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龙鹰之王冠

昨天一晚上，陶家豪已经提前将所有必备的行李给收拾好，如果今天晚上那个叫【尼德霍格】的人失败，他随时就可以跑路，不至于像老高一样被堵在自己的家门口跑不掉。

有些心不在焉，陶家豪的意识此时还完全沉浸在昨天那让人震惊的对话中，如果你在昨天之前和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反抗那个无所不能的【维德佛尼尔】，陶家豪一定会对你嗤之以鼻，然后用一种嘲笑的姿态对你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简直就是今年最大的笑话。”

的确，反抗世界树之鹰，对于他们这些臭虫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个人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把黑客们弄到了现在这副田地，所有的臭虫们都奄奄一息，别说是反抗了，就算是求生的挣扎他们都做不到。

可是，现在这个举起反抗大旗的人却绝对不是和他们一个等级的臭虫，在老鹰的眼皮子底下入侵进系统后台，夺回论坛的控制权，这种实力，和陶家豪他们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在所有黑客的眼中，这个提出赌约的疯子就是一条彻彻底底的黑龙，隐藏在黑暗中，啃食着【维德佛尼尔】建立的秩序王国的根部，随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喂，我没说要把油加满啊，你怎么还没弄完？”耳边响起一阵不耐烦的声音，陶家豪不得不从自己的意识中抽离出来，面前是一个带着墨镜的油光满面的胖子，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不满，黑色的镜片之下，责备的眼光分外犀利。

“呃，这个，老板不好意思啊，多的油就算我们加油站送你的了。”满头白发的站长从一边跑出来打圆场，佝偻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卑微，这是他们这些阿斯嘉特底层人民的生活常态，只能看着其他人的脸色而活。

“啧，要不是大爷我今天心情好，我一定得让这小子好看。”示威一样地摆了摆自己的拳头，胖子将自己的手在皱巴巴的西装上擦了擦，朝着陶家豪啐了一口唾沫。

汽车扬长而去，在陶家豪和店长的面前带起一阵漆黑的尾气，喉咙中升起一丝莫名的瘙痒，呛的不行。

“小陶啊，你今天怎么回事，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工作失误了，有心事？”站长拿着一张手帕递给陶家豪，言语中满是关切。

“没事，站长，我只是昨天没休息好。”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陶家豪将脑袋放低了一些，接过站长递过来的手帕，作出一副擤鼻涕的样子。

“我这双眼睛这么多年看了很多人，从来就没看岔过，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有点本事的，绝对不会只能在这里当个小小的加油站临时工。”将有些颤巍巍的手放上陶家豪的肩膀，站长露出了一副慈祥的笑容，“年轻人不要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个美好的世界还等着你们去改变呢。”

“站长？”听完老者的话，陶家豪的内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暖流，抬起头与老人四目相对，站长那双写满人生阅历的眼中投过来的，是鼓励的目光。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站长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就朝加油站里面的休息区走过去，一阵寒风吹过，将老者身上有些陈旧的工作服衣角弄的有些凌乱，陶家豪看着站长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个老人的背影在自己的心中坚挺无比。

忙碌工作一天，带着一身污渍回到自己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陶家豪这一次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坐到电脑前，今天晚上之后，自己的命运就将被决定，如果【尼德霍格】能够成功，他也就不需要再去干加油工这种底层的工作，深层网络中依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若是他失败了，一切归零，整座阿斯嘉特对于陶家豪来说都将成为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时的论坛上热闹无比，毕竟是关于在场所有人以后的命运，想不上心都难，首页的帖子被一遍遍地刷新，大家聚集在一起，疯狂地讨论着相关的话题。有的人已经想好了在身份曝光后的后路，也有的人在发泄着对【尼德霍格】的不满，说是因为他，大家才会陷入现在这种绝境。人类的情绪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物，愤怒，绝望，悲伤，兴奋，网络就像一个调色盘，将这些水火不容的元素全部调和在一起，描绘出阿斯嘉特黑暗中的一角。

【呐呐，各位，我这边有关于尼德霍格的独家信息哦。】

【啊？人家都能攻破维德佛尼尔的后台，这种高手还能让你找到线索？】

在上千条帖子中，陶家豪唯独对这一条起了兴趣，鼠标的光标随着自己的心意移动过去，点开了一长串对话。

【真的，我昨天追踪论坛的IP地址的时候正好看见的，你知道吗？这家伙的防火墙在网购平台那边有一个缺口。】

【网购平台？那岂不是直接就能找出尼德霍格所在的地址，这种错误维德佛尼尔是不会忽略掉的吧。看来这家伙果然不靠谱，大家还是尽早准备好跑路吧。】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一样，陶家豪只觉得一阵头晕，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叉，居然在心里还会对这种小孩子脾气的家伙保有一丝希望，自己的防火墙有这么明显的缺口，就算是刚开始学习的黑客也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果然昨天能够入侵【维德佛尼尔】的后台也只可能是误打误撞，这家伙，就是个中二病没毕业的小孩子，想要学着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去出头，结果自己又没有相匹配的实力。

