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锤哥，你知道「真物」吗？

“锤哥，你知道「真物」吗？”天台上，短发的少年向身边另一位少年开了口。而那位少年似乎完全没听懂，于是便回了一句：“给爷爬。”

没错，锤哥和吕爷在昨晚鸽了沈时樱后的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学校天台——倒也不是为了逃课，更不是为了躲避沈时樱，而是吕爷希望能让班里人看到的被鸽了之后恼羞成怒，还没在班上找到他俩的沈时樱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也是表演的一环”，吕爷是这么说的——于是两人在天台上自然而然就没话找话地聊了起来。

“「认为说了对方就能明白 这是一种傲慢 说者本人的自我满足 听者的狂妄自大 当中会有各种情况 并非说出来就一定能够相互理解 所以 我并不渴求用语言来表达 是啊 不说就能明白 根本是不切实际的 但是……我…… 我不渴求语言 我想要的东西 确实存在 那一定不是希望互相了解 希望友好相处 希望待在一起之类的事情 我并不想让别人来理解我 而是想要去了解 想了解 想明白 想弄明白之后安心度日 想得到一份平静 因为一无所知这一点让我极其畏惧 想要完全理解什么的 是个及其自以为是 独断专行且傲慢的愿望 真的很卑鄙 令人厌烦 怀有那种愿望的自己简直恶心到无可救药」，这是轻改漫《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中的话语，语出比企谷八幡，原作渡航。”吕向泽从他大了几号的校服外套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记事本，然后抬起头看着远方的朝霞，微笑着说，

“其实，动漫中的话语在我看来多多少少和原作产生了歧义。原作的话，在我看来更多的是对真实的追求，也就是寻找「真物」，而这里的话，似乎更多的揭露出了「语言」才是引起人际交往中不必要麻烦的关键。”

“呢宁到底想说锤子？”高茏昊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这也难怪——毕竟所有人眼中，吕向泽都是一个满嘴抽象话的整活带师，说他脑子不正常，有可能存在心理变态、精神疾病，甚至有可能是个疯子的人数不胜数，骂他奇葩的，就更是多了去了。这样的一个被钉死在刻板印象里的人，突然说出这种“深奥”的话语，任谁都会懵逼。

“其实我啊，一直挺欣赏大老师和渡航的，但是欣赏却不能了解，也是令人难过的事情。你该怎样去了解他人的真实想法呢？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因为是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而且是个人，都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情感全盘托出。当有些人真心站在你面前并告知你自己的真实想法的时候，那所谓「真实想法」真的是真实想法吗？不可能的。那个人可能是在用高超的演技哄骗你，或者只说了真实想法的一半，或者……只是想要用一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悲伤经历赚取你的同情。”

“正因如此，我才一直感到迷茫，大老师的很多观点，比如「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没有羁绊就不会受伤」，比如「努力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虽然梦想会背叛。努力不一定能实现梦想，但是曾经努力过的事实却足以安慰自己」，再或者是「我讨厌温柔的女孩子……」之类的观点，我也曾自大的认为自己很理解，也深有同感……但直到我看到了「真物论」之后，我才明白我并不理解。大老师的想法真的和我们主观臆断的想法一样吗？没有人能确定，因为我们谁都不是渡航，谁都不是比企谷八幡。”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更加往前走了几步，以至于高茏昊只能看到他在朝霞下的背影——

“……所以才会有人研究「语言」，研究心理学。人们说话时，说出的，其实都是主观上想让对方听到的话，也就是对自己有利的话，其余的话则会留在心里——那些话就是所谓「真实想法」。正因为人类会有意识的讲述「语言」，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听话者的理解错误，这样听话者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与行动，于是产生了麻烦。”

“但理解错误是听话者得错吗？不，绝对不是。理解错误得真正原因就是表达不清楚，因此，麻烦的制造者是说话者才对——「因为说话者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他的话才会被人误解」，这句话是我很喜欢的一位叫「那谁」的UP主的原话。语言逻辑不清，自然就不能清晰的表达，而因此产生了类似于跨服聊天的这种东西。”

吕向泽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朝霞，面对面地对高茏昊说：

“所以，在我第一次以自己的想法理解了这些道理后，我决定一定要让自己的语言表述没有任何问题，这样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便翻阅了许多关于提升情商用的说话方式教学书之类的东西——然后我便意识到，准确无误的讲话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在那之后，我就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说，要全部按照书上教的方法的另一个极端的方式来讲话，这样的话，虽然显得我情商很低，但也确确实实的驱散了那些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听不懂人话」的家伙。虽然这是一种逃避，而且还是会带来一点点麻烦，但是对于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的我，也算是最适合我的道路。”

高茏昊已经彻底对眼前的吕向泽刮目相看了——在他过去的记忆里，这个吕爷不过是教会了他抽象话的、因为有点共同话题所以稍微比较聊得来得整活带师罢了——说不定内心深处也像同学们那样，瞧不起他，把他当奇葩、弱智……但听完他的演讲，高茏昊才明白，这个人早就已经比他成熟太多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因为他选择了懂装不懂，装疯卖傻的自由生活，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不懂装懂，被束缚在名为「人际关系」的蛛网中。此刻的他，完全就和这所学校的其他学生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他的日子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但是反而是最真实、最充实的生活。

“靠恁娘，真就带老师呗，吕哥。”

这是第一次，高茏昊没有用那个带点侮辱性的外号「吕爷」来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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