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小莫?还没上来?"

"……等一下……"

"好了吗……非要抱着那盆花吗?"

"……花也需要透气……吧?"

"哈哈哈……"

"……康明德不让的话……放回屋里也可以……"

"……没什么，坐在我这里吧。"

"……"

"有多长时间没有出来了呢……在地下的避难所都要变成枯骨了。"

"……"

"小莫?"

"……嗯……?"

"看过《红石尼亚的夜空》吗?我觉得那确实是本不错的书……"

"……对不起…应该，没有……"

"没关系的。现在抬起头，你所看到的不就是吗。"

"明明有这么美丽的景色……我却一直都在拼命攻读功课。"

"……景色?……星星，和月亮吗……"

"对啊。那小莫说说看星星和月亮像什么?"

"……"

"星星是月亮的眼泪。"

"……同时说出来了呢。你不是没有看过那本书吗?"

"……也许是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想起来的……"

"……难得很安静呢。"

"……康明德……星星，会离开月亮吗?"

"……也许有一天，会吧?一切事物都会改变的。"

"……"

"怎么了?"

"……我总是很害怕……我们会失去彼此……康明德，你把我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人都是会死的……不然为什么所有人还都努力活着?"

"……为什么……?"

"是过程啊。小莫……是过程。如果结果是必然的，那么过程才最重要。"

"……"

"……不要悲惨的结果……如果我和康明德一定会分开的话……那我也一定要再把康明德找回来……"

"真的?"

"……也许吧……"

"哈哈哈……虽然挺暧昧，但还是谢谢了……小莫，我们的未来还很长。红石尼亚的夜空也是这样……等到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们再履行诺言吧。"

博士……那天已经到了。

我会找到你的。

如果清早的天气还算宜人，那中午的沃克加德简直就像是蒸笼。被海包围的整个岛屿弥漫着湿热的空气。

"有进展吗?"亡灵兔看着趴在地上的克诺。

克诺正仔细端详着这机械少女身体上每一处的构造，用绝缘手套把断掉两臂处的电线理干净，甚至扯下一根头发丝来观摩材质。

"没有……但是你觉得这机器人，是不是长得很眼熟?"克诺收起测电笔。

"你们两个认识吗?"马萨卡靠在废墟边。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感觉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就是没想起来……"

"反正基本可以断定这是幕后黑手在搅鬼了。"铃奈作出推断，"我真的不会相信一个海盗船长拥有这样的科技……"

"兔子。你的通讯器呢?帮我接一下双月城……"克诺带着手套把优碧卡的头发丝卷在手上。

"这地方时间罅隙可不小。"兔子调试着通讯器上的检测器，"最好换个地方。就算要通讯也不是现在。"

"啊……?"克诺发现了异常，周围几人迅速靠拢。

"这太奇怪了。你们看!"克诺打开手心，手心中有一些长短不均的头发，"这机械的一部分头发的确是金属材料……但是另一部分却是真正的头发。"

"奇怪的地方就这一处?"铃奈思索着可能性。

"当然不是。如果你十分迫切地想要我列出所有观点的话，这些都是……"克诺扯下一张纸，"首先是女体化人型机械这点就十分可疑……随后是没有启动开关，携带重型武器但质量只有三十几千克，臂部电路中并联着形似血管的东西，全身分布严重冻结痕迹……我甚至还没有解剖机体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诡异的要素。"

"女体化?你怎么知道的?"马萨卡吹了个口哨。

"我说我知道的意思就是我知道。研究仿生机械的其中一项就是观察机体有没有相应的仿生器官。"克诺有点脸红地咳嗽了两声。

"机器人都不放过……"云略小声调侃着。

"换个话题吧。这机器死了吗?"boundary想要对着优碧卡的脑壳来上一脚。

"我可以断定两点……第一。这玩意不是机器。第二，这玩意没有死……"亡灵兔蹲下来，把手背轻轻搭在优碧卡冰凉的胸口处，"我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响。"

"我想是刚才的攻击把她拖进了一种……自主播放记忆文件的休眠状态。"克诺看着除亡灵兔外一头雾水的几人，"我要是说得形象点……那就像是在做梦。"

"做梦?"铃奈更迷惑了。

"对机器人来说很不正常，哈?"亡灵兔站起身，"所以我说这东西不能叫做机器。"

"我要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武器，再把它们卸掉，但仅仅只能是体表而已。"克诺拿过螺丝刀，"……我没找到她身上任何能打开机体内部的开关……或者螺母之类的。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就换个地方……把她拆开。"

"她对我们发起攻击，对她自己来说真是个可怕的悲剧——"马萨卡依然一刻不停地耍着嘴皮子。

不远处传来马啼声。有两个衣着端正的人在废墟小巷的入口处下了马，克诺旁的几人纷纷把视线投向那里。

"那两个人是谁?"云略眯缝着眼。

克诺也打起注意力。

"我猜是巡警。每个时代的警察都长那样。"铃奈把刀收起来。

那两人披着流光溢彩的轻甲，皮革护腿宽大的裤脚被打了个结，脚下踩着金属靴子，腰间的腰带则捆着形似枪支的东西。

"你可真会看。"马萨卡理了理发型。

"管他是不是，boundary，先去把那堆军火藏起来……顺便也把你自己藏起来。"铃奈想起了boundary危险的身份，"马萨卡，你和我过去看看……"

"那我们四个先到海边去。云略，来托着她的身体。"克诺点点头。

马萨卡和铃奈快步走向那两人。

"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巧妙利用身份和大航海时代的古人打招呼的。"马萨卡挑了挑眉毛。