【倒也不至于马上就被将军，这个漏洞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已经被修复了，我也只是瞟到了她最近购买的东西，全是红酒和香水之类的，你敢信？尼德霍格居然是个女人。】

【连你都可以查出这些，那那只老鹰肯定知道的更多啊，我看还是尽早准备跑路吧，今天晚上的对决结果也不用等了，不可能有人能够挑战维德佛尼尔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已经在黑市上买好了偷渡去尼伯龙根的门票了，花了我不少钱，真是肉疼。】

【嚯，还有资源可以联系上黑市那边的蛇头，兄弟，你可以啊，不过我有个朋友好像也认识搞这个事情的，等下我就去问问。】

网络世界的吹牛从来都不用打草稿，反正屏幕后面的人又不能顺着数据线过来看个究竟，人们完全不用担心吹牛被拆穿的后果。原本是关于【尼德霍格】的讨论在后面就开始转变成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攀比炫耀，陶家豪现在没有心情去看两个人的吹水，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尼德霍格】已经完败，很轻易地就被别人找到了防火墙的漏洞，这种能够一击致命的错误，【维德佛尼尔】没有理由错过。

“一切都要完了。”

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陶家豪目光呆滞地看着出租屋的天花板，心里泛起一阵酸意，眼中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不停地要往外冒，难受的不行，

老高自从那天晚上被人群围住后，就和他断了联系，整整一个月，他在哪里，能干什么，自己完全没办法想象，脑海中一直浮现出的，就只有老高最后对自己露出的笑脸。就连被拜托的阿姨的事情，自己也没能解决，反而是还把医院的医生揍了一顿，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像陶家豪这样的人，就算是呼吸都会是一种错误，说到底，他最初去干黑客这件事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活，生活在这个阿斯嘉特的所有人，哪一个又不是为了自己呢？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活下去，而自己就要接受这些荒唐的审判。所谓的神之都根本就没有神的存在，人性中最黑暗丑陋的那一面在这里成了真理，欲望，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叮咚！”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置顶帖在此时被更换。鲜血一样颜色的字体，发帖人的ID那里，【维德佛尼尔】的字样分外引人注目，世界树之鹰提前公布了这次审判的结果，一切，马上就要走到终点。

没办法去忽视这则置顶信息，陶家豪用自己颤抖的手点开了帖子，心脏在此刻仿佛要停止，他头一次如此希望有神存在，希望神可以听到自己的祈祷。

【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地向你们宣布这次对决的结果，显而易见，我依然是这个数据世界唯一的主宰者，世界树之鹰打败了想要腐蚀树根的黑龙，而你们这些臭虫，将随着黑龙的罪恶一起埋葬在这次正义的审判中。】

话语中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维德佛尼尔】向世人高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帖子最后是一串链接，就和最初公布的那一批黑客名单一样，【维德佛尼尔】将【尼德霍格】的详细信息放在了链接中，等待着世人的参观。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真到了宣布结果的这一刻，陶家豪的心中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或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吧，没有愤恨，没有遗憾，现在，这一切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从座位上起身，没有再去看已经炸开了锅的论坛，陶家豪将自己藏到温暖的被窝里，躲避着外界的一切，他想要做一个梦，梦里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有享受不完的财富，有老高在酒桌边的吆喝，有加油站站长鼓励的目光，还有，童年时候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他想要的，梦里都会有，但是马上，他可能就连想象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家门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找上门，之前收拾的行李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拿，说到底，真的离开阿斯嘉特，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不管怎样选择，等待他的都只有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尽的黑暗在男人身边蔓延，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到指针完全指到十一的时候，电脑再次发出一声“叮咚”，熟悉的置顶帖子更换的声音，将陶家豪从绝望中再度拉到现实。

“不是已经宣布结果了吗？怎么还会换置顶帖子。”小声嘟囔着，男人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本来并没有打算起身，只是用眼睛随便一瞥，但马上，血液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蔓延全身，给男人的身体带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

用浓重的黑色标注出的字体，落款正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尼德霍格】，“她不是应该已经被攻破了吗?为什么还能换置顶帖子。”带着这样的疑问，陶家豪再度起身，拉开椅子，坐回电脑前面。

