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中午的沃克加德则像炼狱。湿热的水汽几乎能把人蒸腾到昏厥……但是路上并没有行人。

除了在废墟中缓慢踱步的一人——还有一旁低空飞行着的无人机。

"我又渴又累……为什么老板不准备交通工具?"六八打了个哈欠。

"老板的联络对象又来信了。"无人机里的Hypnose也无精打采地说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让我看看。"六八接过无人机，仔细浏览着屏幕上的文字，"你精神状态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我的意思是没有睡。"Hypnose也打了个哈欠，"我有很多其他事要处理……"

"太棒了。今晚我们也不要睡了……"六八打起精神仔细浏览着消息，"他说今晚在高普勒船坞的会面取消了，在今晚的某时另行通知。"

"……那我能现在去补个觉——"Hypnose真的要撑不住了。

"先别。你知道优碧卡的事到底由谁来负责吗?"

"……总部腾不开人手了，Peter说可能还会是你吧……我觉得以那种雇佣劳动的方式。"Hypnose答道。

"我不喜欢那样。现在再让那小丫头跑掉我就真的要被扣工资了。"六八放开无人机，继续向前走着。

"我等下还要去处理那几头鲸鲨的记忆……睡眠时间应该还能剩下二十几分钟……"Hypnose的声音愈发低沉了。

"二十几分钟不是几乎和没有一样嘛……所以再少三分钟也没什么。"六八走到一家没有招牌的酒馆旁敲了敲门，"你好!这酒馆有第二杯半价吗?"

老板娘打开门，把头探出来看着六八。

"这个机器是我的朋友……"六八拿起无人机，"能给我来两杯柠檬水吗?"

"……嗨?"Hypnose有些尴尬地问候了一句。

"抱歉，小姐……呃……我们没有存货，今天歇业，请离开吧。"老板娘瞪着眼睛关上了门。

"真见鬼。明明这地方就这么一家酒馆还算完好，今天还歇业。"六八转过身叹了口气。

"……可能你吓到她了吧……这里毕竟……没有先进的机械……之类的……"那边的声音低了下去。

"Hypnose。我想去海边看看优碧卡的踪迹。往哪个方向走最快?"六八把无人机放在手心上。

无人机那头没有声音了。

客房里其实还算凉快。在并排的六张床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都来我这。"克诺招了招手。

六人并排靠到袋子旁。

袋子拉开的一瞬间，优碧卡瞬间坐起，几人吓得连忙后退。

"……我没想到她醒了。"克诺又往前几步，"别担心。她现在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优碧卡靠在墙边，双腿被紧紧缚住，身子都难以前倾——她无法控制两只断臂，双唇紧闭着没法发出声音，只有几阵轻微的电流声。

"说实话……这样看起来挺惨的。"云略面色发白。

"想想是她先袭击我们的就好受点了。这家伙为什么不说话?"马萨卡挠挠脑瓜。

优碧卡发出一声低鸣，皱着眉头看向几人，同时拼命挣扎着。

"我不知道。可能你们打坏了她的发声器之类的……"克诺猜测道，"你们猜我在拆武器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那就是你要给我们看的筹码?"铃奈非常好奇。

"没错……"克诺轻轻地指着优碧卡左肩处一串磨损的字母，"这串字符是红石尼亚古文。光是这点就已经能说明一些东西了……"

"Luna……ccin……"亡灵兔在一旁翻译，"‘卢纳新’……啊，是‘卢纳森特’，双月城。"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就连boundary都不例外。

"来自双月城的机器人会攻击双月城的小队?!"马萨卡大吼一声，似乎也是为了说给优碧卡。优碧卡瞬间停止了挣扎。

"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一点。"铃奈看着优碧卡，"你来自双月城?"

优碧卡又剧烈挣扎起来，同时发出一串不成音调的鸣声。

"不不不。上下摇头代表是，左右摇头代表否。这么回答问题，可以吗?"亡灵兔赶忙打断优碧卡。

优碧卡点点头。

"很好。"我觉得这样事情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克诺再次拿出那个皮革笔记本。

"你可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马萨卡靠在墙上。

"你来自双月城吗?"铃奈再次问道。

优碧卡点点头。

"那她是被谁制造的呢……"铃奈沉思着，"克诺，你觉得呢?"

"莱诺?"克诺陈列着。

优碧卡摇头。否定。

"唐枫?"

否定。

"红石尼亚古文……有没有可能是红石尼亚人?"亡灵兔起疑，优碧卡倒是飞速点头。

"那就好办多了……洛珑妮丝，还是特威可?"克诺继续推进。

优碧卡的头摇得像波浪鼓。

"别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你确定了是红石尼亚人制造了她，那么只有可能是康明德博士。"亡灵兔完全没注意正在疯狂点头的优碧卡。

"这倒是确实。基地的红石尼亚人还有谁?"

