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恩师

温顿城

作为一个帝国边境的要塞都市，这座城市展现出了与之不太相符的繁荣与和平。

走在大街上，商铺和民居鳞次栉比，街上到处都是笑着聊着的居民，还有时不时从身边跑过去的孩子。他们脸上的笑容都不会作假。

莉雅甚至想把这座城和教廷的圣都作比较，如果不是时不时会在街上走过的士兵和随处可见的穿着破烂的奴隶实在是煞风景的话。

奴隶制度，这在崇尚武力，以实力决定一切的帝国来说，是必然的、也是难以去除的事物。正因为奴隶制度的根在奥德帝国扎得如此之深，教廷在本土实行奴隶制度废除法令后，并没有强制西方诸国废除奴隶制。

莉雅并不想去批判教廷或者帝国高层，从莉雅的角度，她是无所谓奴隶制度存在与否的，无法适应时代的制度最终会在文明不断向前发展的潮流下消逝，这点不需要莉雅操心。至少目前而言，奴隶制度对于帝国仍然是一种有利因素。

这得益于帝国对其的完善和仔细的把控，这在保证帝国社会阶层平衡的同时，通过奴隶制度强化了帝国社会的竞争，从整体上强化了帝国的实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战争。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长时间的和平，躲在圣迹长城的庇护下的帝国，怠惰和腐朽不可避免。莉雅很清楚，在帝国如今的盛世下，隐患正在越埋越大。这也是为什么莉雅和薇尔丽他们会接到来温顿调查此地冒险者工会的委托的原因。

不过现在先把委托放一放，反正薇尔丽他们还在路上。

莉雅他们如今站在了温顿大教堂前。

大教堂的宏伟外观彰显着教会在帝国的重要地位，教堂内不断地传出人们虔诚的祈祷声。

“莱因哈特先生和艾莉丝小姐，很抱歉我们也需要你们来分区教会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会为各位准备房间。”爱德华礼貌的带着莉雅三人走进了教堂偏门。

教堂后面一片宽阔的地皮都是属于温顿分区教会的，那里有着和教廷建筑风格相差无几的一幢幢精致的楼房，供教会教职人员居住。同时，教会还有着全套的锻炼场地甚至是演武台，从后面的魔力反应就可以知道，这里驻扎着教会的正规骑士部队和术士部队，大概还有高位的圣骑士和神之侍从带队。

跟在爱德华后面的四个黑斗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此时，莉雅她们已经走到了教堂内部，一位穿着一片洁白的修女前来迎接。

“还请莱因哈特先生和艾莉丝小姐随我来。”修女轻声发话。

“莉雅大人，请您先等一会，主教大人想要见您。”爱德华伸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主教？奥德教区主教不应该在奥德帝国首都吗？”

“这一点，莉雅大人可以亲自去询问。主教大人在法术靶场等您，从这里出去，沿着小路直走就到了。”

“你不跟过来？”

“请莉雅大人放心，教会之中是安全的。”爱德华微笑着说道，“我还需要去向教宗大人汇报工作。”

“唔，其实我不是这个……算了，主教吗？”莉雅摇了摇头，还是往法术靶场走去了。

这种事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只能祈祷那个主教不是像教宗一样是个怪人就行了。

……

卡莱伯主教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他看着法术靶场上练习的各个年轻人，眼前闪过一个一个过去的身影。

他曾是教廷最具盛名的导师，手下不知道教出了多少优秀的人才，每一个学有所成的年轻人都在一个相同的地方向他告别，就在教廷的法术靶场旁边。

每一个学员的毕业考核的最后一项都是攻性魔法测试，这是历年来的惯例，所以这个法术靶场就变成了一个离别场。望着自己的学生离开，是他无数年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他们有的人能回来，有的人却就这样走远了，再也回不到这个靶场来。

这也让卡莱伯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有事没事就到靶场看看，有时能遇到前来探望的学生，但是更多的，是接到教廷送来的牺牲通知。即使在相对和平的年代，自己的学生也总会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更加优秀，也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更像一个骑士。

但是自己终究还是老了。

三年前，当自己最喜欢也是最优秀的学生意外的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缥缈遗迹中断送了他那几乎已经能触碰到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卡莱伯在教廷的靶场前从早上站到了傍晚，然后去找教宗辞去了自己的导师职位，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当了个主教。

