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话 昔日王者……

黑木城的灵器堂门前，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头发乌黑明亮，用简单的绳子绑着，发尾直垂到腰后，简单利落却又带着淡淡的美感。

他双眼明亮，瞳孔微泛橙红色，大抵可说得上是一对星眸。那双眼之中，虽无污浊，却莫名地有种超越这个年龄的沉重。

这是种很难言说的气质，或许比起沉重，淡漠才是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我靠！门帘前面的不是祈家那灾星吗？怎么又来了？”

“别提了，每次灵器堂开放都来浪费时间！真是个晦气玩意儿……”

“是啊，祈家都是首富了，还不敢养他，你想想他有多恐怖？说来这小子也是命硬，放逐这么多年还不饿死！”

“你们怎么还这么说他？虽然现在很不堪，可当年他也算是个天才……”

“天才？天什么才？”

台阶下，无数市井小民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他们言语所指的这个所谓“灾星”，就是站在灵器堂门帘前的这个少年。

门帘后，老者掀开帘子，笑吟吟地将一个女孩送出。

女孩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炉子，很是精致，想必就是她获得的灵器了。

老者送走女孩之后，扭头看向少年，慈祥的眼神忽然消失，换上了一张冰冷的脸。

他从袖中取出竹简，看了一眼，眉目之间显出一丝嫌恶。

身为一个长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对一个小辈这么冷漠。但如果这个小辈是他，那也无所谓了……

“祈无寒？”

“是。”

“你进去吧，若是无任何感应，早早出来便是。”

“好。”

祈无寒从头至尾就说了两个字，对于老先生不陪同进入之事，也没有什么意见。

看起来，他好像早已习惯了……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祈无寒进去帘子之后，老者的耳中竟是突然传来声音！

“四长老，为何不随他进去？”

这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一丝柔和的娇媚，仿佛就是仙庭琴瑟，光是听到，就足够让人心宁。

只不过，那说话的女生似乎正生气，声音之中多了一丝摄人心魄的冰凉。

老者听到声音的刹那，身体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他四下无人，除了用逼音成线的手段之外，不可能还有人可以跟他说话！

而这里能够逼音成线的，似乎只有那位了……

老者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留在远处一位少女身上。少女黛眉微蹙，显露出淡淡的警告之意。

虽然已是长老，但老者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这位的意思，只好悻悻地跟了进去。

只见这传音的少女身段匀称利落，一头长发落腰，纯白色的轻纱水袖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着。

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仍带几分稚气，眉目之间也清澈纯洁，如同夜晚含苞未放的睡莲，有种让人欲罢而不能的诱惑力。

“依如，你让长老进去的？”

就在这时，少女身边的另一个女人轻轻开口，朝她问道。

虽然这个女人头上戴着黑斗笠，面纱将脸完全挡住了。但仅凭这温柔到几乎令人沉醉的声音，也能够想象这面纱背后的倾城之色。

“哎？芸曦姐？”祈依如闻声一惊，低呼一声，赶紧转过头。

由于二人的距离极近，就算是斗笠披下黑纱，祈依如也能看得到对方脸上的笑意。

“吓着你了？”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

就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祈芸曦却是抬起了她的手，伸出葱葱玉指，轻盈地按在祈依如温软的唇上。

“虽说已经有婚约了，是应该呆在闺中的。但既然无寒来了，还是忍不住偷偷来看看。放心吧，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唉……”

听及婚约二字，祈依如剔透的美眸中出现了一丝酸涩。

“姐姐后天就该走了？”

“是呀，婆家都已经来人了，想留也留不了的。”祈芸曦抬起手，正了正头上的斗笠，“既然看了无寒进去，我也该走了。待会儿无寒出来之后，你就送送他吧……”

“姐姐你不亲自送他了吗？”

“如果可以亲自送送无寒，那自然是好的。但只怕送了这一程，我可就忍不下心离开了。”

