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雨与血

八根蛛腿直接迈开，锋利的矛刃刺入坚硬的水泥地里，带出一阵细小的裂纹，身上的迷彩拟态开始往后褪去，等到身形完全展露的时候，郑秀凡已经匍匐着来到了墨夜的正下方，蛛腿长矛的利刃往外伸展，直接就刺在了【夜姬】的刀刃上。

冲击力通过接触传导，推动着墨夜的身体径直往后退过去，力量上的比拼墨夜此时完全落于下风，紧咬着牙齿，使劲全身的力气，才算停止住自己往后退的趋势，但是来不及有任何的喘息，脚步停住的一瞬间，墨夜就不得不将手中的刀锋调转，迎上郑秀凡紧随而至的八根蛛矛，锋利的矛刃蜷缩成一团，变为一个整体，犹如一把巨大的铡刀，打在【夜姬】上面。

“这种力量，这家伙是怪物吗？”握刀的那只手的小臂一阵发麻，墨夜将另一只手也放上刀柄，双手一起用力，才算勉强招架住这次攻击。

郑秀凡那边当然没有打算一次攻击就作罢，八根蛛矛在攻击得逞的一瞬间，马上向外伸展，原本是一体的铡刀此时变幻成数量繁多的长矛，对着墨夜的防御一阵猛攻，刺击，横扫，重劈，刀刃之间的对拼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奏出此时这个世界上最热烈的交响曲。

“吃了你！吃了你！快点让我吃了你！”

完全的丧失自己的理智，郑秀凡任凭自己堕落进欲望的深渊，每一次说出这句话都伴随着更加猛烈的进攻，锋利的蛛矛不停地做出各种诡异的进攻动作，让人眼花缭乱，自从变成这副怪物的样子后，他对于自己身体部位的控制能力再一次加强，所有的蛛矛都像是自己的手臂一样，随着心意而动，使用这种力量打败现在的墨夜，只会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什么情况？这家伙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每一轮攻击之后，下一轮攻击的速度都会加快，好不容易将刀刃旋转一周，弹开一根蛛矛的攻击，墨夜这才能暂时从郑秀凡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抽身出来，少年此时气喘吁吁，完全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昔日的同学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就是普通人堕落成亚种后应该变成的样子吗？我如果不是遇见了安老师他们，恐怕最后也会变成这种恶鬼一样的模样吧。”

少年这样想着，再次开启【切西亚】的能力，带着强烈毒素的黑色以太开始朝周围的环境翻滚，雾气奇妙地避开莉丽丝所在的位置，直接笼罩向郑秀凡那边。

以太和那八根棘手的蛛矛发生接触，这一次，没有像最开始那样直接将蛛矛腐蚀掉，郑秀凡那边同样开启以太，全身发出一阵绿光，将黑雾拒之门外。

【切西亚】的毒素的确可以溶解以太没错，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郑秀凡用来防御的以太源源不绝，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毒素与蛛矛接触，在到达表面后就再也不能深入分毫，以太之间互相溶解，谁也不能降伏谁。

“啊！”

没有去管身上那些黑色以太的情况，郑秀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随后身体微微弯曲，然后双脚用力，异虫马上就像一个炮弹一样朝着墨夜的方向冲刺过来，前冲的同时，全身的血肉开始往外爆散，露出里面的奇异虫骨，骨骼产生变化，直接变为一把镰刀的样子，右手朝后甩开，整个身体拉成一个诡异的幅度，然后狠狠地朝墨夜的脑袋横劈过去。

“糟糕！”

手中的【夜姬】忙着去应付那八根麻烦的蛛矛，没办法抽身出来进行防御，墨夜只能微微低头，镰锋擦着头发的发尖而过，让少年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冰冷的雨滴顺着半边脸颊滑下，白色哭脸面具上的那颗黑色泪痣在雷光的照耀下分外醒目。

一次攻击没有得逞还有第二次攻击，右手挥舞过去的同时，郑秀凡的左手也开始转化，这次是一根满是倒钩的尖刺，背后用来支撑身体的两根蛛矛微微弯曲，让郑秀凡的脑袋和墨夜的胸口平齐，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墨夜的心脏位置就是一道笔直的刺击。

亚种的弱点除了大脑就是心脏，郑秀凡的每一刀都是朝着致命的方向攻过去，完全不顾以前的同学情谊，野兽心中想着的，只有将眼前墨夜的一切给完全撕碎。

这一次的攻击不可能完美的避开，墨夜只能想办法将伤害降低到最小，强行侧身，将自己的腰给转过来，让尖刺的刀尖偏离原本的目标，霎时间，血光乍现，墨夜的右胸口没有任何防护，任凭挂满倒钩的尖刺留下血腥的印记。

