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40: 再见，温柔的丽贝卡先生（下）

“你看，丽贝卡先生，这堆药草就在这里生的。”

我稍为陪伴他采摘野菜，又按他的话一同比拼制作草药，我们俩人又低智地偷摘庭院的苹果。当然，事后被院长发现，我们立马逃之夭夭。

现在，置身花园的我坐在侧傍的休闲座椅，提着平日进行实验的笔记，叼笔思索如何改装「变幻魔剑．亚奴摩斯」的进阶状态，还有思考失去右眼后的物理治疗生活。接受部队委派的外科手术后的回复术士无情地告诫。

「哈巴吐温先生，真是遗憾，你的右眼己经失去九成视力，若果说复原的话恐怕没机会。虽说日常生活并无有严重影响，但日后出劝工作会有诸多掣肘，你的手眼协调大幅减少，开枪的话难以瞄准目标。就连走路的平冲力也会减弱，不利空中跳跃等工作。」

「莫怪我无情，看你这副的样子，要么请你退居二线后劝工作，要么你赶快转行。」

“那医生，假如我要继续待在前线，你应该有什么类近的物理治疗方案。”

「哈哈，真不愧是什么都能干的炼金术师，普通人听了后一定会消沉，但你还是揣想最差的思考方案？」

“少说废话，是不是安装义眼会方便点？大概要花多少时间回复原状？”

「哎唷，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总不可能不介绍糟糕的治疗方法？虽然说安装的费用不贵，也能保证你回复以前七成的视力水平，但疗程十分痛苦，又要定时保养。普通的话当然是一年时间适应，最快的要花三个月适应但绝对会让你辛苦到吐血。而且一旦做了就不能随便撤掉，单是按过往病人记录，十人有八人中途放弃。就算将来会是艰苦，你也是做?」

他轻佻却现实的话语深深扎根我的心腑，因为这个想法，我没有多余时间沉浸失去以前视力悲伤，当务之急是取回足够的战力继续在前线工作。

（尚未达成跟丽贝卡的约定、揪出当年杀害她的魔女前，我的复仇仍会继续，理所当然地不被允许倒下，这也是我时至今日走到这步的理由。）

“真是，难得我们外出去玩，丽贝卡先生你却独坐这里看书，很让人提不起劲。”

罗慕路斯一手将我推撞，那时行走并不太灵活的我笨拙躺在被春风吹拂的草地，书搁在胸膛上，仰望一望无际的蓝天，不过，如果我的右眼能看到的话，那片天空该是完整又美丽。其后，我的视野多了一几纤手，其绕过我的肩膀，抓住我完好的胳膊，他的脸也凑近我的眼帘。恐怕他亲近的姿态是想骑在我的身上，我感受他的手轻抚绑上绷带的右眼。

“眼还痛吗？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那个孩子在关心我吗？真是讽刺，明明身边的同侪曾不关心我，就连自己也不管自己的伤势，日以继夜工作，但如今我却被我软禁的狼孩子那么热切关心。那番温暖的关怀实在让我这种人承受不了这种好意，因为我接受的话，心也在揪痛吧。我还是当冷酷的恶人吧。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我的事自有分寸。”

“抱歉。不论是宝丽洁特保护我们的事，还是因为我的计划不周让你失去右眼的事，我都十分抱歉。”

他顿然露出苦愁的脸容，我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得错愕，但又不想他因为内疚而弄哭罗慕路斯，我只能抚摸他的头，道出自己的想法说服他。

“不要将所有事都扛上身，你还未够背负沉重担子的资格。反正当上猎巫団首席执行官这个位子就预了满身伤痕。弄成这副乌样也是我自己选择，被魔女的毒杖刺盲了右眼，被她彻底玩弄凌.辱，只是我能力不足所致，用不着同情和怜悯。”

“丽贝卡先生。这样真的好吗？”

“好了，你不是来听人诉苦的，到另一边玩。”

“我才不是小孩子，来，给我戴上。”

罗慕路斯硬塞一个细小雪白又蕾蕊带淡紫的报春花编织的花环到我的手腕，然后自信满满笑道。

“看看，很配啊。”

“罗慕路斯先生，果然你是玩泥巴的孩子年龄？”

“我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是幼稚？这种花相传是神明大大为了让度过寒冬的人带来希望而创造的紫色花朵，里头注满祝福的，可以当作护身符用的。”

“我知道当猎巫団的检查官时刻面对危险，难得我花时间又费魔力替你制作，你还大泼冷水。赶**谢我啊！”