“姐姐！”祈依如见祈芸曦要转头，焦急地低呼一声，瞬间出手抓住了祈芸曦的手腕，那抬手的动作，已经快到几乎看不清了。

“你的婚约……就永远都不告诉无寒了吗？就算不说，他过几个月感觉异常了，也会想办法打听的！”

“要说，也等我走了之后吧。现在讲，也只会让他着急的。我都让无寒成了废人，又怎么愿意再给他伤害……若是我的婚事能瞒，那便瞒一辈子好了。”

“可是……”

祈依如微微张口，好像还想说什么。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没说，只是慢慢放开祈芸曦的手，目送她离开……

……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祈无寒就从灵器堂里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修行之人都必须拥有灵器，否则无法跨过第一道大境界。故此，灵器算是修士毕生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了。

不过，祈无寒对于这个匹配灵器的仪式并无特别的感觉，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修行。

顶着众人的鄙视与谩骂，祈无寒从灵器堂的台阶走下，旁若无人地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从那略有一丝失落的眼神中大概也能猜到，他没找到想找的人。

祈无寒走在大街上，沿着主干道朝城北方向走去。当然了，他的目的地不是城北，而是城外。

他的住处就在城外，偌大一个黑木城，没有他祈无寒的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人稍少了一些，祈无寒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顶带着头帘的斗笠就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哎呀，你都过街老鼠了，怎么还不知道把脸挡着点？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你呢！”祈依如略带一丝气恼地娇嗔着，走到了祈无寒的身边。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斗笠，看来也害怕被人认出。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无所谓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该习惯了……”祈无寒自嘲地笑笑，对于周围人的眼光，似乎已经麻木。

祈依如虽然看不到祈无寒的脸，但是听着他用轻松的语调说出这种话，心中还是一阵剧痛。

这个曾经跟自己并称双杰的少年，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他曾经也是那么骄傲而强大，同辈之中无敌手，可现在……

“依如，你看见姐姐了吗？平时她都会在外面等我，今天为何突然不见了？”

就在祈依如胡思乱想的时候，祈无寒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听了祈无寒的问题，粉唇微微撅起，站在了原地，不再往前走了。

“无寒哥哥，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啊？上一次……”

祈无寒愣了愣，不知道依如为何突然岔开话题，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回答道：

“应该是在三个月前……”

“对啊，人家三个月才来见你一次呢！这一次回门派的路上特地停了一会儿，你以为我为了见谁啊？斗笠都是我给你送的，就不知道感谢一下我……”

祈依如微微合目，将头朝侧面撇过去，撅起的小嘴藏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就像小孩子故意邀功，等待着长辈的嘉奖。

祈无寒无奈地笑笑，伸出手去，在洁白的长袖之中揪出了祈依如藏着的小手，牢牢握在掌中。

“谢谢你啦，牵牵手还不行么？”

“哼！算你懂事儿……”

祈依如撒娇般地轻轻娇哼了一声，感受到周围路人的目光，脸上忽然就燥热了起来，赶紧将手收回。

祈无寒并看不清依如的脸，自然也瞧不见她脸上那火烧云一般的绯红色，看见她收起手来，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姐姐在哪儿了吧？她肯定来了的，为什么躲着我呀？”

“喂，我陪你的时间那么短，怎么总是说别人呀？就不能多聊聊我们的事情吗？张口闭口都是姐姐姐姐的，不理你了！明明小时候都可以偷溜进房间来哄我开心，长大了就净会惹我生气！”

祈依如佯装愤怒地甩甩袖子，小拳头在祈无寒的胸口轻轻击打一下，然后便加速往前走了。

“哎哎哎！别呀！”祈无寒赶紧加快两步追了上去，语气之中满是恳求。

他虽然明知道依如可能真的不理他，但还是看不得依如生气。

这一点，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如此。只要依如生气了，祈无寒肯定会想尽办法将她哄好，不计代价。

祈依如被无寒再一次拉起手，隐藏在面纱下的嘴露出了一丝沾沾自喜的笑容。

如此小女子娇态，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不可能镇定得了！只可惜依如现在戴着面纱，周围的男人想来也是无福欣赏了。

