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骑士与雨与画

面前这个小小的棉花糖摊位前是一条排队的长龙，人们对于棉花糖这种事物总是会存在一种美好的幻想，轻柔的糖丝顺着口腔中的温度逐渐融化，那种幸福的感觉将会把人带到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在阿斯嘉特这样的城市中，能够以如此低廉的代价就获得幸福，这也是大家趋之若鹜的原因。

头顶的云层不断变换，早上出来时还灿烂无比的阳光现在已经开始被遮盖进云层中，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光辉，不远处袭来一阵秋日的凉风，让墨夜不由得将脖子往衣领里面缩了缩。

“啊，好讨厌这种天气，老是说变就变的，如果能像之前有太阳那样一直舒服下去就好了。”队伍后面的一个女孩子依偎在旁边男孩的怀里，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对啊，如果能够一直有阳光就好了。”抬头看着天际线边开始变色的云层，墨夜长出一口气，在心中默念道。

在队伍的不远处，莉丽丝独自一人乖巧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徐徐拂过脸颊的风声，中心音乐喷泉的流水声，此时全部被排除在少女的世界之外，有的只有笔尖与纸面轻轻的摩擦，勾勒出周围的一笔一划。这个世界，在莉丽丝的笔下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

“这位可爱的小姐，我能坐在这个座位旁边吗？”

面前传来一阵难听的有磁性的声音，让莉丽丝不得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而出，墨夜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来到自己身边的只有可能是一个陌生人。

缓缓抬起头，莉丽丝用那双漂亮的如同星空一般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来者，穿着一身纯黑的斗篷，兜帽将容貌尽数掩盖，只露出一只满是血丝的右眼，背似乎有些佝偻，再搭配上那个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充满磁性的嗓音，眼前这个陌生的来者给人的感觉是一位老人。

稍微放下了自己的警惕，莉丽丝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身体朝着椅子另一边挪了一些，然后就低下头准备继续画完自己手中没有完成的素描。

“谢谢。”得到莉丽丝的允许，男人马上就靠过来坐到莉丽丝的旁边，斗篷里面似乎装满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伴随着坐下的动作还发出一阵异样的响声。

响声传到莉丽丝的耳朵里，让少女稍稍皱了皱眉头，手中运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莉丽丝直接将这张还没画完的便签纸撕掉，找到一张新的空白的纸，重新开始画画的动作。

“呐，小姐，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穿着黑斗篷的人在坐下来后并没有安静地等待在那儿，反而是主动找莉丽丝搭起话来。

没有任何的动作回应，也没有使用便签纸去回答这个陌生人的问题，莉丽丝只是低头专心在自己的画作上，手中的笔急速运转，像是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画面一样，转眼间，一个大体的框架就已经在便签纸上画好。

“不说话吗？那我就当你默认了。”看见莉丽丝是这个反应，男人也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异样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中，我是什么样子的。”从斗篷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小时候被同学叫做娘娘腔，被自己的父亲叫做怪胎，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这些都是童年应该经历的，同龄人的排挤，长辈们的误解，所有人都一样，在长大前都会有这种经历。所以那个时候的我总是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只有长大后的自己才能不用忍受这些令人痛苦的经历。”

“但是啊，等到我真正的长大后，我却发现现实往往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将那只苍白的手收回漆黑的斗篷中，男人的嗓音开始变的越发难听，“周围的人一直在变，唯独我的遭遇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小时候那些痛苦的回忆在长大后以同等的比例放大，十倍百倍的施加到我身上。每天被班上那些不良少年们折磨，拳打脚踢，回到家还要忍受父亲那异样的眼神，将我的灵魂千刀万剐，这就是我所拥有的生活。”

“嘲笑，侮辱，责骂，欺骗，我的人生被这些东西所填满，我的世界中只有黑暗，那种无穷无尽，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完全沉浸入自己的情绪中，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带着重重的喘息声，“直到有一天，这片黑暗中射进来了一道光，一个女孩子在我被别人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降临到我身边，那个瞬间，我以为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天使，是来拯救我的人。”

“她的出现让我重新开始相信神的存在，我并不是被神抛弃的那个人，他特意派了他身边最美好的天使过来拯救我这个腐朽至极的灵魂，我仍然被神所宠爱着。”天边的云层翻滚的更加厉害，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商量着等下去哪里躲雨，可是莉丽丝没有动，这个诉说自己故事的男人同样也没有动，“后来，我的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蒙上了一阵色彩，尽管还是会被其他人欺负，父亲也还是会对我恶言相向，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让我遇见她所必要的磨难。”

“我终于开始寻求向好的方面转变，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开始想要在她面前留一个好印象，我所有微不足道的改变都是为了她而努力。”

“事情在那之后也的确开始走向正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一个自称为王的男人，他是如此高贵，如此从容，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他的统治之中，王赐予了我无与伦比的力量，得益于此，我终于可以成为那个所向披靡的骑士去保护我爱的那个女孩。”

“凡她所爱的，我用手中之剑为她争取，凡她所恨的，我用肩上之罪为她承担。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我以为当我为她斩尽所有荆棘，她就会发现我这个无名骑士的存在。”

“可是，命运却再一次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的天使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行为，因为她的视线早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所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存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已。”

“这样的结果让我备受打击，我开始迷茫，开始质问自己又学会去努力说服自己，我想要去学着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想要让自己去接受那个得到天使宠爱的男人，既然我是骑士，我就要保护天使所爱的一切，包括那个男人。”