【呦哈，大家好，我还活着，事实证明，这只笨鸟并没有什么能耐，大家可以放心咯。】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人是不是已经疯了。”瞳孔猛地收缩一下，陶家豪看着自己的屏幕，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们都觉得我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输了对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信息都已经被人制作成网页放了上去，你难道没输？”

【喂，笨鸟，出来一下，告诉大家赢的到底是谁。】

【尼德霍格小姐，麻烦称呼我的时候稍微礼貌一点，这次的对决是我输了没错，但也请不要一直笨鸟笨鸟的这样叫我。】

【提前一个小时做一个钓鱼网站出来，这种被用烂的技巧也真亏你这只笨鸟能想出来，我的防火墙做的怎么样我最清楚，尽管你一整天都在尝试，但你绝对不可能在我没发现的时候就攻进来，这点小技俩就想骗我，你再等个几百年吧。】

“钓鱼网站？”对于这个名词，陶家豪一点都不陌生，这是他们在攻入私人PC后台的时候，很常用的一种手段，只要事先将攻击代码写入网站的后台中，一旦有人点进来，就可以很轻松地将攻击程序送进别人的计算机，十点钟放出来的那个链接只是一个钓鱼网站？谁能想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维德佛尼尔】会做出来钓鱼这种事情。

【人在处理和自己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变的特别冲动，这种情绪将会让他们失去平常应有的警觉，从而踏入简单的陷阱。我对自己的代码有信心，只要你点进去，我就能完成入侵，想着既然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小时，我也就只能这样碰碰运气。毕竟这招在一个月之前还是相当好用的。】

“一个月之前？”陶家豪努力地去回忆，脑海中只出现一个答案，就是最开始公布的那个名单链接，“那也是钓鱼网站？”

的确，他们这些黑客在点进链接的时候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只是鼠标轻轻地按下去这么一下，就让【维德佛尼尔】完成了同时入侵这么多黑客电脑的壮举。败在如此简单的骇入技巧之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麻烦你在准备对策的时候不要把我和那群菜鸟混为一谈，还有，你在说这句话之前是不是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购物网站那边的漏洞，请你用脑子想想，这不也是钓鱼吗？真是笨鸟】

【的确，我在进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不是吗？】

【当然，教会的总参谋，使徒西蒙，我有说错吗？】

不仅成功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还反将【维德佛尼尔】一军，这就是黑龙的反攻。此时此刻，处于世界树底端的黑龙仰天长啸，震天的吼声让树杈之上的雄鹰失去前进的方向，世界都被颠覆，王座已经易主。

【没错，这次是我输了，你是第一个能在我的代码攻击之下不落下风的人，有没有兴趣来教会工作，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当教会的走狗还是算了，我只希望西蒙大人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不再干预我们这些臭虫的生意，当然，我们也会稍微收敛一点，尽量少给教会惹点麻烦，成交吗？】

【愿赌服输，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选择成交吧。我会遵守约定，暂时退出这片深层网络，但也希望你们能够知道自己行为的底线，其实这次如果不是你们打破平衡我是不会插手的。】

【我会给他们说的，那西蒙大人，走好不送。】

目睹了对话的全过程，陶家豪的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他们的对手一直都是那个站在诸神顶点的使徒西蒙，他们这些臭虫的行为触动了教会的根本，这才引来了神的惩罚。

颤抖着从座位上起身，陶家豪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是皎洁的月光，男人双手合十，开始进行着虔诚的祈祷。

三个月后，位于阿斯嘉特公主区最北边的神葬所，

作为整座神之都最大的公共墓地，这里安放着无数的灵魂，英勇殉职的审判官，被生活折磨着的市井小民，家财万贯的富翁政客，不管你生前是什么样，在这里，你都只是安息于黄土之中的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所有人的生命归宿都一样，在这里，生命终于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平等。

陶家豪举着一束白花，在两座墓碑前双膝跪地，老高因为受伤太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死在了社区的看守所中，阿姨在被送出医院后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最后孤独地死在一片垃圾堆中，陶家豪直到一个月前才接到去认领她遗体的通知。母子两人在同一天送去火化，同一天下葬，能够让老高在死后永远陪在母亲的身边，这也算是自己作为朋友所尽的最后一份心意。

深层网络世界在经历过那次动荡后已经安分了不少，而他也已经学着去转行，开始向黑市那边发展。打开一瓶带过来的白酒，陶家豪将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老高，今后这个神之都，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它，像你这样的悲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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