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同福商队之强富,它能够在贸易都邑广粤中排行第一,不仅仅在于其背景势力雄厚,更是有智谋过人的主簿打理生意。
城中之人皆知,同福商队之中有一大主簿,姓路,名为清隆,此人向来以喜怒不形于色、谋划常介于心而出名,他单凭一人之力,便把同福商队管理得井然有序。
身为茂利商队掌柜的罪刹,早就想着与这样的人物碰碰面,搞不好还能挖个墙角,于是乎,罪刹便借助缉贼一事,从而会一会路清隆。
......
一段路程后,罪刹、无伤两人齐齐来到同福商队的店内,便拜谒求见徐掌柜。
店内顾客一看是茂利商队的掌柜到来,瞬间聚涌而视,皆因昨天城门外之大事。
“这就是擒拿了黑兽头领的掌柜,看上去的确气宇轩昂……可他身边的随从就差了点气质……”
围观的顾客底下互相议论着。
得知商队的竞争对手到访,店内的同福伙计都板着脸,完全无视两人的存在。
罪刹与无伤对同福伙计们的冷漠早就不以为意,两人环视四周,果然,店内的伙计清一色是男伙计,都归功于徐掌柜贪好女色,有意到茂利打杂的女性伙计,不是厌烦徐掌柜而离职,就是早已被纳为女宠享福去了。
按照无伤的计策,罪刹锁定一名应该是负责店面的同福伙计,并悄**地拉住他,贿赂道:
“徐掌柜在吗?我可是有要事求见徐掌柜,这位小哥,这里有1锭银,算是给你的跑腿费,能否通报一声?”
被拉住的伙计先是一愣,视线移不开那1锭银,但片刻后,他又出奇的正直,摇了摇头。
“这个……
茂利的掌柜,我家掌柜昨天伤得不轻,现在已经到秘居处养伤,怎么可能出迎相见?店内倒是有路大主簿在。
这钱嘛,店内有规矩,这钱我可不能要。”
罪刹虽然不满这伙计的语气,但是很是佩服这处事的态度,继而诱说道:
“小哥说得有理,要不这样吧,我商队中刚好缺纸,你总店中的所有的纸张商品我都全包了。多出来的钱物,就当赏给小哥你。”
说罢,罪刹摸出数锭金,要求伙计写收据。
同福的伙计瞬间觉得不妥,回应着这事宜需要经过路主簿的同意,便独自一人走近店内深处。
趁着伙计通报的间隙,罪刹、无伤两人便到处装模作样地选购着同福店内的商品,可见店内设有多种百货,柴米油盐尤其屯重。
再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位伙计才姗姗来迟,他告知罪刹,路主簿不同意将所有纸张卖给茂利。
罪刹无可奈何,只好这般说道:
“看来,你们的路大主簿真的是谨慎行事呀。小哥,我以2锭银的价格,买你们两张纸个一些笔与墨,可以吧?”
