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房间
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取出衣柜上方的精致盒子。半跪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毕恭毕敬的棒给我。
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棱角分明的下颌,扬起的嘴角,一切都是少年最好的模样。唯独,细嫩的胳膊上,密布着针孔痕迹。
边伯贤:“姐姐喜欢吃草莓糖的吧?我帮你剥。”
轻轻剥开糖果包装纸,送至我唇边。见我的脸色依旧暗沉,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边伯贤:“不喜欢别人剥的吗?那这个给——”
拿出另一颗包装完整的草莓糖,却被我扼住手腕。
边清欢:柔声,“其实,你不用那么懂事,也可以的。”
边伯贤:“真的吗?”
眸色暗淡,不再刻意高扬的声线,透出无限苍凉。
边伯贤:“真的吗?”
再一次重复,却是在质问自己。
边伯贤:“我真的可以,不用懂事吗?”
边伯贤倚靠在窗边,恍惚而隐约的光膜裹挟着他。
黄昏时分,夕阳残余的最后一丝光热也被大海吸食殆尽,灰濛濛的色调依然是幅弗兰德派抑郁画。
而他,便是画中无法触及的捧花少年。东方古老的禅意晕染在琥珀色的瞳眸,涌起恍若薄雾状的残留。
许久,回过神来,掩下落寞,恢复乖巧模样。
边伯贤:“姐姐,对不起,如果我没有买鲜花,也不会让爸妈晚上不开心。”
又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将一切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心痛的抚上他的眉眼,白皙的指尖沿侧脸滑至下颌,别再妥协了,别再委屈自己了。
还认定了,自己当一直温顺的绵羊才会被人喜欢,那么我该怎么改变他呢?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吧。将眸间的心痛悉数藏好,不屑的甩开他的手。
边清欢:冷漠,“和你有什么关系?”
边伯贤:“因为我让姐姐生气了,所以是我的错。”
将本该自卫的匕首当做自戕的工具,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永生陷入自责与讨好的漩涡,无法得救。
边清欢:冷笑,“你这幅样子,真让我恶心。”
眸色暗沉,薄唇微启,欲言又止。还差一点,再加一把火,能不能让他醒悟呢?抬手将那盒糖果掀翻,草莓糖零散的落在地毯上。
边伯贤:“姐——”
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保护那盒糖果。抬眸。觉察到我眸中的冷漠后,悬而未决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怯怯收回手。
分崩离析的痛意瞬间聚合为笑意,眸底如林间小路般澄澈,条件反射般,没有任何犹豫。
边伯贤:灿烂,“如果姐姐开心的话,拿它出气也没关系,我待会儿收拾好,就可以了。”
该是经历过多少次伤痛,才会养成条件反射般的讨好行为呢?
“嘭——”我一抬手整个糖果盒被丢进垃圾桶。
边清欢:挑衅,“这样也可以吗?”
条件反射般微笑,眸底却是不断下陷的沼泽。
边伯贤:“姐姐高兴的话——”
中断的话,像被拧掉了什么物件,浮在空中。
边清欢:“我高兴的话,你可以连尊严都不要是吗?边家高兴的话,你连你的命都不要了是吗?”
边清欢:拽住他的衣领,“回答我!”
边伯贤:“是。”
轻缓的吐出这个字,认命般的垂眸,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深深地无力感刺痛神经。
哽在喉间的话语化作一声叹息,虚无缥缈,恍若梦境,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刺眼的很,抬起手臂,遮住讽刺般的灯光。
边清欢:“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没有铠甲的善良,只是自戕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尊严划得支离破碎。为了别人,承担遍体鳞伤的痛苦,却还是将错揽到自己身上。
边伯贤:“对不起,对不起。”
条件反射般,连忙向我鞠躬,神色慌张。
边清欢:“父亲明明说好,只要让朴灿烈来酒吧,你就不用再抽血的——。”
你明明有权利拒绝的。
边伯贤:“是我自愿的,姐姐不要怪爸爸。”
红细胞自身的时间是四个月,爸妈为了都暻秀,一次次挑战边伯贤的生理极限。
边清欢:心痛,“你上个月刚抽完今天又抽,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知道吗?”