"你有这个信心?"铃奈翻了个白眼。

"当然。你看好了就是。"

他们看见有人，便也朝着铃奈和马萨卡走来。

"教皇城皇家巡游骑士，这是我们的证件。"矮个子男人拿出一纸皇家证书，上面写满外文，"我们正在进行每天上午的巡逻活动，请告诉我你们于门禁时间离开贫民窟的理由。"

"你们好。巡警阁下，我向你们致敬……"马萨卡鞠了一躬，铃奈有些尴尬。

"是巡游骑士。如果你们没法给我们合适的理由，我们可能会逮捕你们。"右边比较高大的巡游骑士说着。

"都差不多。其实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两个呢并非什么贫民窟的贫民……我是斐迪南·马斯克，然后，这是我的赏金猎人执照……"马萨卡笑着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镀金小册子，"这位则是大小姐帕瓦蒂·罗伊。我现在有个很棘手的委托需要做……希望你们能够体谅我们两个……上层社会人士在中午时分出来办事。"

两位巡游骑士瞪着眼相面着，随后向马萨卡行了个礼。

"原来是'快递员'先生。那我们便不打扰了，请继续您的'物流'工作吧。"高个子骑士转过身去。

"他们这管赏金猎人叫快递小哥?我还以为这是个很凶残的职业呢。"马萨卡小声说着。

"快递死人。我觉得这形容问题不大。"铃奈则尽力进入角色，始终保持着贵族淑女一样的站立方式。

"……不知道马斯克先生有没有兴趣再接受我们两个的委托呢?时间不会很长的。"矮个子骑士靠在矮种马边转过头，一人一马的形象倒是很相符。

"不了。我们两个很赶时间。"马萨卡挑挑眉毛。

"没关系的。过来听听您就知道了，是个小单子。"高个骑士伸着脖子招招手。

"我还是那句话，小心。"铃奈提醒道。

"放心。要是有蹊跷我就把他们两个脑壳全都打穿。"马萨卡又摸出一枚硬币。

马萨卡走到两人身边。矮个子骑士正在马鞍上写着什么东西。

"说吧，什么事?"马萨卡的右手心藏着一枚硬币。

"这里没有委托，快递员先生。可以停止演戏了。"矮个子骑士把纸条衔在一只鸽子脚下，随后放飞了它。

"嗯，当然。"马萨卡一头雾水，但是尽量用不易察觉的方式贴近着两人的话题。

"阁下。你干了件大事……帕瓦蒂·罗伊可是个不容易抓的目标啊。她的全家都是可恶的政治犯……那种四处流窜……还老是举行游说的暴动组织者。"高个子骑士打了个哈欠，"这一单能赚不少钱吧?"

"如你所说。"马萨卡也佯装着轻松的样子，"她可被我骗得死死的。"

"放心啦。我刚才已经送好信了。二十分钟之内近卫军就能赶到这里。"矮个子骑士笑了起来。

"近卫军?"马萨卡警觉地望向天空。看来刚才飞走的鸽子是信鸽。

"别这么自信。你还能拖住她吗?哪怕只是二十分钟?我猜不能。罗伊这样的大小姐应该有几支随身部队吧?"高个子骑士说着，"近卫队给每个赏金猎人团的情报里都说‘支持罗伊家族思想的党民们组成了一支军队，在罗伊逃离高普勒船坞的马车后接应了她’……我们三个肯定没法制服这么多人的。"

罗伊家族是政治犯……然后是罗伊家族支持者组成的军队……

马萨卡竭力分析着这些东西。

"他们的人其实还真挺多，不过都分散在周围。"马萨卡小声说着，"不如我们三个现在就把罗伊控制住?"

马萨卡的确想现在就毙了这两个构成极大威胁的巡游骑士，不过他还是想和铃奈一起把这两个人控制住，问出更多东西。

"别干傻事，快递小哥。"高个子咂着嘴，"为什么不再等等呢?马上就有一大笔钱万无一失地入账了。"

那就只能自己问出来了。直接问罗伊是如何犯罪的肯定会引发嫌疑，不如旁敲侧击地问出来……

"要我说，罗伊犯的这点罪还不够值这么多钱……"马萨卡玩着手指头。

"怎么可能。她们家都快把隔壁的船都墨来迦占领了……"

"这话怎么讲?只是当着老百姓说些谗言而已。"

"你还别说，那些鬼话还真的有人信。"高个子说着，"罗伊家族的‘圆翼党’一直在反抗教皇的统治……就因为他们觉得这些统治方针快把贫民压扁了。要我说，那些贫民关我们什么事?他们交税，我们规范他们的生活……这已经够不错了。"

"还说要废掉教皇的权力!为下一个因无政府而沉在海底的城市欢呼三声吧。"矮个子嘲讽着，"这当然不能怪你。毕竟被惹火的是教皇他老人家，怎么定罪也是他说了算。"

"切。"马萨卡也装出不屑的样子。他现在大概理解是什么情况了，"我说，你们两个尽量别和我攀谈太久，那家伙会起疑的。"

"噢，当然，快递小哥。控制好局势!大军马上就到。"

"我得知道你们的人从哪个方向来。我不想让到手的钱跑掉。"马萨卡说。

"你很谨慎，看上去也可靠!我挺喜欢你。"高个子骑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他们不久会从那里来。来吧，我们得回去升官了。"

两位巡游骑士高声笑着，骑着一高一矮的马从另一边离开了。

马萨卡微笑着站在路边，像在进行升旗仪式一样。直到两匹马远去，随后他便狂奔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铃奈被只剩一团残影的马萨卡猛然拽过，冲向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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