原打算摆出冷漠表情打发他的热情，我却弄巧反拙。这点让我很头痛，加上现在的姿态实在不方便赶走他，算了，随他的便。只要他开心就够了，因为如果他现在还不绽放微笑，那日后的经历还能让他笑出来？

我笑着哀叹，手轻轻抚摸他的狼耳，闭上双眼，感受他的温度，又愉快为他奉上一个带有悲伤却最后是温柔和欢乐完结的故事。

“罗慕路斯先生，你听过「报春花的传说」？ ”

“啥？你会是说这类那么感性话的人？”

“果然你不知道啊，偶尔多点跟梅根去探索世界吧，太年轻的狼亚人小子。”

“你的口吻是想找荘？丽贝卡先生。我现在可是有自信打败你。”

罗慕路斯被激怒的忿忿不平脸容真是可爱，看着那幼嫩又惹人怜爱的表情，我总算明白为何梅根会那么拼命保护他，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自己是魔女的身份勇闯宝丽洁尔。

「传说，有一位青年有一位很美的未婚妻，两人每天都在盼望成婚的日子，可惜，后来女孩因病去世，这位青年却因为悲伤过度竟殉情了。神明大人因为可怜这对不成眷属的情人，于是将他变成报春花，开在女孩的墓前，以完了两人夙愿。」

“欸。原来报春花有这样浪漫的故事？我真是头一次听到。”

“至此以外，人们视报春花为「希望、不悔」的象征，还将这堆玩意当成花语。 ”

希望，不悔吗？这两玩意是人们失去后才会珍惜的事物。

我仰头盼望天上的一角的蓝天，与罗慕路斯相聚的时光让我不知觉重拾久违的幸福和喜悦，那时候的我不用对着枯燥的文件，不用对着内部那群打人情牌使计的上司和杀人狂和战斗狂等同侪，更不用双手沾上腥臭的鲜血，站在一推尸首旁。说起来真是奇怪，那时双眼健全的我看到的天空是灰蒙蒙一片，有时候视野还是红色一片，可能经常杀完魔女后忘了抺掉血吧。现在我却看到美丽却带点残缺的蓝天。

“呐，丽贝卡先生，你能说点猎巫団工作的事？”

啥？为何他会对这种灰暗又遭人厌恶的行业感兴趣？

“因为我想知道你更多的事，虽然梅根和玛利亚她们总是告诫我不要那么亲近你，外坊的人也尽是诉说猎巫団二三事的坏话，但是我清楚你并不是如此冷酷憎恶的人，我知道丽贝卡是一个温柔的人。”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哪里温柔。你的褓姆们说得很对，跟猎巫団的检察官扯上关系会害你受伤。”

我揉着太阳穴自嘲，回想以往动不动就开枪杀人，或者提着亚奴摩斯碾杀敌人的血淋淋自己，我就看不出那里叫温柔。

“你们在这里乱动？真是少有，丽贝卡竟然会跟罗慕路斯一起。”

远方传出梅根的呼唤声，只见她掺了一几脚过来，罗慕路斯的笑颜就更灿烂，果然绿叶就是衬托红花？我什至一度质疑他们是夫妻放闪，两人甜甜蜜蜜的相处举动让我看得有点不爽。

“喂喂，你们好歹也体谅当成电灯泡的我的心情，侭管我真的不在意也好。”

“谁叫你总是摆出生人勿近的恶相，赶快找对象。”

“梅根，你这丫的──！！”

“好了，梅根你收敛挑衅的口吻，丽贝卡先生你也是。”

罗慕路斯朝我和梅根赏了一记手刀，我们三人在晴朗的蓝天下躺在草地分享见闻。

但愿这段短暂的轻松时光可以持久下去。

「丽贝卡检察官，你的口吻听起来心情不错？」

“不，没有什么事。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

夜间，我如常在公共通讯魔水晶亭汇报详情，幸好没被上司看到我现在的表情，不过让他摸透我的心思真是有点不安，我讨厌被人找到弱点，还有被人压在身下的那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有关先前的安排，因为上方的决定这里有点改动，我打算委派审端审判官小队前来协助调查，预计他们几日内就会扺达，到时候你就负责他押送俩人。＂

咦？是改动嘛。这点太好了，终于不用整天监视他们。想到这点，我心中的抑郁有点释然。不过，我觉得这个安排未免有点隆重多余，如果要普通的审送不就委派数个普通检查官来这里交接和押送，或者直接命令我押送他们就行？何必委派审端审判官的小队。