柔软的肉体因为压力，开始往下凹陷，喉咙里面涌出一阵甜丝丝的感觉，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冒，墨夜不由得弯下腰来，直接朝前方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他的手中也没有闲着，挥舞起手中的【夜姬】，将短刀往前突刺，似乎早就料到了墨夜的行动，郑秀凡不慌不忙地将两根蛛矛调用过来，及时地挡在自己的胸口前，稳稳地防御住这次墨夜的反扑。

干脆利落地抽出左手的尖刺，郑秀凡操控着最顶端的两根蛛矛，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就像是废品回收站的压缩器一样，蛛矛朝着墨夜狠狠地砸下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少年选择直接用肩膀硬接这次攻击，骨头发出一阵清脆的爆裂声，脚下站着的水泥地生出几道龟裂一般的纹路，周围的碎石被压力直接震飞，一时间，整片屋顶都被扬起的白色灰尘所包裹。

“呕！”

没办法再维持站立的姿态，墨夜原地跪了下去，双手捂住右胸口，感受着凉丝丝的空气穿过自己身体的感觉，只觉得灵魂都已经被剥离了这个世界。挣扎着想要抬头去看敌人的状况，视线却开始变的模糊，只能隐约听见异虫对着天空疯狂的咆哮。

【麻痹者】的能力在现在这种完全状态下根本不用刻意去开启，埋藏在外骨骼之下的毒腺在利刃刺入皮肤后就开始工作，恐怖的麻痹毒素被注入猎物的血管，身体的循环系统将麻痹素运输向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却又不会危害猎物的生命，只需要简单的一步，异虫皇后就能享受到最新鲜的猎物。

四肢开始颤抖，大脑的运转变的有些迟钝，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一样，墨夜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就像是落入蛛网中的猎物，身不由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捕食的猎人宰割，拿着【夜姬】的手开始放松，短刀掉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就化作一丝以太能量向半空飘去。

“动…动…动不了？”

少年呢喃着，语气中还有一丝疑惑，尽管昨天就经历过古悟的训练，但是真到了实战的时候自己却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在战场上一直发呆，随意暴露自己的行踪，低估亚种的能力，以为只要不被捅到心脏自己就不会有事，墨夜在战斗这方面的经验上完全是一只菜鸟。到头来，自己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连最后的反抗都做不到。

身体开始朝下倒去，郑秀凡伸出一根蛛矛，稳稳地接住猎物的身体，绝对不会是临刑前的好心，他在接住墨夜后马上就开始控制另外半边的四根蛛矛，锋利的矛尖穿透无力反抗的猎物身体不会有任何的阻碍，血色染上漆黑的蛛矛，将上面的镂空花纹变的更加恐怖。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的穿刺都不带任何犹豫，即使化身为野兽，郑秀凡对于墨夜的恨意丝毫不会减少，平时里一直压抑的名为嫉妒的情感此时完全爆发，转化在刀刃上的力量十倍百倍的归还到墨夜的身上，刀刃切割着墨夜的衣服，皮肤上残留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血液在此刻盛放，融入半空的雨丝当中，回归至大地的怀抱。

停止穿刺的动作，郑秀凡像是拎兔子一样将墨夜的整个身体举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墙边甩过去，让整面墙壁都被砸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他一边操控着蛛矛将墨夜固定在墙上，一边用那双巨大的黑色昆虫复眼仔细打量着猎物的状态。

收回自己的外骨骼变化的利刃，让双手回归到人类身体的状态，郑秀凡挥动起自己的拳头，给墨夜的脸上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左勾拳，动作极为连贯，收拳的动作之后紧接着一记上勾拳，然后原地一个起跳，将右膝盖顶在墨夜的下巴上。

墨夜的身体此时没有任何力气支撑，双手软绵绵地搭在身体两侧，麻痹毒素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身体的感觉已经有部分开始苏醒，但也正因为这点，此时此刻郑秀凡的这种贴身肉搏才会让自己觉得更痛苦，力量不停地冲击在骨头上，仿佛全身都要散架一般，墨夜一下没忍住，咳嗽了几下，嘴中全是血沫。