为了让父亲实现诺言,为了让边伯贤不再被当作工具,我用了最卑鄙的手段把朴灿烈留在酒吧。可自投罗网的边伯贤,让我的苦心孤诣变成一场笑话。
边清欢:苦笑,“就算哪天你死在病床上,也是你自找的。”
掩去眼角的泪痕,勉强从床上起身,甩门而去。因为我害怕再待下去,便会妥协于他的泪水。
视角转换
姐姐摔门而出的瞬间,自己的心,被不知名的野兽撕咬着。利爪划破皮肉,尖牙吸食骨血,鲜血淋漓,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边伯贤:苦笑,“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这可比永无止境抽血的恐惧,来得难受多了。半跪在地毯上,将零散的糖果一颗颗捡起捧在怀里。
边伯贤:哽咽,“怎么办?好像被姐姐讨厌了。”
撕开草莓糖的包装袋,将其中一颗糖含在嘴里,甜腻的感觉自味蕾弥漫,这是他记忆中,边清欢的味道。
被带到边家抽血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恐怖。从小晕针,力气又出奇的大,四个成年人按住他,才将它固定在病床上。
小伯贤(小时候):嘶吼,“救命啊——救命啊——”
男孩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边家别墅,他挣扎着却没有人来拯救他,抽血的器材冰凉彻骨。整个世界黑暗混沌之际,他遇到了那个大他两岁的姐姐。
小清欢(小时候):“吃了这个就不害怕了。”
小清欢将糖剥好,塞到他的嘴里,是甜腻得让他恶心的味道。
但是,女孩身上的淡淡清香却很好闻,忐忑不安的心情被清香安抚,抽血也得以顺利进行。
自从那次起,每次抽血完,他都会找边父要一颗草莓糖。珍宝般的珍藏起来,每次女孩哭泣的时候,变魔术般拿出一颗。
喜欢的不是糖,而是给糖的人。可是,现在,被姐姐讨厌了啊。摊开手掌,将三颗糖果摆好,眼泪在眼眶打转。
小心翼翼地将糖果放在抽屉,抹掉即将留下的泪痕。似乎想起什么,条件反射般扬起笑容。
边伯贤:“还好,还有三颗,还可以安慰姐姐三次。”
乖巧的面具下,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刚抽完血,身子冷的发颤,想到今晚爸妈盛怒的模样,又害怕连累姐姐,还是支起身子,忍着睡意,离开房间。
“叩叩叩——”
“叩叩叩——”
边伯贤端着仆人们准备好的汤,走进母亲的房间。恭恭敬敬地将汤放好,而后捧起被随手丢弃到一角的鲜花。
边伯贤:“妈妈,对不起。我不该乱买鲜花,还惹姐姐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边母没有理会他的话,任凭他屏息站在一旁,端起汤优雅地喝着。
边伯贤:“姐姐是因为我才生气的,所以,妈妈不要怪她,好不好?”
“嘭——”昂贵的瓷碗被摔在地上,精致的花纹支离破碎。
边母:“你以什么身份跟我提条件?”
静默的空气中,流淌着冰冷的空漠,室内的灯光划出晦明变化的两个空。灯光下,优雅地边家夫人;墙角边,卑微的边家养子。
边伯贤:怯怯,“妈妈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一步步走到边伯贤面前,高跟鞋优雅地踏在地毯上。
边母:冷笑,“晚餐的妥协,是看在我女儿的份儿上,你算什么东西?”
牵起边伯贤的手,血液里流淌的,是亲生儿子的解药。
边母:“你该感谢你身上流着的血。”
眼里是富人特有的轻蔑,如同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边母:冷笑,“我的女婿,起码得是人中龙凤,而不是我边家养的一条狗。”
心底的秘密被挑明,紧咬下唇,眼神闪躲。
边伯贤:“我——我不敢对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边母:“最好是不敢,否则,我会把你送回地狱。”
漆黑的暗室,凄厉的惨叫,被捆绑的孩子们,被鞭子抽打的恐惧和男人居高临下的叫骂声。
男人:“只有乖乖听话,你们才能活下去。”
隔着十年的光阴,手腕上的绑痕似乎依旧隐隐作痛,光是回忆零散的片段,都让他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
边母:“你是个脏到骨子里的人,当她知道你的过往,只会避之不及。”
视线转换
辗转反侧了数次,犹豫再三,还是删掉了用来威胁朴灿烈的录音。既然父母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边伯贤,那我绑着朴灿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边家的浑水,本不该牵扯上无辜的人。
“嘟嘟嘟——”
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我犹豫着是否该继续联系他。算了,明天再找个时间和他私聊吧。
将手机丢到床头,顺手抓起一个枕头,把脸埋在松软的棉花里,脑海中突兀地出现刚才的画面。
边清欢:“我高兴的话,你可以连尊严都不要吗?边家高兴的话,你连你的命都不要了吗?”
低头沉默着,欲言又止,最后,依旧缄口不言。
边清欢:揪住他的衣领,“回答我!”
边伯贤:“是。”
到底,我该怎么做呢?自己一次次妥协于他的示弱,却妄想将他带离讨好的漩涡。
边伯贤的脸再一次浮现,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全身。如果我的血型和都暻秀相符,边伯贤就不用被带到边家受罪了。
我不止一次的认为,边伯贤是在替我赎罪,成为备用血库,限制三餐和行动,原本,是我的宿命。我无力反抗边家的暴行,也无力改变边伯贤的温顺,现在甚至把朴灿烈也拖下深渊。
“嘟嘟嘟——”
条件反射般坐起,伸手接通电话。
朴灿烈:“有事么?”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微弱的喘息。所以,刚才没接电话,是去催吐了吗?
朴灿烈:“不说话我挂了——”
边清欢:“朴灿烈,我把录音删除了,你会李氏吧。”
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砺过,连呼吸声都变得困难。
朴灿烈:冷笑,“是想让我付巨额违约金,还是等我回李氏再公开丑闻呢?无论哪招,都像是你会做出的卑鄙行径。”
我欺骗过他,自然也没资格奢求他的再度信任。
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尴尬的静谧,呼之欲出的话语悬而未决。
朴灿烈:“我脸肿了,请假两三天。”
他率先打破了僵局,声线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催吐过后,脸会肿,得休息两三天,与他的三个月合同上,写明允许他自由请假。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默默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华丽的外表让人惊艳,但内里却是不堪一击。
朴灿烈是如此,吴世勋亦是。
凌晨时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没有听到窗外时不时传来的细微的窸窣声,也没有听到隔壁有人在低声饮泣。
这样的夜里,失眠的,不止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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