那位伙计这么一听,总算是明白了罪刹的来意。
在所有联合的贸易都邑之中,商队之间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竞争对手的掌舵人来访,若他以高价购买对方的纸墨,那就是暗喻着有大买卖与对方商议,同行之间忌惮着被第三方窃知消息,所以,这种有着隐秘性质的暗喻行为便成了一种规矩。
只见之前的伙计并没有收取罪刹的2锭银,而是将上好的芳香宣纸与笔墨移交给罪刹,便恭敬地再次去通报。
无伤好奇这伙计为什么会突然间那么的好态度,便细问罪刹其个中的缘由,罪刹只是笑笑,留下一句“经商的规矩多得很,你且须好好学便是”,遂将纸墨都塞到无伤怀中。
不一会儿,只见店内众伙计突然个个肃立而迎,紧接着,店内深处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他冷冷地询问道:
“何人是罪刹?徐掌柜正在养伤,不便出面相迎。”
“在下就是罪刹,未指教阁下贵姓。”罪刹彬彬有礼。
“免贵姓路,名为清隆,乃同福的大主簿。罪刹掌柜,不知你贵驾光临本店有何事?”路清隆依然面无表情,一双死鱼眼看着罪刹,犹如一副看透世人的表情。
总算是亲眼看到路清隆,罪刹打量着他,不禁嗅到一股沽名钓誉的酸臭。
罪刹坦言自己的来意,一是赔昨日之礼,二是有些“纸墨”急用。路清隆闻言,听懂了罪刹的暗语,便领着罪刹与无伤两人前往书房。
途中,罪刹与无伤互相使眼色,默赞计划如期进行。
随后,三人倒了书房内。
书房之中,可见路清隆养了一只宠物猫,猫呈白色,懒洋趟卧在书架上。书架旁,留有一桌碎纸条,显然就是路清隆之前在此处无故撕纸。而茶案上早有两杯尚温的茶,明显之前有人与路清隆在谈事情。
“此间房,无外人,罪刹掌柜可畅所欲言,请!”路清隆洗盏更酌,将温好的酒礼貌性地递到罪刹跟前,完全无视邻座的无伤。
罪刹见路清隆有意羞辱无伤,就故意装作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浸湿了部分茶几上的文案。
这番操作过后,罪刹期待着路清隆的责骂。
“实在抱歉,我身为掌柜却这般拙劣,还浸污了贵店的文案,容我亲自为大主簿上酒以表歉意!”罪刹赔礼道。
但路清隆只摆手作罢,利索地拾起已湿文案藏于茶案底下,并没有发话责骂罪刹。
真的有这么好脾气?
罪刹心存疑虑,与路清隆对目而视,双方似乎各有鬼胎,只是罪刹态度假惺惺,而路清隆神情伪沉静。
片刻后,路清隆再次单独为罪刹上温酒,依然选择无视无伤,这于礼于客都是一种无声的藐视。
而无伤这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则以为这是买卖交涉的规矩......
“城中人皆这般称道,同福商队富可敌国,人均百银家底。想不到现在,连一杯小小的温酒都拿不出手,看来我趟大买卖也没有必要道出了,告辞!”
说罢,罪刹离座,非常不满路清隆的做法,不得不以退为进,迫使路清隆改变对无伤的态度。
鉴于罪刹擒获了幽山黑兽,又领取了2000锭金的悬赏金,说不定他真的有大买卖在手,现在这罪刹先恼火,接下来谈的买卖就比较好办了。
瞬间的权衡之下,路清隆拉住准备离座的罪刹,继续道貌岸然地赔礼道:
“莫辞更坐酌一杯,为君洗盏两温酒!来人!将本主簿的珍藏佳酿拿来!”
门外的伙计闻令后,小心翼翼将一坛陈年老酒捧了进来。
路清隆细心地温酒,说道:
“罪刹掌柜,如今礼齐,不妨直说,买卖真谛,你我皆懂,何须遮掩?”
话间,路清隆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罪刹见路清隆言语中有意装蒜,也学着他的说话模式:
“开门见山,路大主簿,同福商队,根基厚实,相仇茂利,必定俱败,如今之计,两者皆合,方可共赢!
在下自知,同福较妥,茂利未稳,诚愿合并,甘居次下。不知阁下有没有做主之权?”
路清隆听了罪刹的话,额上暴起些许青筋,但又为了维持自己的高冷,还是故作自若地说道:
“罪刹掌柜,见笑了,在下才疏学浅,不敢于掌柜饶舌。但罪刹掌柜若真有意合并,我仍可有权做主,那分成何算?名号最后用哪家?”
见路清隆对买卖感兴趣,罪刹立马乘胜追击:
“当然用同福的名号啦,我再三考虑过,两家商队竞争,最后得益还是顾客们,倒不如合并后,扫荡其他商队,日后都邑之中,唯同福专有,岂不美哉?”
