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是习惯性摸头

第二天，我微微睁开了眼睛。

身体有些乏力，右臂依然没有知觉，靠着左手撑着慢慢起身，环顾四周，另一张床上，红果呼呼大睡着，被子半开，露出已经有些褶皱的红色外衫。

好吧，春光外露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人家是直接合衣睡的——嘛，就算真的出现了，十一岁小女孩的春光，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初升的太阳透过窗户投下淡淡的金色晨曦，柳叶儿依然坐在桌旁，好像时光凝固了一般，就连坐姿和昨晚相比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愣了愣，看着依然看着医书的柳叶儿，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该不会是一晚都没睡吧？

于是从床上起来，慢慢站起，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和昨天相比力气似乎恢复了许多。虽然毒素还没有完全逼出来，但药浴的确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我走到了柳叶儿的身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叶儿的身子微微一抖，偏过头，看到是我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醒了么？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还好，除了右手不能动之外，基本上没有哪里不舒服”

“右臂给我看一下”

她直接握住了我的右手，往上拉开衣袖，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又轻轻搭在了我的右手脉搏之上。

微微皱起的眉头下，已经可以看到一丝淡淡的黑眼圈。

我注意到了桌上医书旁的笔记，上边密密麻麻地已经记录了十数种的医治方式。

“好吧，既然你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先来试试看方案一的治疗效果如何”柳叶儿站起身，“你在这坐一会，我去取药……”

我伸出手左手，拉住了柳叶儿。

“怎么了，还有事么？”

“在帮我治疗之前，你先去睡一觉吧”

“哈哈，放心吧，我没事的，之前我常常整晚都不睡觉也没事，不要紧的，你不用担心”

柳叶儿笑了笑，然而我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熬夜可是女生的大忌啊，你是大夫，就应该更清楚才对。我可不想帮我治病的医生顶着个黑眼圈精神恍惚的样子”

“……我哪有黑眼圈了”

柳叶儿说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我不管，你一定要去睡一觉，不然我就不配合了”

“……”

目光对视着，柳叶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被我说服，“好吧，那我就先稍微睡一会儿，这样可以了吧”

“嗯”

我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

柳叶儿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红果，犹豫了一下。

“直接睡我床上吧”

“……好吧”

她走到了我刚刚躺着的床前，合衣躺下，闭上眼睛，感受着床铺内还残余着的些许热度和气息，她不由得背过了身子。

没过多久，柳叶儿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了下来。

我坐在桌前，看着柳叶儿记下的笔记，上面满是涂改的痕迹。

见柳叶儿已经睡着，我站起身，走出了屋外。

屋外的小河边，正好看到了李长春，他蹲在河边洗漱着。

于是我向着他的身前走去。

“长春前辈”

“阿青，是你啊”

李长春抬起头，视线在我的右臂上停留了一下，却是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能跟我说一下么，你和那位刘怜心前辈，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约定嘛？”

我开口问道。

本来昨晚就想问的，结果给红果哈哈大笑地给岔过去了，结果到了后来也一直都没有拐回来。

“我还以为叶儿已经跟你说了呢，原来她还没有说么？”

“我没来得及问，刚刚强行让她去睡觉了，她看了一晚上的书”

“是么？”

李长春伸出手在河流之中捧了些水，洒在脸上，然后微微呼出口气。

“我和她的约定很简单，让叶儿和果果两人比试三场，三局两胜，叶儿赢了，她要陪我一起归隐，放弃复仇。如果果果赢了，在归隐之前，我就要帮她……”

李长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难道是帮她复仇么？”

我不由得开口问道。

李长春并没有回答，只是摇头，然后站起身，他看着我，“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所以你和叶儿都不需要太担心的”

“你说的这么平淡，搞得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认真这么说的啊”

我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赢了，就能皆大欢喜，对吧？”

“是啊……大概吧”

“说起来，长春前辈，你和怜心前辈难道已经是夫妻了么？”

“嘛……差不多吧”

“？”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是个什么意思？

李长春苦笑了一声，回过身，不远处的木屋，刘怜心也恰好在此刻走了出来，她看着我们，微微笑了笑。

嗯，果然看不出她竟然是擅长用毒的前辈呢。

李长春对我摆了摆手，向着刘怜心的身边走去。

※※※※※※

“第一种方案，用金银草和蓝魂花混合在一起，并配合针灸，看看效果如何”

“第二种方案，用牛舌草，荷叶，白虫以及夏木配置的解毒药试试看”

“第三种方案，还是药浴，不过加入的药材和之前不同，需要……”

柳叶儿醒来了之后，立刻开始一项又一项地实行昨晚确定下来的治疗方案。

然而，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没有将我手臂内的毒素完全解除，甚至有些方案完全没有一点效果。