"莫蒂瑞丝?"亡灵兔脱口而出。

优碧卡怔住了，随后直直向后倒去。

"嘿!"马萨卡大叫一声，但是只听见一声巨响。

"又来了。她进入做梦状态了……为什么?莫蒂瑞丝怎么了……"克诺看着眼瞳都黯淡了的优碧卡。

"我不知道。实际上我对那个人只有一个名字的印象……"亡灵兔耸耸肩，"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也不知道，兔子。我也不知道。"克诺把优碧卡放回袋子。

"你还是不肯给她松绑?"云略有些无语。

"如果她不乐意了一脚踢到你的腿上，骨折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马萨卡开玩笑道。

克诺只是匆忙收拾着，才优碧卡身体的侧面好像有一串很浅的字符。在户外看不清楚，在室内则显眼了许多。

"这是什么?U-b-i-k-a-0-2……"克诺读了出来，"Ubika02-Viciams……"

"是名字吗?"铃奈说道，"这个问题等她醒来可以问一下。"

"如果双月城的情报部门有奸细的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筹码……能让我们更好的活命。也许?"云略靠在墙上。

随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房间里没人说话，boundary和马萨卡倒在各自的床上，房门嘎吱嘎吱响着。

"我们得想想自己的处境了。"克诺叹气道，"我们今晚去高普勒船坞的计划肯定是泡汤了……那我们还能去哪里呢?在这个世界没有船就一定是走上绝路了。"

"圆翼党是否真的是一个很大的组织?"铃奈又开始思索着出路。

"听巡游骑士说，在隔壁的船都墨来迦确实很大。但是在教皇城我们至少还没找到圆翼党的党员……"马萨卡瘫在床上，"我看他们说的什么‘罗伊小姐的卫队’也根本不存在嘛。帕瓦蒂·罗伊，圆翼党的领导人就在这里……周围连个鸟都没有。"

"那万一我们能找到真正的支持者们呢?这样我圆翼党领导人的身份就会从负面变为正面……"铃奈还是沉思着。

"太难了。我们磨练磨练能力……找个时间直接杀进高普勒船坞抢船吧。"马萨卡打了个哈欠。

"如果是那样我们要怎么返回卢纳森特?"亡灵兔否决了这个提议，"传送门‘沃克加德’可是被教皇控制着。我们原定是要把斯帕里森押解给教皇……再趁势带着他离开的。"

"而且你现在的能力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只是一个很微弱的可利用形态……用来贴合你比较差的指令之力适应性。"克诺进行着外星语言讲解一样的专业解说，"你真正的时光机能力可能和你现在时光机能力用法完全不一样。到时候火力可能不增反降。"

"我不管了……先睡觉。到时候再说吧。"马萨卡盖好被子，云略也要爬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铃奈想要叹一口气。突然，她听到自己背后吱吱嘎嘎的门被推开了——

"罗伊小姐……"酒馆老板拿着一根撬棍站在门边——

"放下你的武器!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并且全程保持这个动作!"刚才还昏昏欲睡的马萨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并且手中握着一枚硬币死死对着酒馆老板的头——

所有人都飞速抽出武器，酒馆老板放下撬棍举起双手，云略顺手把门关上。

"可是，小哥……"老板以为马萨卡手中有把枪，不敢不照做。

"走到我面前!缓慢移动过来!告诉我你窃听了多久……不许停，照我说的做!否则小心你的脑壳——"马萨卡依然咆哮着。

"可是……"

"你靠得太近了!给我退远点!"马萨卡也后退着。

"天哪。我没有敌意……罗伊大小姐，我是‘鲍勃大叔’，快让你的同伴们停止这些疯狂的举措吧。"老板进退两难。

"鲍勃大叔?"铃奈干脆放弃融入角色了。

"您失忆了吗?"老板依然举着手。

"对，也许是吧。你是圆翼党的?"

"是啊。我是您父亲最信赖的部下!快别让您的朋友拿武器对着我了!"老板快撑不住了，毕竟那个姿势相当累人。

"嗯。总是保持着高度警戒也挺累人的。"马萨卡收起手，示意老板可以放下手了。

"你是说一个成天睡觉的酒鬼是圆翼党的主力党员?"云略还是有些怀疑，"我宁愿相信老板娘是。"

"安静点!她当然不知道这事。"老板有些着急。

"我现在知道了!"老板娘猛然推开门，云略差点摔在地上，"你们在搞什么?我要一个解释!"

"咱们真应该小声点的。"老板一脸无奈。

boundary喝着自己那杯柠檬水。

"好吧。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天天白天睡觉，想知道我为什么带着撬棍进来，你们想知道门设计得为什么这么别扭，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担心破产……现在你们会知道的。"老板把撬棍捡起来，插在客房后的一个凹槽处——

撬棍被扳下来，整个客房都随之下沉，露出锁链和齿轮组成的简易电梯。电梯被放至底部的同时，底部重重的大门打开，展开一个地下酒吧——吧台两旁设满了办公桌，墙壁的最前端则铺设着注满了批注的教皇城地图……吧台的最中央有一柄圆盾，上面雕刻了一只正逆天而行的雄鹰。

"我以为遇到个机器人已经够超纲了……"云略瞪大了眼睛。其他几人全都瞠目结舌。

"我的天啊!这不会多收房租吗?"老板娘喋喋不休起来。

"闭嘴，婆娘，你还在惦记房租!看看那人是谁!"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伊万劳斯，哥们!"

通风管道旁的办公桌站起一个人，他想要招手，但是呆住了。

"我们的房东!"老板娘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鲍勃!你带了这么多人!"有着大嗓门的伊万劳斯叫着，"那是罗伊小姐吗?"

"没错!瞧，我们领导者的后裔来了。"鲍勃笑着，"其他人呢?"

"真可惜，他们都出去干事了。这个点没人愿意在基地整理文稿……不过欢迎你回来，罗伊小姐，我们现在归你指派了!鲍勃的指挥烂透了。"伊万劳斯说。

"天。"铃奈看着这偌大的地下基地，"三分钟前我还真以为我们沃克加德的任务要完蛋了……"

"不会的。恭喜我们荣获新生。"克诺鼓起掌来，但没人跟着他一起鼓掌。

"真是够了。"boundary把柠檬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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