路清隆见罪刹未提分成之事,为了让其先吐议,就刻意说道:
“合并之事,事关重大,岂能儿戏?若无凭据,何以实谈?如今分成,皆无定数,掌柜有意,不妨商议。”
话间,路清隆迟迟没有将温酒拿出,等待着罪刹的回答。
罪刹一听路清隆又在“四字成语”,只好苦笑道:
“肺腑之言,我已道出,立据为证,未尝不可。分成之事,何须长谈,你七我三,有何不妥?”
路清隆面对天下突然掉下的馅饼,感到了无比的怀疑,为了证明罪刹有意合并商队,就试探性地建议:
“七三分成,略有不妥,茂利刚盛,勇擒巨寇,城中皆知,同福何能,高居七份,理应改六,可彰公道。”
“公道!公道!”罪刹为了避免路清隆生疑,爽快答应。
“既然罪刹掌柜都同意了,那立据之前还须罪刹掌柜应允一事。”路清隆见罪刹已上套,开始逐渐诱导。
“何事?”
“合并之后,罪刹掌柜须遣散所有茂利的伙计。”路清隆双手错合于嘴唇之上,遮掩住自己的一丝笑意。
为了应对路清隆突然摆下的难题,罪刹凭借着自己几年的买卖经验,选择了沉默,装作犹豫不决。
看着罪刹犹豫不决的嘴脸,路清隆大喜,心中暗爽着:
先拱其火,后乱其择,最终此人必定为我所惑,这招屡试不爽!
路清隆最喜欢欣赏他人两难的窘相。刚才,一旦罪刹答应,路清隆便认为罪刹必有暗图,定会谢绝合并;若罪刹不满提议,路清隆亦可借意,重新定商分成之事。
罪刹、路清隆两人话中藏锋,真正较量才正式开始。
终于,路清隆将温好的佳酿递到罪刹与无伤跟前,并建议:“罪刹掌柜若应允,就请饮尽此杯!”
由于罪刹并没有对自己使任何眼色,无伤便不敢喝这杯酒。
而罪刹小酌一口,杯中还剩半杯酒,他放低姿态,寻求路清隆的意见:“我既不想遣散伙计,亦不想再改分成。我自知不如大主簿您聪颖,诚心向主簿赐教解法。”
此番话令路清隆内心兴奋不已,但又碍于自己高冷的人设,只冷冷建议道:
“哦?这有何难?无需罪刹掌柜遣散伙计,但合并之后,首年分成继续按照我六你四,随后每年按绩效再定分成即可。唯一不变的是,同福的分成不能低于六成!”
罪刹一看路清隆答应合并之事,立即附和道:“大主簿所言极是!我这就准备纸墨,草拟协议。”
随则,在罪刹的眼色驱使下,无伤赶紧从怀里取出纸墨。
“且慢!协议所需之纸,理应用同福的,这才可彰显东家之宜。”路清隆回绝了无伤的纸墨。
这.......
此时,无伤被路清隆的举动吓得满头大汗,一时间不知该任何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明明与计谋成功就差一步了!
只见罪刹自信地拍了拍无伤的肩膀,转头对路清隆赞誉道:
“放心,放心!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同福商队大主簿,路大主簿处事谨慎为上,怀疑我们带来的纸墨做了手脚,也是情理之中。
正好,路大主簿愿意亲自草拟协议,想必,定不会蒙骗我们的。”
“那是当然。”
终于,路清隆他笑了。
见路清隆在笑,无伤疑惑地看着罪刹,可罪刹摆出一副“放心吧,一切如旧”的神情回应着无伤。
的确,一方面路清隆害怕无伤的纸张有诈,另一方面,自己还盘算其他阴招,便命人取来同福商店内的纸墨,开始亲自草拟协议。
文房四宝已备,路清隆熟练地以底纸为铺,面纸为上,用刚劲的笔力书写协议,但,在书写分成处时,却轻笔勾勒。
写好以后,路清隆将面纸递给罪刹看,而底纸赫然也临摹了一份,只是恰好分成处留白。
“若罪刹掌柜看后无他议,这里一式两份,请画押签字。”路清隆故意混淆视听,以面纸之便遮挡底纸的留白处。
“Deal late no more!”罪刹脱口而出。
霎时,路清隆警觉,虚汗欲出,不禁咬了咬牙,担心罪刹会发现不妥之处而不愿落笔画押,可句“Deal late no more”又是何意?