“依如妹妹，你就原谅我呗。”

“原谅你？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啊……”祈依如轻笑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斗笠摘下，直接扔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她轻轻掀开祈无寒斗笠上的黑色纱布，将头钻了进去！

祈无寒只感觉到一具柔弱无骨的躯体忽然贴了上来，一阵令人迷醉的少女清香袭向鼻尖，令他几乎不敢呼吸！

十四五岁女孩子微微膨胀起来的上围就这样压在祈无寒的胸口，差点没让祈无寒的心脏都直接跳碎！

祈无寒的大脑一瞬之间涌上热血，大大的斗笠底下突然就燥热起来！

在他面前几寸处，有一双黑曜石般纯粹剔透的美眸，带着一点点狡黠的小调皮，似是要看他的笑话。

虽然祈依如还有些年幼，却已经初现女人风韵。秋波流转之间，让祈无寒的心就像被猫尾巴挠着，痒得不得了！

“但你若是执意要去芸曦姐那儿，依如可真的不理你了。今天，你是陪芸曦姐还是陪聪慧可人的依如妹妹，只许挑一个。”

祈依如轻飘飘却又近乎威胁的言语，让祈无寒脊背忍不住一寒。他知道，这题看似只能选一个，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无论是她期待的眼神，还是暧昧的动作，亦或是这充满暗示的问题，都告诉祈无寒：如果不选我，你就等着脑袋搬家！

但可惜的是，祈依如碰上的人是祈无寒……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不可能被旁人动摇自己的选择，那么祈无寒或许有资格获得提名。

眼下的这个选择虽然艰难，但若比起他的曾经，还是差了不少……

“依如别闹了，现在是大街上呢。女孩子家要注意一下形象……”

祈无寒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一线邪火，手按在祈依如肩上，将微微踮脚的她按下去，朝后退了一步。

祈依如的双眸一瞬间被惊愕占据，下意识地反手抓住祈无寒的手腕，将他朝这边拉了一下。

结果是显然的，拉人的手，只能让人的臂膀移动一下而已。祈无寒最终还是退开，跟她保持了距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祈无寒还可以那么执着于芸曦姐！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让心脏都揪了一下，鼻子也是出现瞬间的酸涩，眼眶微红，险些泪下。

“都不小了，再这么胡闹下去肯定不合适的。你也该矜持一些，好歹已经是个大修士，该有点仙风道骨了。”

祈无寒平静地诉说着，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漆黑的面纱再次挡住他所有的面部表情，谁也看不见他的脸。

祈依如眉眼微微挤皱，贝齿露出来些许，死死咬住了晶莹靓丽的下唇。卷翘的睫毛也微微震颤着，令人无比心疼。

她微微低头，不去看祈无寒的脸，但又不愿从他身上挪开视线，便干脆一直盯着他的手臂，许久不说话。

“姐姐今天是不是特别忙啊？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儿，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叨扰……”

“是啊，芸曦姐今天忙得很，肯定是没空招待你了。”

祈依如罕见地打断了祈无寒说话，似乎早就熟悉了他那套言辞，不愿再听下去了。

只见她俏脸上虽有些不甘心的愠色，却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冰寒，缓缓抬眼，满带幽怨地瞥了瞥祈无寒。

“不过……芸曦姐说你明天可去找找她，大概就在老地方吧……”

“当真？”

一听此言，祈无寒脸上突然就出现笑容，赶忙追问。祈依如虽然心中酸涩得不是滋味，但也不敢明说什么。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祈无寒究竟在什么时候会笨得厉害……

“假的！”

“是真的吧，依如？姐姐真这么说了？”

“都跟你说了是假的，你怎么不信呢？”

“哎哟，你别生闷气啦，我陪你逛逛街再回去吧！”

“哼……”

少女看着少年弯腰捡起斗笠，拍拍尘灰，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头上，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涩。

她叹了口气，感受着面前这个少年的雀跃，也真不知自己应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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