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城市仍然充满着活力,在路边排档,穿着各色衣服的人举杯觥筹,大快朵颐,洒满橘黄色路灯光芒的马路上穿行着无数汽车,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整片天空都仿佛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
但是正在兴头上的人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恣意玩耍,他们尽情娱乐,他们在酒足饭饱后享受着自己那仍然长远的岁月,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惨白的灯光照尽了这条走廊的每一个角落,穿着病号服的人们无喜无悲,他们在洗漱完成后安静的走回自己的病房,整个医院笼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宁静之中,偶有护士推着小推车经过,但车轮与瓷砖摩擦发出的声音也仅仅只是能令那些病人好奇那么一瞬间,在抬头看了一眼之后,他们又兴趣缺缺的移开了目光。
但这一份安静却被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打破了。
“哒哒哒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板发出的响声回荡在这条走廊之中,在众人不耐烦的目光下,一个身着米黄色连衣短裙的美丽女子拎着挎包飞奔而过,脸上是完全掩盖不住的担忧与焦急。
“呼呼呼……”
在经过了数个转弯后,女子气喘吁吁停在了一处ICU病房前。
病房前座椅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看见来人,女人惊讶的站了起来。
“小芷?你怎么来了……你……我……小严他……”
女人明显对女子出现在这里一事感到非常惊讶,她慌张的摩擦着双手,语无伦次。
“阿姨……这里面躺的……真的是小严吗……”
被称之为小芷的女子轻声问道,身子微微颤抖。
“我……里面……这……其实……”
女人焦急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当她看到孩子他爸对自己微微摇头的时候,就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体力一般,瘫坐回了椅子上。
“你自己去看吧……”
男人瓮声瓮气的说到。
小芷咽了咽口水,迈开自己颤抖的腿,一步,两步……七步,她站到了探视用的玻璃窗前,虽然内心有一万个不相信,但透明的呼吸面罩下那张清秀的面庞,正是与她同床共枕了半年,并一度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不……不可能……那个时候明明他还……他还那么健康……”
小芷捂着嘴,往后踉跄了两步,泪水噙满了双眼。
“孩子,小严他……他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其实还爱着你啊……”
男人拍了拍小芷的肩膀,那双熬过了天灾人祸,尝尽人间百味的坚毅双眼竟在此刻变得无神而软弱。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小芷早已泣不成声。
“吱呀……”
ICU病房的大门被打开,主治医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夫妇见状立刻围了上去。
“大夫,大夫,小严他怎么样了……”
女人颤抖着双唇,希望可以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但是世事并未如女人所愿。
医生摇了摇头,生离死别他已经见多了,但是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能让人郁闷很长一段时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的造血功能几乎已经完全丧失,EPO指数不及常人的十分之一,身体多处器官衰竭,体内大出血完全止不住,病人已经在弥留之际了,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去说吧,不过现在病人在昏迷与清醒之间不断的徘徊,所以也没办法保证他能做出什么回应。”
“啊……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大夫,谢谢你们……”
女人朝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立刻奔向病床。
医生向正在整理医疗器械的护士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快些离开,给这家人一份最后的安静。
“小严,小严,听的到我说话吗……”
…………
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无穷无尽的噩梦,又好像是在安稳的睡眠,每当自己察觉到自己貌似是在做噩梦的时候,噩梦就忽然停止了,在一段陆严完全无法分辨的时间之后,下一个噩梦就会开始,而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上一个噩梦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陆严被困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无法逃离,甚至连自己在做噩梦都不知道。
直到那一份朦朦胧胧的光芒出现。
好像有人在叫我……
陆严放下了自己手中指向下午十点的日历,环顾着自己身边那无穷无尽的迷宫,直径数十米的巨大滚石在不足一米宽的走道里翻滚,悠扬的重金属摇滚回荡在这片浸满了鲜血的战场之上。
“……严………………话……”
真的有人在叫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好像是我妈妈……
陆严仔细辨认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甚至没有注意到正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身上绑满了炸弹的兔子。
“……爸…………错……不该……严厉……起……”
好像还有爸爸的声音……
陆严低头沉思,巨大的爆炸火光将他的身体吞没,但他却毫发无伤。
我的爸爸妈妈是谁……我为什么要见他们……好像很亲密的关系来着……啊啊啊没办法思考,不想了,还是先想办法吃到那个芒果蛋糕再说吧。
陆严甩了甩脑袋,把一切抛回脑后,重新拿起地上指向上午三点的日历,准备征战沙场……
“陆严……醒……对不……爱你……”
还有谁再说话……
陆严皱了下眉头,依稀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
好像是……艹……止……小芷!是小芷!还有老爸!老妈!我要回去见他们!
就好像一道惊雷落在了陆严的头上,他瞬间想起来了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谁,也瞬间想起来了这些主人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梦,醒了。
世界顿时化为尘埃,阳光变得漆黑,大地陷落,陆严向着那无底的深渊落去,无尽的黑色迷雾笼罩在陆严的身旁,但他还是看见了,看见了那一个代表希望的光球。
窒息感涌上了陆严的胸口,浑身上下剧痛无比,背上甚至已经淤积出了一些尸斑,深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陆严更是奋力的向着光球所在的位置划去。
无数黑色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拉扯着陆严的衣衫,撕扯着他的血肉,疼痛感刺激着陆严的神经。
放弃吧……放弃吧……
脑海之中似乎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和自己说,一边是貌似远在天边的光球,而另一边是近在咫尺的深渊,陆严有这种预感,只要自己放弃挣扎,不仅不需要忍受血肉被撕扯的痛苦,而且还能在深渊之中得到永眠,永远也不用再为生存而挣扎了。
“我……才不要啊!”
陆严发出一声怒吼,忍受着血肉被撕扯的痛苦,奋力向着光球靠近。
“我要见父母,我要见小芷,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他们说,我还有好多人生,没有体验过啊!”
一片虚无之中,只剩下一具在不断挣扎的人形生物与不断四散飞溅的血肉,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但人形生物的挣扎却从未停下,只有时不时的怒吼回荡在这片虚无之中,但是没过多久,就连怒吼也缓缓沉寂了下去,声带被破坏,双眼也早已失去,陆严只是靠着自己的直觉,在一片漆黑之中一厢情愿的想去触摸那个光球。
不知过了多久,几秒?几分钟?还是几年?一只只剩骨架的手冲出了黑手的包围圈,触摸到了光球的外壳,顿时,一句清晰而且带着哭腔的呐喊传到了陆严的脑海之中。
“陆严!你给我们母女俩负起责任来啊!”
…………
“陆严!你给我们母女俩负起责任来啊!”
ICU病房内,小芷在喊完这句话后哭倒在了陆严的床边,不顾一旁陆严父母震惊的眼神,自顾自的说着。
“陆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的孩子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在你一个月前和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当时真的想把这个孩子给打掉,但是我没有,我爱你啊,陆严,这是我们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啊,哪怕你要和我分手又怎么样……所以,求求你不要死好吗……对我们母女两个负起责任来啊……你知……”
小芷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看到陆严的手缓缓的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牵上了自己的手。
陆严把头微微偏转,不过他的父母发现,他的双目无神而且没有聚焦,明显是已经失明了。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陆严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他的父母却从他嘴唇的蠕动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随后陆严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了小芷的手。
洛芷,对不……
“滴!!!!!!”
心跳归零,心电图发出刺耳的鸣叫,陆严的嘴唇永远停在了“不”这个字上面。
“陆严!!!!”
虚无的黑色空间内,陆严的头颅被黑色的手拧下,只剩枯骨的手从光球之上缓缓滑落,与头颅一起坠落进了那一片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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