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旅行的开始

位于大陆遥远北方的雪境里，竟存在着这样一片与世隔绝的白色花海。

漫天的风雪与宁静祥和的暖风只有无形的一线之隔，边缘的一朵小花在微风的飘摇下越过了这一线，纯白的花瓣瞬间冻成粉末被烈风卷去。

“叫你乱甩，小勾勾冻掉了吧。”

一名黑衣少年满身风霜踏入此地，回头看着花喃喃自语道，随后抬头看去。

花海的正中央一座纯白的高塔拔地而起，连接天际，不见其顶。在月光的柔和光线下纯白纤细的塔身熠熠生辉，宛如圣子降临一般。

如此的一幕究竟是神迹，还是人工建造？若是人工物的话又出于何种目的建造的呢？这些都无从得知了。

如今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黑衣少年闭上眼，那个夏天的记忆涌上心头。

————

稀疏的蝉鸣声中，四人快速地穿行于薄夕的林间。

“不能再逃了啊，奶茶，找个地方跟他们拼了啊！”落到最后的阿空气喘吁吁地喊道。

在队伍最前方四肢着地奔跑的淡茶色短发少女重重啧了一声，头顶的一双的兔耳突然立起迎着风微微颤抖了一下，以一个相当极限的距离避开迎面而来的树，后面三人得以提前做好准备调整路线，在这繁密的树林间速度不减地急奔。

见奶茶不理他，阿空看向大哥，原以为一身铠甲最跑不动的他，此时正坐在一条黑色的地行龙之类的生物上跑得正欢，紧紧跟在奶茶身后，听到阿空在后面喊救命，惬意地往后挥了挥手。

草啊，跟他俩没法说，阿空只好向身前同样用两条腿跑的少女求救：“芋头啊，射两箭挡一下啊。”

“你叫谁芋头啊！”身披白色兜帽斗篷的少女回头喊道，气息一紊乱也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斗篷下露出的半张白皙的脸渐渐透出殷红：“你自己不会挡啊！”

“连人在哪都不知道啊怎么挡！”

“我也不知道啊！”

领跑的奶茶听得芋头中了阿空的聊天流，估算着她的体力能撑多久，心下叹了口气，轻声吐气道：“前方准备。”

为了节省气力而发出的声音只有最轻松的大哥听到了，他控制座下的坐骑开始减速，并向后面打着手势后面还在拌嘴的两人立即心领神会作好准备。

四人从昏暗的林间冲到一空旷处，微微眯了下眼适应了已经并不刺眼的夕阳后，发现来到的是一处墓地。

大哥突然急刹车，借着惯性一个空翻越过坐骑，前方抵住，尘土纷飞中地行龙化为一人高的黑色厚重大盾，其余三人纷纷躲到盾后，阿空拔剑在手，芋头抽出绑在大腿上的赤红色羽毛搭在短弓上引弦，火羽拉长化作箭对着树林的方向蓄势待发。

刚喘过气的奶茶长耳朵又立起一颤，手中出现两把锁链相连的短刀，不动声色地守到芋头身后看着后方的林间深处。

夕阳愈下，林间的昏暗四方八面地朝着墓地侵蚀，似是要将它吞没。随着黑暗的渗透，十多个蒙面黑衣人也渐渐从树后显露出身影步步逼近，就在阿空还在犹豫是动手还是投降时，情况突然有变，正前方靠得最近的黑衣人被一双土中伸出的灰白的手抓住脚踝，周围的几名黑衣人反应不及也纷纷中招。

“攻击！攻击！”阿空大声指挥道，可自己却只是在原地虚张声势地挥剑。

黑衣人见情况诡异，帮助被抓住的同伴脱困后全部后撤消失在林间，阿空却没有放松，而是看向了奶茶看着的方向。

藏身处已被发现，对方也没打算继续隐藏，于是从树后款款走出，单手拉着带白色薄丝装饰的黑色连衣裙低头行了一礼，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女子米可，见过各位大人。”

出乎意料的，对方是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比阿空矮了一个头，肤色宛如白瓷，嘴角还残留着礼貌的微笑，瞳色摄人的透明般的淡紫，长发轻淡细致如薄雾环绕，清丽得恰似那天边初升的新月。

阿空愣了一下，伸手摆正了一下因为刚才的骚乱而有点歪了的墓碑，心中思绪疾过，问了个比较恰当的问题：“是人是鬼？”