因为逍遥游的特殊性，我的身体在有着抗毒性的同时，也有着极强的抗药性，所以中毒的时候毒素的效果不明显，同样解毒的时候解毒药的效果也并不会很好。

不过柳叶儿所使用的药草，化作药力融合在了内力之中，刺激着我的内力又更加雄厚了几分。

这些药草想必柳叶儿应该是充分考虑到了排斥和相性的问题，所以明明我服用了不少草药，但却完全没有一点副作用发生。

说真的，我还以为一口气吃这么多药的我说不定会药物中毒呢。

不知不觉，一天便过去了，那本笔记上记录的方案全部都一一划掉，柳叶儿的眉头再度紧紧皱了起来。

“究竟还有什么是能够克制蛊毒的呢……”

“赤练蛊……和赤练蛇的毒性果然完全不同，蛊毒和蛇毒果然应该区别对待才可以……还有什么是我没有尝试的么……”

小声地嘀咕着，柳叶儿坐在桌前，无意识地翻看着医书，这些医书柳叶儿基本上都已经能做到倒背如流了，上面很明显并没有她想要的内容。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起来。

而就在这时，红果一手拎着个小布袋，身后还背着个小木箱，回到了木屋之中。

“红果，你跑哪里去了？”

这一天柳叶儿都在为我尝试着解毒，而我除了起床的时候，就一直都再也没有看到过红果的身影，因此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去练功，顺便准备配置一些东西”红果笑着说道，“想看看我的战利品么？”

我不由得好奇地凑了过去，红果完全不介意，直接便打开了手中布袋。

然后我便看到了布袋内蠕动着的数十条蜈蚣。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让人光是看着也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身子一僵，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红果笑了，“害怕了？”

“怎怎怎，怎么可能，我一个男生，怎么可能会害怕什么虫子！”

我强撑着哈哈大笑道，“只是觉得有些恶心罢了！”

没错，只是恶心，才不是害怕，可不要搞错了！

“恶心？这有什么恶心的？”红果歪了歪头，“不过不怕也好，这样的话，那你肯定也不会害怕这些小家伙了吧”

红果放下了木箱，打开盖子，便看到木箱内盘旋拥挤着十几条颜色鲜艳的蛇，有大有小，其中一条突然猛地窜起，竟是笔直地冲我咬来。

然后，在半空之中，红果反应迅速地伸手一抓，熟练地卡住蛇头，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那条蛇被红果一抓之后就似乎一下子没了力气，软软地耷拉在红果的手中，被红果随手重新扔回了木箱之中。

她关上木箱，眨了眨眼睛，看着一下子窜到了房间另一头的我。

“看你动的这么迅速，看来今天的治疗似乎效果还不错嘛”

“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我只是为了向你展示今天的成果才后退的，才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是哦！”

“呵呵，我知道啦，但你中毒的是右手手臂，关腿什么事？”

“……”

红果再度笑了一声，拎着布袋和木箱重新走向屋外，“放心吧，我会处理干净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晚上床上会突然窜出一条蛇或蜈蚣什么的”

“……”

就算你这样说，我估计今天晚上我也绝对不敢睡觉了啊！

我不由得泪流满面起来，忍不住便想要向柳叶儿撒娇吐槽，然而偏头望去，却见到柳叶儿抿着嘴唇，依然在桌旁思考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我和红果两人间的对话。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向她搭话。

今天的晚饭由红果准备，是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蛇所煮的蛇膳，还别说，那些蛇挤成一堆看着恶心，味道倒是十分鲜美。

晚饭之后，柳叶儿再度观察了一番我的手臂，为我针灸了一番之后，重新回到了桌旁坐下，那本笔记已经再度记录了几条方案，不过看柳叶儿的样子，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信心，依然在向着其他可能的方案。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今天一整天右臂一直都没有知觉，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就这么自然地下垂着，让我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独臂残疾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走出了屋外，仰起头，可以看到夜空之中硕大的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让今天的夜晚并没有很黑，不远处的另一间木屋，可以透过窗户隐隐看到油灯燃起的昏暗灯光。

李长春和刘怜心两人住在同一个木屋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生活的。

虽然今天上午，李长春对于约定描述的有些语焉不详，不过只是听了大概，我也能大概脑补出事实的真相，肯定是年轻的时候刘怜心想要复仇，对仇家下毒，却被李长春救下了仇家，然后两人就此产生了纠葛，在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李长春想让刘怜心放弃复仇陪自己隐居，而刘怜心对于仇恨则始终难以释怀，所以两人便打了赌……

嗯，这个剧情发展，简直太王道了，也不知道我猜的究竟对不对，我估摸着应该和事实八九不离十吧。

我脚步蹬地，跃上了屋顶，然后轻轻呼出口气。

左手轻轻按在了右手上。

今天在柳叶儿的面前我一直笑嘻嘻的表现的很轻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她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我不可能在给她增加压力。