“恕我冒昧，拉洱仁督察。请问这个决定的理由是？”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向发送文件，总部那边刚接获部份线索，指证「梅根．布莱恩」有参与「岚山啸谷灭族惨案」种族屠杀的嫌疑，还有根据你在「宝丽洁特魔女屠城」」报告书，我觉得她和罗慕路斯接触魔女的次数太多，有略大的疑嫌。所以，我那边暂定将两人锁定「黑名单犯人」处理。 ”

接下他的信息，手中的通讯水晶器从手中滑落，惊讶得手在颤抖，差点要握着玻璃橱窗才能站稳住脚，也失礼地追问。

“督察，你是开玩笑？这样的话，不就是上方锁定两人是魔女的使徒？这是针对重犯才做的。现在证据不足下却那么快作出审判，未免太越矩？！”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一直接案调查三年的你很不公平，但是上方的决定己定，你就放手交给他们。反正从现在起不是我们检查官那边管理，交由异端审问官接手，这样一来不是对你一个潚脱抛下这个包伏？”

“但是……”

“听好了，丽贝卡检查官。我知道这份任务让你长期接触目击证人，日久生情是在所难免。但包庇始终是重罪，知情不报不但会被撤销官衔，我们还会起诉你「妨碍公务罪」，将你当作异端魔法使犯人处理。你该不想自己重覆上一任检察官那样前途尽毁？ ”

督察依旧严厉告诫我，所以说被他看透情感实在不爽，我就是讨厌被人找到弱点，还有被人压在身下的那种身不由已的感觉。现在我还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怒火。

“希望你能公私分明执行自己的仼务，不要忘记我们「断六亲」的団训。 ”

“属下明白。”

这是上司结束通话前留下的诚告，我无法因为心中的怨气反抗他的命令，只能躯使冰冷和机械式的声音赶快打发他接二连三的敬语，泄愤的话，我最多只是挂掉通讯魔水晶后狠狠踢了橱窗数下子。

按本子办事不就行吗？我现在是自找麻烦？至少从头到尾只会被人视作恶人看待，一点都不会像现在难受。所以说当上猎巫団的检查官就预了只能伤害他人，我给予人的只有恶意和憎恨，怎可能是温柔？

我踢毁了橱窗后，蹲坐侧旁的街灯柱，不断忍着快要崩堤的情感，不断反问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我真的犹豫了，再度上司报告时选择隐暪梅根的异况，还直白为他们求情，我这样做算是为了什么？

在黯淡的灯光下，我回眸套在手上的淡紫色迎春花环，与罗慕路斯在花园的欢乐片段，以及他灿烂笑容浮现我的脑海。毫无疑问，我看到他和蔼的笑颜就自然流露喜悦，希望守着他的笑容，不自觉体谅他和梅根的存在。

当初，我没有把握机会射杀梅根，是因为我看在相信我们三年的交情，同情她，让她有更多时间陪伴自己的伙伴。现在到了逮捕她的时候，我又不主动举报梅根作为魔女的身份，并不再是同情，而是我反过来「希望」：

我想守住他的脸笑，想让他幸福。

我的愿望正如我手上握紧迎春花的花语，他给我这个手环前，我就渐渐在心中扎根这个想法，还一直替他行走黑白两边隐暪真相。之前只能充斥憎恨和复仇魔女的意志的心腑不自不觉被罗慕路斯这小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填满，讽刺的是，我每天都期待和。

“什么啊，明明我先前杀过那么多人，摧毁多少人的希望，现在竟然对这个亚人小孩下不了手。我开始堕落了？”

我扭曲笑道，以手盖上双眼，奈何我怎样想，我总是想起他的脸容，挥之不去。想不到为了复仇生存到现在为止的无情杀人鬼会被人说成温柔，更对嫌疑人动情，被人关怀和爱护。说出来一定很可笑吧。

现在没时间抱怨，我只能从两边选择，一是守护他的意愿，二是掠夺他们的幸福。

（现在，跟罗慕路斯打过麻雀后）

「抱歉，罗慕路斯先生，你的直觉总是的很准。幸福就是在残酷的现实前就是禁不起人为的摧残，变得那么脆弱不堪，也因为这样容易消散。」

廊道上，我仰望窗外的景色，监视医院外的猎巫団徘徊的士官，对于先前的选择，我早就做了觉悟。

「在猎巫団那群人来到前，惹连你继续发梦也权利夺去，在不告诸真相就带走梅根，这实在对你太残酷。毕竟那怕只有一点，你也想继续拥抱自己喜爱的人。」

「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介怀，反正接下来我就是毁掉你美梦的罪魁祸首。」

我摘出一个小掌巴的报春花花环，将其抛到拉圾桶那边，一点也没有回眸之意就离去。这就是我的选择，作开战前的准备。

“罗慕路斯，就算被你怨恨，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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