将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中，男人掩盖着自己的面貌，发出歇斯底里的哭泣，喉咙中发出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的金属质感噪音，折磨着聆听者的耳膜，头顶的阳光已经彻底被淹没在云层中，失去了耀眼的光芒，乌云不停翻滚，标志着暴风雨的来临。

“我快要成功了，就要说服自己了，我可以做到，可以接受天使的一切，只要她能够得到幸福，我怎样都无所谓！”歇斯底里转变成毫不掩饰的大哭，男人放弃了所有的伪装，露出兜帽里的全部容貌，布满血丝的右眼，失去眼白的左眼，脸上布满了恐怖的曲张过的静脉，男人完全没有骑士那般帅气的外表，反倒是像应该被骑士打倒的怪物，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背后的八根蛛矛刺穿单薄的斗篷，在乌云之下展露出恐怖的姿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快要成功的时候让我看见你和他同时出现在这里？”将苍白的手伸向莉丽丝的肩膀，郑秀凡那只还有着一丝人类模样的右眼已经噙满泪水，“他和你在一起，我的天使怎么办？在我这边完全是奢望的感情，他墨夜凭什么就能随意践踏？”

肩膀被郑秀凡不停地摇晃，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莉丽丝的眼中依旧不带一丝感情，瞳孔底下闪过一丝黑色的光芒，以太开始在眼中流转，少女的视线径直看向对面的男人那只没有眼白的怪物左眼，将这片天地中最丑恶的罪孽收入眼底。

看向莉丽丝眼中不断流转的黑色以太，郑秀凡稍稍楞了一下，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眼中露出一丝惊色，“这个颜色，你…你也是拥有力量的人？”

没有再给莉丽丝任何反应的机会，苍白的手瞬间变形，昆虫一般的坚硬甲胄覆盖上手掌，上面的倒刺划开莉丽丝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斗篷化作一道虚影，将少女席卷其中，眨眼的功夫，长椅上的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久等了，莉丽丝小姐，排队的人有些多，所以用的时间长了一些。”几秒钟后，墨夜举着一根粉红色的棉花糖来到长椅处，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经看不见那个穿着一袭黑裙的少女的踪影。

雨丝开始缓缓下落，打在脸上有了湿润的感觉，周围陆陆续续响起的雨点声标志着这场暴风雨已经拉开了序幕，墨夜走到长椅面前，发现只留下一张黄色的便签纸，正是他之前买给莉丽丝，让她平常用来和别人交流的那种。

奇怪的昆虫脑袋，一双有些骇人的复眼，双手是布满倒钩的尖刺，身体却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姿态极为挣扎，像是想要摆脱什么一样，作出一副对天咆哮的样子。在纸上的正是这样一副奇怪的画。

“莉丽的能力，【洞察视】可以看穿其他亚种的能力，然后用画的方式反映出来……”脑海中响起之前在亚空间安以空说过的话，墨夜马上反应过来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亚种？”少年在雨中喃喃自语道，任凭暴雨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浸湿。

另一边的酒馆地下室里……

“老姐，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大把握逃出来，不然我得提前上去告诉古悟，准备跑路了。”安以空正一脸担心地看向面前充斥着数据乱流的虚拟投影屏幕，话语难免显的有些急躁。

“你如果继续在这边发出噪音的话，就已经可以去准备收拾行李了。”没有多余的动作去管旁边的安以空，安以晴不停地操作着围绕自己的虚拟键盘，手指运动的飞快，小小的地下室内，警报声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挺慌的，之前从来没看见过你急成这样。”

“滚啊，老娘马上就把他搞定，别在这儿说风凉话！”巴别塔那边再次组织起新的一轮漏洞攻击，安以晴不得不重新全身心进入系统的防护工作中，长时间高强度的代码战已经开始让她的体力不支，以人类的精力强行和处在人类技术顶端的五台超级计算机开战，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妈的，这简直是耍赖，如果对手是五个黑客老娘分分钟把他们打趴下。”修复完一个漏洞马上就会出现另一个，机器和人类不同，完全不知疲倦，庞大的数据流永远不会停下，只会疯狂寻找出漏洞然后进行攻击，西蒙做的事情很简单，事先编写好程序，然后等待计算机实行庞大的运算工作，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样的攻击下支撑下来，人类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发明出机器辅助工作，如果如此简单就被人力所击败，就是一种讽刺。

坐在自己参谋室中心的那张扶手椅上，西蒙手上拿着自己的教具，福音书【维德佛尼尔】，脸上满是自信，眼中不停地闪过交战双方留下的数据痕迹，只是随便一扫，就将其全部被印入自己的脑海中。

“真是顽强的臭虫。游戏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从座位上站起身，手中的【维德佛尼尔】开始往外面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以太覆盖上面前正在工作的计算机，直接连接进巴别塔的系统中枢。

“最高系统权限认定完成，开始验证程序。”

“硬件设备检测完成，一切良好。”

“程序组件检测完成，一切良好。”

“电路矩阵搭建完成，开始生成自主防御人格。”

“程序核心已搭建，核心身份认证：世界树之鹰，维德佛尼尔。”

“自主防御性AI，代号：夏娃，启动完成。”

一个被数据流包裹的少女形象的投影人物出现在西蒙的眼前，少女单膝跪地，一副恭敬的姿态。

“西蒙大人，夏娃在此，听候您的命令。”

没有一丝感情的机械人一样的声音，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夏娃是整个巴别塔系统的核心，拥有至高无上的系统权力，她，就是整个阿斯嘉特数据世界的女王。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要如何阻挡夏娃的代码攻击，我亲爱的老对手，尼德霍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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