在这里的三年，因为受不了帝国贵族的繁琐礼仪而跑到了北方的温顿城，只去管理教会的宗教事务，几乎对地方的政事民事一概不问。

如果不是教廷特别强调的重要任务，卡莱伯还真不想管这个与异教徒有关的事情。

察觉到有人在远处看着自己，卡莱伯朝视线处转过头。

他看见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黑发女孩，正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吃惊的事一样。大概就是那个被异教徒盯上的女孩吧，卡莱伯朝她和善的笑了笑。

女孩大概终于反应了过来，低着头走到了卡莱伯的边上：“额，那个，您就是这个教区的主教大人？”

“是，我就是卡莱伯主教，你就是莉雅吧。”

“啊……是的，那个……您好……”莉雅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卡莱伯朝莉雅微笑着：“不用紧张，我也只是一介普通的信徒而已。”

莉雅收拾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心情，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想说的很多但偏偏都是不能说的。

“莉雅小姐，是从联邦来的对吧。”注意到莉雅的沉默，卡莱伯主动搭话，“跑这么远来奥德帝国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姑且算是当了个冒险者的。”莉雅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卡莱伯微笑着等莉雅讲下去。

最后，莉雅叹了口气：“我来这里，是接了一个关于温顿冒险者工会的委托，我本来有三个同伴的，但是他们另有事情暂时还没到达这里。”

“结果没想到委托还没去做，自己却碰到了这么多预料之外的事情。”

“哦，你看起来，对于自己被选为圣女这件事并不在意？”

“在意！怎么会不在意呢？”莉雅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向教宗大人郑重拒绝，那种麻烦的角色我才不想当呢！”

“不想当……哈哈哈哈哈”卡莱伯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愈发的明显。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拒绝成为圣女的人，该说真不愧是从人类联邦走出来的吗？据说那里盛行无神论。”

“主教大人能帮我向教宗大人传达这个意思吗？”

“这个……”卡莱伯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思索了一会儿，“这件事过于重大，我还是建议你亲自向教宗大人表明意向为好。”

“这样吗……”莉雅也很能理解，这种事情确实不是能随便由谁说说就决定的。

“莉雅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卡莱伯斟酌着词汇，“我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那些试图劫持你的人，那个人……有说过什么吗？”

“哦，那个车夫啊，那家伙自称什么亚特兰族人来着……”对于这个令莉雅感到十分亲切的主教，她并没有什么想要隐瞒的想法，更何况，他还曾经是道无懈的恩师。

“亚特兰族……”这是卡莱伯已经知道的消息，也是令教廷十分担忧的事。

“那个家伙说，我是他们族的公主啥的，要我跟他走……”

“什么？！”卡莱伯猛然打断了莉雅的话，原本一直眯着的眼睛也因为惊讶睁圆了，“等等，你是说，那个人说你是亚特兰族的公主？”

“是啊，认错人了不说，还非得让我承认，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想把他打一顿来着。”莉雅双手抱胸，一脸气愤的样子，鼓起的脸庞看起来格外可爱。

卡莱伯没有接话，他转头看向靶场上正在练习的术士们，良久，才开口：

“那你觉得……他是认错人了吗？”

“绝对是认错人了，说实话，我觉得他连自己的定位都错了，亚特兰族哎，早在几百万年前就灭绝了的那个，怎么可能会突然又出现……”

“这样吗……”卡莱伯停下了有关这个问题的提问，“能把你的魔力给我看看吗？”

“额，当然。”莉雅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天蓝色的魔力在手上具现化，缠绕着莉雅的手不断变幻着形态，就像流淌的丝绸一般，只是看一眼就能给人安宁平静的感觉。

卡莱伯伸手在拿天蓝色的魔力上感受了一下。

“这是……净化……”卡莱伯惊叹了，他从开始当一个导师时起，就接触过不知道多少人，但自始至终没见过如此纯净的魔力，纯净得连一丝杂质都找不到，哪怕是历史上最著名至洁圣女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有这等的纯净魔力，放到教廷大概会被立刻捧为至宝，如果把她作为圣女候选的话，那些反对的家族或长老也会彻底没话说的。

但是……卡莱伯的面色复杂起来，如果这个女孩真如她所说是亚特兰族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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