对着墨夜的肚子展开连续的拳击，就像是用一个人肉沙包练习一样，郑秀凡的拳头如同疾风骤雨，一下下地砸上去，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玩腻了，异虫的口器中发出一阵充满磁性的尖叫，然后就是一记鞭腿抽向墨夜。

身体往旁边飞出去，在地面上打着滚，然后后脑勺和楼顶的栏杆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墨夜缓缓抬起头，看向灰暗色的天空，任由天边的暴雨倾泻在自己身上，周围的黑色以太朝身上簇拥过来，开始忙着修补刚才的创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折磨墨夜的意识，郑秀凡的攻击虽然猛烈，但还是没有伤到墨夜身为亚种的根本。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巨大的空虚感。

“啧！还是这么没用，我早就说过了，接受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你，你为什么就是一直不愿意呢？”

顶着一头白发，克莱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用一只右手抚摸上墨夜的脸颊，那双血色的瞳孔中不知道是怜悯还是轻蔑。

“我…我没有办法相信你，对于你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既然这样，倒不如干脆保持原样。”眼神有些涣散，墨夜躲避着克莱姆的目光，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将给世界带来什么？不过是让这个世界回到正轨，让它有一个应该有的样子，这种事情很过分吗？”

“那请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应该是什么？”

“在原本的世界，王这种东西，只能是少数，而不是像现在，得到力量的废物到处都是，蝼蚁就应该有蝼蚁的样子。不应想着觊觎权力，俯首称臣才是他们应该有的归宿。”

“这种世界不是很残酷吗？底层的人注定只能顺从，没有一点希望。”

“难道现在这个阿斯嘉特就不残酷了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底层的人们，他们终归只能在这片肮脏的黑暗中苟延残喘，而穿着华服的贵族，可以在富足的中心地带享受光明的一切。”克莱姆跳上身后的铁栏杆，双手插在裤兜里，少年的衣摆随着暴风而摆动，“在我看来，享受权力的人太多了，而我要做的，只是一场洗牌。”

“贵族也好，贫民也好，他们在我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拥有力量的王只应该有我一个，其他的人都是低贱的奴仆，让他们一起堕入黑暗，这也算是一种平等。”

克莱姆在满是雨水的铁栏杆上一个原地转身，朝着墨夜伸出自己的手，脸上带着自信无比的笑容。

“墨夜，有些东西，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好了，我们，生来就注定是王！”

“我说过了，我不想做什么王！”

挣扎着运动自己的手指，浑身没有任何力气，心脏虽然还有力地跳动着，但是呼吸的节奏却非常不稳，此时的墨夜已经油尽灯枯。

“对，你想要守护其他人是吧。”似乎早就料到了墨夜的回答一样，克莱姆的脸上换上了一副调皮的微笑，伸出手指往墨夜的正前方指了指，”可是你现在却守护不了任何人，相反，被保护的那个，一直是弱小的你，真是可悲的人生！”

顺着克莱姆指的方向望过去，在这一刻，时间重新恢复流动，郑秀凡不知道何时到了墨夜的眼前，正举着锋利的尖刺朝他刺下来，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温热的血液全部溅射在了墨夜的脸上。

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环住，怀中有一丝温暖和柔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披头散发的莉丽丝，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是依然掩饰不住那张脸蛋的精致。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打湿，墨夜不禁抬头看去，此时莉丽丝的脸上是墨夜之前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不像是之前死人一样的面瘫脸，眼角带着一丝泪水，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温柔，这还是莉丽丝第一次在墨夜的面前露出自己的笑脸，锋利的尖刺直接穿透少女左边胸腔的心脏，捅进墨夜的右胸口，此时此刻，两人的血液彼此互相交汇，融合在一起。

“莉…莉…莉丽丝小姐？”

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墨夜尽力抬起右手，想要去感受眼前少女的体温。

【小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能让那个白色的恶魔出来。】

莉丽丝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一张字条递到墨夜的视线之中，随后那双漂亮的如同星空一样的眼睛就缓缓闭上，环在墨夜脖子上的双手开始下滑，莉丽丝的身体像是一下失去了所有支撑，脆弱的如同初生的婴儿。

“啊！”

暴风雨依旧在呼啸，少年怀中抱着一身黑裙的少女，对着天空奋力呐喊，仿佛被夺走了一切，叫声无比凄惨，隐隐约约，可以和天边翻滚的雷霆分庭抗礼。一头黑发开始往外面泛出一丝白色，脸上的白色哭脸面具一丝丝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右半边脸的黑色笑脸面具的凝聚。

“真是个软弱的家伙，不过，我这次好歹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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