人把我抬上去就是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

敏敏苦笑一声，推着辉子来到她要坐的客船前面。辉子突然发现大西屋的番头伙计助右卫门站在门口，便打起招呼来。

“助右卫门！”辉子挥了挥手。

“哟，是辉夜姬大人！”

助右卫门急忙下跪行礼，被辉子阻止了。

“免礼，”辉子道，“没必要对我又磕头又行礼的。”

“谢大人！”

“话说，这趟船是你要出海？”辉子道，“平常你不都是经营国内生意的吗？”

“这次去地峡的航线我来负责，”助右卫门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因为定海关那边今年新开，正好可以去买点茶叶瓷器，顺便把这盐卖了。”

“这样，那辛苦你啦，”辉子转而对着敏敏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敏敏，她今天要坐这艘船回国。具体事项我跟大西屋说过了，还请老板多多关照啦。”

“哎呦！我可担当不起大老板的名头，我就一伙计。”

“啊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了起来。助右卫门引领敏敏上船。

“那么，再见了，”敏敏依依不舍地说道，“希望我们以后能再次相见。”

“又在这卖文人酸腐……什么再次相见，”辉子却显得不太在意，“想来就对着那水晶球跟我说！顺便，祝你明年金榜题名。”

敏敏握住了辉子的双手。这是一双柔软到令人怜爱的小手，敏敏记住了这温柔的触感。辉子则觉得，敏敏的手比她的要硬一些。

“再见了。”

敏敏走上了客船，再没有回头一下。

辉子默默地转动轮椅，丝毫没有察觉泪水已经滴到了她的大腿上。身后传来纤夫和水手的号子声：

★

三尺白布四两麻，

手拉纤绳脚蹬沙；

蓝海前途多风浪，

不知何年何月回到家？

★

“主公，上午跑哪去了？还有，敏敏呢？”

辉子的中午饭选择在食堂吃，她的旁边坐着尼子尚久和后藤前兵卫。

“敏敏回国去了，”辉子一边嚼鱼片一边说，“怎么了？”

“她回国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尚久埋怨道，“我还有好几个文学问题要向她请教呢。”

“掉什么书袋。那种文学的东西，多买几本书看看不就得了？”

辉子逐渐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鄙视读书的人。

“确实，”前兵卫也附和道，“我还挺喜欢她讲她们明朝的历史故事的。”

“现在听不到咯~~前兵卫，明天一起喝酒怎么样？”

“好啊！我刚想喝酒。”

这俩人都是酒鬼，跟不怎么喝酒的辉子形成鲜明对比。

“喂！我说你们两个别当着我面说喝酒好不好？”辉子有点生气，“因为你们说了我也想喝。”

“噗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起来。辉子暂时忘记了分别敏敏的不舍，因为她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在减封的山名家那边，气氛则一直处于悲痛状态。

新任当主山名义丰和他的妹妹早百合正在披麻戴孝。虽然已经过了头七，但他们没有脱下孝服，依旧坚持穿着孝服处理政事。对辉子和将军复杂的情感一直憋在山名义丰的心里。他对父亲的死几乎是心知肚明，然而为了保住山名家，他被迫出卖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说是我偷出了《诸官见闻》，父亲大人，您会做何感想？”

山名义丰的手轻轻抚摸着一本书的封皮。封皮的名字是《诸官见闻》。灵堂的前面，挂着山名康丰的遗像，牌位上写着“大南原侍所所司在原守护从四位上右大弁在原守治部少辅赠从三位谥贞愍山名康丰公之灵位”。

“也许父亲大人会骂我，但我想说，我是为了让绚璃辉子死得更惨。”

“辉夜姬。也许我失去的只是我的父亲，但你，”山名义丰咯咯地笑着，仿佛恶魔一般，“你失去的，将会是一切！包括你的老婆、你的儿子、你的两个可爱的妹妹、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以及——你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单元·外邦的少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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