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山之上,正值秋季。
罪刹行走于山腰之上,只见他一手用羽扇驱赶周围的蚊子,一手拖行着个狼狈的贼寇。
“唔……唔……”
突然,被薅住头发的贼寇一把拉停罪刹,暗示其不能再往前。
“就这?到了吗?”
罪刹狠狠地薅了贼寇仅存的头发。
那贼寇早被罪刹用律道之一所禁言,只能点头代答。随即,罪刹松开贼寇,一脚踹其屁股,那贼寇便慌忙逃往山下。
眼下四处无人,除天边掠过几只不吉利的乌鸦外,只剩树茂草盛。伴随山蚊如雷,罪刹刻意静心闭目,想利用御知流的奇效感应着周围之物。
我顶你个肺!这些山蚊远比那群贼寇烦人!还有完没完啦!
受山蚊之扰,罪刹内心一直在吐槽。
忽然。
一稚嫩之声盖住了山蚊之烦——
“自别离君数余载♫~
思绪难复食无味♫~
荣华尽头有悲凉♫~
尘埃深处是繁花♫~
千卷诗书未能慰♫~
不及与君默识语♫~”
罪刹循声探去,见不远处,一位髻年女孩坐在磐石上哼着这歌谣。
这小女孩容貌俏好,衣着霸气,可见其身份不一般!罪刹见状,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支吉卦,继而碎碎念。
歌声忽然停止,小女孩向着罪刹躲藏方向,喊道:“你还藏什么呢?赶紧出来!”
这丫头有点不简单!
罪刹试探性地迈出树后,忽觉一阵违和,随即向四周扫视一眼,便察觉端倪。
为了迎合小女孩的威势,罪刹假装笨拙,拉着帽檐遮挡面容,自我介绍起来:
“鄙人名叫罪刹,小姑娘好生厉害,山上群蚊笼绕,你却能在百步开外洞察鄙人的存在!”
小女孩受赞则喜,但脸色又立刻阴沉起来,“哼嗯,见到本当家,规矩你懂不?”
还真是她!
罪刹心中窃喜,立即从袖里摸出两锭银,附和道:“规矩都懂,都懂,这点小礼请当家笑纳。”
小女孩一见财银,便侧面而怒,一手打掉锭银,继而喃喃抱怨:“肤浅!我可是想要新奇的宝物!”
罪刹懵圈了一会,这怎么就不按剧本走呢?
无奈之下,罪刹也不想再生事端,只好一边捡起锭银,一边坦言自己上山是为了赎货,并恳请当家带路。
小女孩当即跳下磐石,围绕着罪刹漫步,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
可见罪刹本人有八尺之高,感觉有些稳重的帅气,其衣装靛白相替,除了大氅背后绣有特别的祥云纹绣外,还戴着“某样眼饰”在眼前。
“看你弱不禁风,话语又文绉绉的,却能独自一人避开所有‘豺狼野兽’到此,也算是个缘分。如果你能献上令我满意的见面礼,我或许考虑带你到寨上。”
语毕,小女孩指着罪刹所戴的眼饰。
“哦,这是一副普通的墨镜。”罪刹识趣地将墨镜摘下,递给了小女孩,“若当家喜欢此物,就当作见面礼奉上。”
小女孩把玩着罪刹的墨镜,赞不绝口,继而掏出一香囊赠予罪刹。
罪刹见这香囊与之前的贼寇同款,未曾多想就随意挂在腰带上,并急切追问入寨之路。
“方才我只是和你交换了宝物,所以,到现在为止,你尚未给我见面礼。”小女孩淘气地对罪刹做了个鬼脸。
啊?!
我本以为你只是在第二层,而我又把你想象在第一层,实际上你他娘的却在第五层?!
你这熊孩子!别逼我打你屁屁!
诶,等等,宝物?
罪刹狠咬了下牙,欲摘下香囊准备说理。
小女孩一见罪刹嫌弃香囊,就愈发清高,解释道:“你可知香囊里头装有「甩蚊草」?”
甩蚊草?罪刹感觉有点微妙,马上抓起香囊闻了闻。
这香囊中确实有股独特的幽香,而重要的是,现在完全没有山蚊围扰自己!这小丫头,虽然有些蛮横,倒是挺会察言观色,可惜她终究只是个草寇。
罪刹见草药神奇,立即追问来由。
“寨中种了很多,全都是教国的人送来。寨上每人至少有两个以上这样的香囊,若没有这个香囊,你还想去我的黑兽寨?”小女孩双手叉腰,瞥了一眼罪刹的腰带。
不经意间,小女孩被罪刹腰间的玉佩所吸引。
这玉佩近乎透明,其内部有些许淡蓝色斑点,呈菱形,中间依稀能得看出来被雕琢成一个“斗”字。
小女孩见这玉佩奇特,就指着罪刹的玉佩索要。罪刹一改常态,立马戒严,迅速擒住了小女孩的手上脉门。
见罪刹突然躁动,小女孩想要发难,但被抓住的小手却使不出平时的劲儿。
“此玉佩是鄙人师尊的唯一赠物,无法割爱相赠他人,望当家海涵!”