米可依然是礼貌的微笑，用那平稳的声调说道:“小女子路过此地，刚刚不出手怕是难以绕行，望各位大人见谅。”

阿空点了点头，虽然刚才对方使出了很诡异的能力，但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于是埋头帮大哥修整一片狼藉的墓地。

米可也轻轻点头示意，走到阿空身边时停下脚步，又开口道：“请问距离此处最近的人家在哪个方向？”

阿空直起身抬头望天，眨巴眨巴了眼睛：“最近的人家？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都城了吧，我们从都城出发大概过了……三天？”阿空侧过头看向大哥确认，大哥摊手耸肩，阿空扁了扁嘴：“一天左右能到吧，大概。”阿空减去了路上众人做的一堆浪费时间的事情，大概算了个时间，抬手想指个方向：“哎，是在哪边来着，被追得找不着北了。”

“一天……？”米可平淡的表情突然挂不住了，语调也略微变高了一些。

“嗯……坐马车的话大概是半天，虽然这里不可能有马车。”阿空一边补了句很没有意义的话，一边眼神示意同伴帮忙指个方向，两个女孩子瘫到一块喘气，看来是累得够呛，大哥倒是很轻松的样子，给米可指了方向，但米可却还愣在原地不动。

“别瘫了，出了诡异的事好像是要放信号弹对吧，这种情况是要放那种信号弹来着？”阿空察觉到米可的异常，但还是选择无视自顾自打开腰包翻了起来。

“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请求救援’或者‘请求搜查’吧。”一个滑稽的声音从大哥那个位置传来，刚刚还骑着的地行龙变成巴掌大，一边迅速爬到大哥的肩上一边说道。

“那请求搜查是什么颜色？”阿空问道，看其余三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平时好像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交流的。

“红！”

“蓝！”

“黄！”

“到底是哪个？！”阿空打断他们异口异声的捣乱：“红色我记得是出现重伤员时用的！芋头你到底听课了没！”

“明明是你记错了。”芋头心虚了一下，但还是嘴硬杠了回去。

“算了算了，虽然有些丢人但还是请求救援吧。”阿空叹了口气，掏了个蓝色的信号弹出来。

“我都说了蓝色是请求搜查了！”奶茶眼尖，第一时间喊了起来。

“不是都可以吗！”

“绿色才是请求搜查吧。”大哥悄悄搭了一句。

“那你说蓝色是什么！”奶茶较真了起来。

“蓝色是什么很重要吗……”

“行行行你们吵。”阿空没好气把信号弹全倒他们脚下，三个人蹲一圈翻看着吵个不停。

阿空感觉衣摆紧了紧，回头看见米可在拉自己，想到对方帮了自己还是要友好一些，于是蹲下来听她要说什么。

“刚刚我救了你们，你们也要帮我一次。”米可一反之前的沉静，几乎是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说道。

阿空察觉到对方态度的转变，但她说得有理，况且她似乎只是赶着要去什么地方，估计是要我们送她去吧，让大哥独自去送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现在这个状况让大哥离队真的好吗……

阿空心绪急转，但实际上只是听了米可的话后就呆呆点了下头。

“请你收养米可吧！”

“？？？”其他三个人听到了都围了过来。

“阿空死机了，你先说说是什么情况吧……”奶茶见阿空没了响应，于是跟米可说道。

“首先，你们也看到我可以操纵尸体……”米可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其实我是‘守墓人’一脉的弟子。”

“‘守墓人’？”四个人都歪了歪头表示没听说过。

“‘守墓人’一脉据说能追溯到万年前，每一代都只有两人，一个师父一个弟子，所以并不为人所知。”米可继续说道：“根据祖训，师父只能将刚死不久的弃婴用特殊方式复活，然后收为弟子，弟子如果在十岁前没有找到收养的人家，就要终身作为‘守墓人’，并将这一脉传承下去。”

四个人听到这里都很快回过味来，神色间都有些不自然。

连千年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都根本无从得知，唯有弃婴这个事情传承了万年，真实传统艺能啊。

当然只有阿空重点完全错了，其他人都是在同情米可但又担心自己的眼神会伤害到对方所以神色不自然。

“……然后这‘守墓人’一脉的人都姓‘尸’。”米可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尸米可……