不过，果然还是很难受啊。

这种通过阻塞穴道来抑制毒素蔓延的方法大概只能坚持六天，六天之后就必须要解除对穴窍的封堵，不然就如同之前红果对我所说的那样，即使没有毒素蔓延，长时间的封堵穴窍也会让我的右臂完全废掉。

其实，想要赢得这个赌约的话倒是很简单，只要截肢就可以了。虽然我失去了右臂，但这也算是一种解毒的方法，所以赌约自然是还是李长春获胜。

但是想必这样的获胜，柳叶儿肯定接受不了吧，我自己也接受不了，无缘无故为了赌约失去自己的手臂，拜托，我又不是断手狂魔，没有什么王的力量啊……

不过，看叶子的那副模样，这个毒，想要解开似乎真的有些难度啊。

总而言之，尽可能坚持到最后一天，如果还没有解毒，那就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早上长春前辈让我们不要在意输赢，但不管怎样，肯定还是赢比较好吧。

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我偏过头，却是红果也跳到了屋顶上，轻轻巧巧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还真是喜欢呆在屋顶上呢”

“找我有事么？”

“没什么事啊，只是有些无聊，所以找你聊聊”

红果笑呵呵地说道，“放心啦，我没带蛇来吓你”

“咳咳，我才不怕蛇，只是有些应付不了而已”

我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是是，你不怕蛇，我知道的啦”

“嗯嗯，你知道就好”

红果扬起头来，看着夜空，“我能摘掉眼罩么？”

“当然可以了”我回答道，“明明眼睛没受伤，你干嘛还带着眼罩，难道还怕吓着别人么？”

“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人喜欢过我的这只眼睛”

红果伸手摘掉了眼罩，眨了眨眼睛，夜色之下，那只红色的眼瞳颜色略深，宛若沉淀下来的血液，边缘带出一丝明亮的弧度。

“不会吧？”

“要不然你去问问柳叶儿，问她第一次见到我眼睛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呃……”

看红果的样子，我还真有些好奇当时的柳叶儿时什么样的表情了。

“还是算了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沉默了一阵，红果摆了摆腿，“好无聊啊，你坐在屋顶上就只是这么发呆看月亮么？”

“是啊，我喜欢发呆嘛……不过你要是觉得无聊地话，那我就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了”

“故事？”

“你听好了啊。从前有一名少年，名为李逍遥，从小父母双亡，只有姑母拉扯着他长大。她姑母开有一家客栈，而他则经常在客栈帮忙，做着小二的活计，不过他却是不喜欢只当一名小二，而是希望能够成为一名大侠”

“有一天，客栈内突然来了一伙奇怪的蒙面人，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布袋，足有一人高，里面也不知道装有什么东西，顿时让李逍遥上了心……”

之前跟小雏以及柳叶儿我也讲过仙剑这个故事，因此这已经算是第三遍了，也就讲述地更加熟练和精彩，只可惜此刻我的手中没有着惊堂木，不然敲一敲惊堂木，就更有说书人的风范了。

随着故事的发展，红果儿很快便听入了迷。

“最后，李逍遥决定带着灵儿一起行走江湖，前往她的家乡，而他们的第一站，便是杭州……”

“嗯，就暂时说到这里好了，也不早了，赶紧下去休息吧”

“唉唉唉唉~~~”

红果儿不满地嘟起嘴吧，“明明正到精彩的时候，怎么能在这里停下来啊！”

“明明已经一个阶段结束，很照顾你了好吧，时间也真的不早啦，你不睡觉我还想睡觉呢，今天折腾了一天，我可是很累的好吧”

我翻着白眼，“而且这故事还挺长的，就算说个一夜也肯定说不完好吧”

“没办法……那明天晚上要继续说给我听哦”

“是是是，我知道啦”

“真敷衍，来，我们拉钩！”

红果向我伸出了小指，我也只好无奈地递出自己的小指。

不由得想起了小雏，和她做约定的时候，她也总是喜欢和我拉钩。

拉完勾，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红果的头，刚摸了几下，我便反应了过来，这家伙可不是小雏啊。

迎着红果的目光，我咳嗽一声，连忙收回了手，“抱歉抱歉，习惯性地摸头了，你别介意哈”

“……难道你经常摸柳叶儿的头么？”

“不是啦，只是之前我有个妹妹，喜欢摸她的头，才养成的习惯”

“妹妹……”

“嗯，她现在为了治病在凌月门修行”

“这样啊”

红果带起了眼罩，似乎对我的妹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没多问，只是随便应了一声之后，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我见状，也紧随其后跃下屋顶，回到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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