此言一出,周围草丛纹丝不动,杀意却悄然涌动,小女孩见状,立刻故意大喊:“好啦,好啦,你那玉佩,我可以不要,但得让我盘一下。”
罪刹也从恼火中惊醒,不禁长舒一气。毕竟有求于女孩,迫于无奈,罪刹只好乖乖交出玉佩供其盘玩。
接过玉佩后,小女孩马上站立起来,透过阳光,仔细观看玉佩内部的淡蓝色斑点。
“这玉佩是用什么玉石做成的?”
“是五色石。”
“诶?这就是五色石呀?你这个玉佩倒是越看越眼熟,貌似我义父也有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道出了自己为何对玉佩感兴趣的缘由。
罪刹听后,昔日师尊的身影涌入自己思绪,继而又消逝远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揪心感油然而生。
在他人看来,罪刹此刻如丢了魂。
细看过后,小女孩将玉佩随意丢向罪刹。而罪刹铿锵有力将玉佩接住,继而用羽扇为自己扇凉,企图掩饰情绪波动。
“敢问当家,你义父便是寨主?”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小女孩对罪刹白了一眼。
“天意如此,相同的玉佩,岂不是证明寨主与师尊是故人?看在父辈的交情份上,请你现在就带路吧。”
“不行不行,规矩不能坏了,你不给我见面礼,什么都免谈。”小女孩双手插胸,下巴上扬,并没有被罪刹的理由说动。
罪刹无奈,突然想起包袱内一物,就解开肩上的小行囊,翻找东西,而小女孩就重新坐回磐石上,斜眼偷看。
当罪刹掏出了一根类似武器的短棒时,瞬间草摆树摇,周围杀意立至。埋伏于此处的「黑兽巨寇团」贼寇全员窜出,护卫着小女孩,并大声呵责罪刹。
“你这厮!快把手上的兵器放下!”
贼寇们欲亮出兵器威胁,但发现随身兵器怎么也抽不出来!贼寇们相继望着小女孩,小女孩只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黑兽贼寇,罪刹未表现出一丝紧张,又故意摆出投降手势,对众人苦笑地解释,此短棒乃是宝物。
接着,领队的贼寇小心翼翼地夺走短棒。在贼寇夺下短棍之际,罪刹借着羽扇所致的视觉盲区,利索地将之前那两锭银也塞到贼寇手里,还不忘对这贼寇傻笑一下。
这贼寇也明白罪刹用意,马上点头示意友好。
小女孩得到短棍后反复观察,始终未悟出任何奥妙。罪刹窃笑一阵后,为她耐心讲解了短棍的用法
“砰”的一声,短棍伸展成一把伞。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后便拍手称奇,而小女孩则得意地将伞撑起。
“这叫缩骨遮,是收纳方便的伞。”
说时,罪刹演示如何收伞,小女孩按照罪刹的示范,反复地收放缩骨遮,不禁发笑。
“好久都没有收到如此神奇的宝贝了,罪刹,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找我义父。”
本以为事端就此结束,不料,其中一贼寇极力劝说小女孩。
“三当家,这人来历不明,不可随意带他去见大当家呀!此人恐怕是被派来调查我们的细作。况且,大当家早已下令,除了指定的商队掌柜外,谁也不见。”
小女孩见自己下属劝谏,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就侧目狐疑。贼寇们闻色而起,立刻改态围住罪刹,幸亏,他们的武器不知何故一直拔不出。
领队的贼寇见形势焦灼,因之前纳了罪刹的贿赂,当即为罪刹说理:
“慢着!三当家、诸位弟兄,先听先我一言。
首先,这位公子孤身一人前来,随身没有带任何兵器,足以证明他并不是找我们麻烦。
二者,各位且看公子的衣着,这分明就是商队掌柜的打扮呀。
最后,这位公子早已声明是来赎货的。
虽说是个生面孔,但万一我们这里耽误了大当家的买卖,惹怒了大当家,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们,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这群贼寇被香主这么一说,倒是老实起来,他们细看罪刹的打扮,从中不难看出其有商贾货主的贵气,便开始哈腰点头示好。
趁众人附和之际,罪刹迅速扫视众人与树头,注意到这群贼寇后颈都有黑兽标志性的刺青,唯独三当家的颈后没有。
“呵呵,这位香主说得在理,鄙人的确是商队的掌柜,商队名为茂利。初来乍到,贵寨的规矩我都懂,这里有些薄礼,望各位好汉笑纳笑纳。”
罪刹边说边将钱袋里的刀银分给周围的贼寇。
见罪刹在分钱,原本还埋伏在树上的另一队贼寇也纷纷现身,赶到罪刹身边分一杯羹。
有劳者自当论功行赏,罪刹摸到贼寇香主身边,偷偷将怀里的画卷塞到其怀里,还在其耳边细语道:
“这秘戏图,一式十二份,都出自当代大师杰作,好好珍藏。”
贼寇香主受宠若惊,**忽有一股热气由下而上,虽心中有无数感谢言辞,但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谢谢兄弟,已经好了。”
一场看似要爆发的闹剧被罪刹的莫名手腕所化,可见罪刹迈着自信的步伐,再次来到小女孩身边,礼问其芳名。
“我叫细酥,在这山上,大家都叫我三当家。罪刹掌柜作风的确大方,我想义父定会喜欢你!”