四个人同时将脸偏到一边。

“……这一脉都是取类似的名字，意思是连这样的名字都受不了的话是承受不住‘守墓人’的身份的，乘早找人家收养为好。”米可努力想要保持镇定，可是涨红的脸出卖了她，“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过了午夜就来不及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找呢？”阿空问道。

“因为师父身体不好，我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然后今天她才告诉我是最后一天……”米可语气间似乎还有点在担心：“‘守墓人’一脉用特殊方式复活，体质都会很差，弟子到十岁前都要负责照顾师父，然后师父是这样告诉我的。”

绝对是装病吧那个什么师父，谁不想米可这么可爱的孩子待在身边。

“所以你会收养米可的对吧！”米可眼睛闪闪发亮看着阿空。

“呃……！大哥，你来吧。”

“你想找人家收养是为了改姓吧，”面对阿空熟练的甩锅 大哥冷静地操纵肩上的奇怪生物回答道：“很遗憾我们一族是没有姓的。”

什么还有这种传统，阿空还是没放弃：“那不要姓好了，直接叫名字。”

大哥和米可同时摇了摇头。

“那芋头呢，芋头有姓的吧。”

“收养孩子这种大事我在家里做不了主的。”芋头连忙摇头。

“我也一样。”感觉阿空要看过来了奶茶抢先说道。

米可看了一圈又眼睛落回到阿空身上，眼神中多了一丝令人心碎的哀求。

“对了，你们围过来做什么，先叫救援来看情况啊，说不定有人能收养。”阿空想个法子支开三人，单独跟米可谈谈。

其余三人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又倒弄起手中的信号弹。

“你也做不了主吗？”米可声音中的沙哑感更加明显，阿空突然想到这大概是被遗弃时哭坏了嗓子吧。

“做主倒是做得了主，只是……”阿空回过头确认同伴还在吵个不停没注意这边，小声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姓叶。”

“叶米可，叶米可，嘻嘻，我喜欢这个名字。”米可很开心地重复地念叨着。

“嘶——呼——，不是这个问题。”阿空从牙缝中深深叹了口气：“青木族的叶家，有听说过吗？”

“我知道，是那个背负着诅咒，每一代人不是癫狂就是早逝的一族吧，我听师父说过关于叶清扬的事情。”米可淡然说道。

阿空问听说过没只是打算作为解释的开场白，没想到对方真的知道，而且听到爷爷的名字后顿时背脊发冷，原以为自己不会像父亲那么在意，此刻却生怕有人听到。

“你知道就好说了，”阿空急急将话头抢了过来，尽管已经完全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阿空还是要跟米可说明白：“其实我早就打定主意让诅咒在我这一代断绝，也不会步爷爷的后尘，所以……你明白了吧。”

“师父还说过，”米可无视阿空那有些发冷的黑色眼睛，继续说道：“根据她的研究，叶家所谓的诅咒其实是一种通过血统遗传的令人发狂的病，所以不用担心连累到米可哦，如果不想要孩子的话米可还可以帮你将叶家传承下去，不是很好嘛！”

“你说……是病？”米可说得阿空一愣一愣的。

“师父是这样说的，理由经过调查是叶家还有一系同姓的旁支，但他们却不受影响。”

“确实是这样……”阿空眉头一皱，“可你还是没必要冒这个险，你完全可以去找一户更好的人家，像我这样……”

“我刚刚已经想清楚了，”米可说道：“根据规定被收养前我必须说清楚自己的身世，要在今天内再找到愿意接受我的人恐怕不现实。”

“我是真的不愿意当‘守墓人’，”米可再阿空开口前再一次抢先继续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练习怎么做一个好女儿，你只需要收养我让我变成正常人的身份，过两年我就自己独立生活也没有问题的，你只要答应收养我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过于成熟干练，但实际上神情语气都因为着急而带上了符合年龄奶声奶气，总算有些十岁孩子的感觉，阿空苦笑起来，这是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绝啊。这么说来……

破空声连续响起，阿空抬头看向摇曳着升起的火光，看这个声势看来是全都点了吧，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吵的。

火羽族像是要展示他们用火技术的高超，提供的信号弹华丽得过分，各色的烟火绽开，夜空的云层被散落的金雨照出丝丝残影。米可仰头看着被宛如祭典般热闹的天空，恍惚间好像似乎听到了阿空的声音：

“生日快乐哦，米可。”

米可愣愣地看着阿空，可对方却笑着看着烟火和还在吵个不停的同伴们，那句话仿佛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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