发现路清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罪刹也只是笑了笑,坦言这是自己家乡的俚语,话中就是“成交”之意。
一番解释过后,罪刹算是同意了协议上的条款,不断地重复着那句“Deal late no more”,与路清隆相视一笑,便执笔画押。
为了缓解刚才莫名的紧张感,路清隆也模仿起罪刹家乡的俚语,一句句“Deal late no more”附和着罪刹所述的俚语,这让罪刹有点不太自在。
当罪刹完整地画押在协议上,路清隆的内心几乎要大笑出来,但,就只是轻咳了一下。
“这可以了吧。现在协议已签,如此一来,你我便是一家!
有劳大主簿安排一下,将你们的所有伙计集结在店内内堂处,让我也好自我介绍一番,并冰释昨日的误会。”罪刹作揖表礼。
路清隆再次审视协议,此刻心中油然浮现出茂利商队人财两空的下场,感概终于可以替徐掌柜出一口恶气,随即命所有伙计集于内堂。
一阵功夫过后,所有同福男伙计被路清隆安排至内堂中,罪刹巡视着同福的伙计,迟迟没有讲话,若有所思。
在一旁的路清隆感觉到一丝不安,上前询问:“罪刹掌柜,何故不介绍自己?需我代劳吗?”
“不劳大驾!我只是在好奇,为何你们同福的伙计都是男的!”罪刹背对众人,并有意让出身位给某人逃走。
突然,有不可见的真气于内堂窜动,所有同福伙计的裤腰带皆自动松开......
瞬间,内堂中的人乱作一团。
“啊——!”
随即,便是出现了一声少女惊叫。
最后,有一正义之言先声夺人。
“就是她!掌柜!看我拿她!”无伤率先冲向伪装成同福伙计的女飞贼,而女飞贼扯上自己的裤子,迅速从罪刹身边掠过,夺门而出。
无伤跟随女飞贼其后,穷追不舍,双双追逐于屋顶之上。
闹剧已出,未等路清隆发问,罪刹率先转身,模仿着面无表情的姿态,对路清隆暗讽道:
“感谢大主簿的佳酿招待!替我向徐掌柜问好,经验加三!告辞!”
语毕,罪刹立刻踏墙离开同福的店。
路清隆面对着内堂的哄乱,不屑一顾。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的茂利商队命脉还掌握在我手中,为了区区这样的玩笑,你这罪刹居然愿意将茂利葬送在这里,真是莫名其妙!
可,慢慢,两份草拟的合并协议开始灰飞烟灭。
望着自己手上的凋亡的协议,路清隆震惊万分,一句“我艹”差点就脱口而出,并首次在众伙计眼底下失态,慌张地狂抓协议的灰烬。
......
原来,协议所用之纸,皆是罪刹用夺影流所变。早在见路清隆之前,罪刹就估算到这主簿会回绝无伤的纸墨,遂趁通报的空隙,秘密将店内的宣纸替换掉。
而无伤之前的妙计即是认为,女飞贼定会借同福商队之便,伪装成同福男伙计,再趁机偷运书册出去。皆因为徐掌柜是邑主亲弟,守关宪兵会借便,不搜查同福的商货。
同样,女飞贼定会利用此便利。
......
路清隆怒在心烧,抓狂一番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整理仪容,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躲回书房内。
随即,路清隆像发狂一般,将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才恢复如初的神态自若。
当然,碍于人设,路清隆了将书房的凌乱嫁祸于自己的宠物猫。整个书房都凌乱不堪,唯独那一桌碎纸未被波及。
望着这堆碎纸,路清隆却突然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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