细酥也变得自来熟,伸手牵着罪刹,齐步往山上深处走去。可刚走几步,罪刹猛然回头。
这!怎么树上吊着十几具干尸?
罪刹不由指着树上的“奇观”,尴笑地问细酥个中缘由。
“啊?哦!这便是没有携带「甩蚊草」又硬要上山的下场,他们被蚊子咬后感染疟疾,最终活活被蚊子吸血致死。
其中几具干尸是别国派来的细作,被我们发现后,也挂在树上喂蚊子。
山上的蚊子异常毒辣,被咬过后定会感染疟疾,外人不懂山上情况,所以老是会有无知之人丧命于此。”
细酥如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所谓无知者无畏,但听了细酥这么介绍,罪刹大惊失色,立即汗如雨下,谢特!得找个借口下山求医!
细酥注意到罪刹豆大的汗珠,料定其在担心自身疟疾的事情,就扯了扯他的衣角。
“哼嘿嘿,掌柜你大可放心!「甩蚊草」的幽香能治愈疟疾,只要你将香囊带身上便能安然无恙。”
幸亏和她换了香囊!罪刹恢复面色,连忙称赞细酥安排周到。
“那,你是不是该再献给我一件宝物呢?”细酥媚眼暗示。
这就不可爱了!
罪刹连忙托词,转移话题。
“这趟上幽山有点匆忙,宝物已尽。不过有一事鄙人不解,鄙人寻思,这寨主是你的义父,山上的好汉理应称呼你小姐,为何却叫你三当家?。”
“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宝物要拿出来呢。这还不简单嘛,寨中都以武力称量,我能为三当家,足以证明,除了我义父和二叔外,别人都不是我的对手。”细酥摊手说道。
此番话一出,罪刹停下脚步,诧异着,这个不到十岁的丫头怕不是在胡说!在她身上完全察觉不到厉害之处,哪可能以幼敌众?
见罪刹用肢体语言怀疑自己,细酥便把自己的右手衣袖捋上来,对着罪刹伸手:
“借你的玉佩一用。”
“三当家,你还要打我这玉佩的主意呀?”
“又不是不还你。”
“好吧。”
只见细酥右手握住玉佩,开始对玉佩发劲,身体周围慢慢浮现出了淡绿色的真气,头发也同时微微漂浮了起来。
此刻间,一阵幽寒沁溢而来,两人周围的小碎石全部漂浮起来砸向一棵树,撞击的威力在树上破坏出“细酥”两字,此外,穿树而过的小碎石完好无缺,悉数重坠回地面。
“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细酥将变绿的玉佩还给了罪刹,期待着罪刹惊讶的表情。
当然,罪刹是“惊讶”的,但并不是因为细酥的实力。
“原来三当家是位「能人」,而且还是御知流的。”罪刹看着变绿的玉佩,透过树孔,明白了一切。
“你还知道「能人」之事,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慌,我本来还想吓唬你的。”细酥笑的时候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鄙人属商贾,跑商之余,看识过不少「能人」,但是像三当家这么年轻就激发了这能力,的确少见。”
面对着罪刹的称赞,细酥暗叹其见识广博的同时,愈发得意,便将怀里的墨镜戴上,拉着罪刹径直地往山上深处走去。
......
自从罪刹随细酥上走远后,留在山腰处的贼寇毅然发现,兵器又他娘的可以轻松亮出来!
也许,之前都是三当家的恶作剧所致,众贼寇摸着刀银又欢快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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