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邪妖邪（七）

牛千翎颓废的坐在牢狱中，他的盔甲被剥下，手脚戴上了镣铐，并且如果一切按照常理进行，再过不久，自己就要死去了。

从军以来，他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死法，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不会死在战场，而是死在狱中。

牛千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此等厄运，请求上官询查自己部下的行踪，究竟哪里错了呢？是我错了吗？自己应该不发一语，同其他人一样坐视此事无声无息的度过，这就是正确的做法吗？

他不明白。

城主夏征一向号称爱兵如子，为何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牛千翎虽有些自怨自艾，但在这牢房里待了两三日，又转念想道，所幸我孤身一人，无人会为我的死去感到伤心……所幸自己所爱的人，全部走在自己之前。

也许，在这种世道里，早一点死去才是好事。

他闭着眼睛，牢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敲了敲铁质的栅栏，叫唤他的名字。

“牛骑卫，没睡着吧？”

牛千翎随即睁开眼睛，发现蹲在牢房栅栏外的，是一名看守他的狱卒。那狱卒穿着暗红色的制服，手里拎着一葫芦酒，朝他晃了晃。

“牛骑卫，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上次在武城，就是你把那只尖牙妖怪的头砍下来的，我们许多人都很敬佩你，这次你下狱，我听说是因为顶撞上官，要寻找自己的同袍兄弟，这实在是……”他摇摇头，像是对这一切都感到很无奈，又很抱歉似的，“真是对不住，我们也有自己的职责在身，所以不能把你放出来，但至少还是能给你带壶酒的，你已经有些日子没喝过了吧？若是你有什么需要，也能告诉给我们听，我会看看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多谢。”牛千翎朝那狱卒点头。

“哪里啊，我们该谢你才对，若不是有你们这些人在外面拼命，哪里有我们的太平日子。”

那狱卒站起来，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因为牛千翎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那狱卒便要牛千翎将嘴巴张开，自己帮着把酒倒进去。

牛千翎本不是什么爱酒之人，他很不喜欢自己在喝完酒后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所以除非是必要的应酬，自己是坚持滴酒不沾的，只是现在，这样的坚持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再过不久便万事皆休，何不现在大醉一场呢？

他本不是多么容易悲哀的人，现在却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了。

那狱卒嘴巴微微咧开了，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可在他将那葫芦的塞子拔开，还没能将酒倒进牛千翎的嘴里，不知从什么地方投来一颗石子，将那葫芦“嘭”的一声撞开，葫芦里的酒洒在地上，酒液咕嘟嘟的涌出来。

“是谁？”

那狱卒反应倒快，一下子拔出腰刀。

“本公主姓夏名怜，敢用刀剑指我王室，可是想要满门抄斩？”

刁蛮女孩玉树临风站在牢房外，双手叉腰威仪凛然，身后黑衣少年用冷得杀人的目光看了那狱卒一眼，直冷得他尾椎骨都颤了颤。

“小人不知公主殿下莅临，罪该万死。”

狱卒当机立断把刀扔开，面朝公主跪下乞怜。

“去看看。”

夏怜没头没脑说了一句，黎烟便躬身领命朝狱卒走过去，狱卒身体抖如糠筛，黎烟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蹲下身子，用手沾了沾地上的酒，又送到嘴中用舌头尝了尝。

“是砒霜没有错。”

黎烟说着便站起来。

“什么？”

牛千翎睁大眼睛，他无法理解，自己已经是戴罪之身，择日便将处斩，何至于有人在这之前还要来谋害自己呢？

况且自己向来低调行事，从不树敌，又会有谁想要来杀自己这样一个军汉？他又想到那一天自己执意要去搜寻王二与陈四的踪影，将军劝解无果，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这内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怜却没有这些丰富的感想，或许已经想到，但并不在意，或许在意，也不在面上表露出来，她此刻露出威严的表情来，把原本好听的声音压得略微有些低沉，她向跪在地上的狱卒问道，“是谁让你来杀牛千翎的？”

狱卒额头上泛出大大的汗珠，却沉默不语。

“若你不说，我便追究你的不敬王室之罪，那时不管是你自己，还是你的亲人，都逃不过破家灭族的命运。”

“殿下，请您怜悯我。”狱卒声音颤抖。

“你不配合本宫，本宫这里便没有怜悯。”

“我不能说……”

“那你便是不畏死之徒？黎烟，到城主府去，我看看我叔叔会怎么待你。”

“公主……”

那狱卒眼中突然蹿出一阵奇异的红芒，尖锐獠牙陡然从他嘴中增生，他原本跪在地上，此刻却犹如背生双翼般一跃而起朝夏怜奔过去。

电光火石间，红色的剑芒凌空划过，横切向狱卒腰间，下一刻，那狱卒上半截与下半截便分开，带着惯性重重摔在地上，血雾漫天飞舞。

血液沾湿了夏怜雪白的脸庞，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王修明疑惑的朝左右望了望，城内原本几近于无的妖气不知为何陡然间旺盛起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因为自己打草惊蛇？

不过，若是没有自己，这些人类恐怕再过一千年也无法发现这些隐藏在白马城内的妖怪吧，这样想来，自己做的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让事态发展得更加激烈些，逼迫那人类的公主更急一些，她总是会沉不住气来向自己寻求帮助的，人类都是这样，不到死到临头，是不知道悔悟的，到那个时候……

王修明微微的笑出来，那积攒有万千年的魅惑便凌空绽放，只是他四周空无，没有人可以看到。

唉……明明是青楼，酒却真的不错，实在是奇怪透顶，人类的酿酒技术比妖族好得太多，自己曾经慕名到空竹林里去找猴妖酿造的水果酒，照样是清醇有余后劲不足，在这一点上，还是人类聪明一点，自己不得不承认了。

酒实在是好东西啊，自从被那书生强行灌了一杯以后，我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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