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芙格兰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她茫然地环望四周,随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颗并不聪慧的脑袋还好端端的呆在原处,没有反转,也没有多一张嘴巴。
她死了,被骷髅拧断了脖子。
埃芙格兰深知自己走的不是一条容易的道路,她活像个有眼睛的瞎子,盲目地排查着并不存在的线索,父亲的失踪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宛如人间蒸发,甚至连她这个最亲密的人都无从得知动机。
人类是大陆上数量最多的种族之一,而人类的故土,就是珞斯菲弛。
这个皇权与教权并存的国家,繁荣昌盛了万年之久,与魔族的战争,也就进行了万年。
她隐约能察觉到世人对父亲的排斥,也许在他们眼中,勇者必须与人类的敌人为敌,,他就应如同机器一般杀戮,达成一切愿望,为了和平,为了人类。
勇者不应和敌人惺惺相惜。
那个魔族,魔王,被冠以神灵的名号的人。
朋友,父亲称他为朋友。
埃芙格兰见过他。
在战场上。
她听不见父亲的声音,只见勇者笑的开心,向那人邀请着什么。
为什么朋友之间要相互争斗呢?家中常备的陈年酒酿是否就是为他准备的呢?
年幼的女孩心想。
她注视着那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深知父亲强大的幼童把自己的亲人视作天下第一的强者。
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另一个“天下第一”。
埃芙格兰不自知,但她早已将那个身姿铭刻在心。
强大,豪情,令人心神向往,顶礼膜拜。
魔神。
女孩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
与人类战斗的敌人。
这是他做的吗?在此处布下诅咒,精确又消无声息地抹杀了整支人类军队。
女孩急促地喘息着,此刻她才察觉口袋里的物件几欲将她烫伤。
她的五感哭哭啼啼,挣扎片刻,总算在大脑的指挥下,满不情愿地上了工。
女孩冷着脸,胃部的抽搐并未能缓解多少,相反的,更加剧烈的内脏收缩和虚弱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神经,喉咙干涩发痒,声带犹如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会带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瓷片,简单拂去灰尘。瓷片并不锋利,但足以划开一个孩童柔嫩的手指。
埃芙格兰用舌尖卷去血珠,她当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液体浸润口舌带来的满足能够让她暂且集中神智。
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
女孩不确定,不过第二次死亡前她绝对做了些什么,像是下了咒术,或者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叫醒她的不是生物钟,更不是外界的嘈杂,那是一根针,悬于头顶,藏于泥泞,静候她放松警惕的刹那,时机得当,便狠狠刺入心脏。
埃芙格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置于建筑的阴影下,随即闭上眼。
她的精神触须张牙舞爪,肉体的虚弱无碍于灵魂的强大,魔力凝聚的瞳孔席卷整个荒野,上至万里高空,下至无间地底,凡是还有一口气在的活体,都逃不过她的视线的捕捉。
可这片领地空无一物。
虫蚁逃窜,鸟雀无踪,青枝化为腐朽,泉眼枯竭成壑,未能及时避开的躯体倒落在地,短时间内腐朽得七七八八。
食腐鸟维持着啄食的动作,与它的食物融为一体。
看的越多,便越让人毛骨悚然,埃芙格兰捂住嘴,胃部翻腾,俯身干呕,她吐不出东西,胸口恶心,眼前密布着纷乱的黑白光点,口涎顺着嘴角拉出透明的丝。
就好像神随性一指,说,啊,让这里死去吧。
仿佛踩死一只蚂蚁。
从远方飘起火红的发丝,迟来的女人背着巨大的包裹,挠挠头,递给埃芙格兰一块手帕:“先擦擦?”
埃芙格兰艰难的憋出一句话:“卜瑞莲,你怎么才来。”
女孩伸出手,指尖的伤口微微发肿,本应愈合的浅浅划痕依旧渗着血,埃芙格兰沉默,随即握紧了手掌。
卜瑞莲年纪不大,红发如燃烧的烈火,高高簇拥在头顶,她曾经是埃芙格兰父亲的副官,被两人从战场上捡来,此后一直跟随着他们。
埃芙格兰听着她的絮叨,看她打开包裹,其中裹着,呃,一只羊。
“我刚入境羊就死了,探查魔法查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像是突然罢工,我就知道坏了,肯定是你干的。”
卜瑞莲瞥了女孩一眼,埃芙格兰就着干面包和过滤水狼吞虎咽,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好吧,想开点,”卜瑞莲自嘲道,“在被那群人找上门来之前,我们有肉吃了。”
“哪些人?”女孩咽下嘴里的食物。
“很多,”女人把羊扔到一边,继续掏着什么,“亲爱的,现在所有有名有姓的家伙都知道你干了件大新闻,你相当于炸了桑坦皇城然后在玛姬的塔顶跳交际舞,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我没有在她的塔顶跳舞,”埃芙格兰痛苦的说,“虽然我确实想炸了她的城堡——玛姬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尤非利尔是个笨蛋没错,但总比财政大臣家的二傻子要好!”
女孩苦着脸,作为父亲的接班人,那个叫尤非利尔的青年实在是太稚嫩了。
那种温文尔雅又不怎么有上进心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是魔神的对手?
可当想到贵族家肥胖,自大,傲慢又愚蠢的接班人,埃芙格兰宁可相信尤非利尔能手刃恶魔。
尽管那家伙现在连只兔子都不敢杀。
“我先不提你对女王的情感问题指手画脚,现在,我们,两个,怎么办?”
卜瑞莲干巴巴的问:“你能不能再来次魔力爆发让他们集体失忆得了,最好这辈子都记不起来有你这么个玩意儿出生过。”
“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把你复活的?”埃芙格兰深感疑惑,“我复活了个什么玩意儿?我再说一次这不是魔力爆发也不是神之宣言,它不受我控制,要是能这么做我早就做了!”
女孩环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膝盖,声音沉闷:“要是能这么做,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爸找回来。”
她们蜷缩在一顶尚且完好的帐篷内,卜瑞莲聚集起木柴,火堆下,她的脸色不似人类般的苍白。
女人慢慢凑近埃芙格兰,双臂搂住女孩的肩膀,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脯,她的皮肤不再有弹性,粗糙如蛇鳞,体温比最深沉的夜露更冻人骨髓。
她早该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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