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14：发作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冰冷的触感抵在了咽喉之上，死亡临近的感觉让浅雪宫幽的身体一下僵直起来，身后暗中挣脱着绳索的手也停了下来。

“这就对了，拥有这么可爱的脸庞，如果就这样死去，也未免太可惜了一点。”刀子从浅雪宫幽的脖子上挪移开。接着，一只不比刀子温暖多少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庞。动作轻柔而舒缓，像是在抚摸着一件艺术品。

浅雪宫幽能看出这人眼中的贪婪，似乎对她的脸有着莫名的渴望。不，不仅仅是这张脸而已，对方的手一点点下移，顺着脖颈到了锁骨然后按在了那波涛汹涌的**之上。

“真好啊，女人的身体…软中带香，光滑细腻。”对方的手从浅雪宫幽的胸前移开，又捧住了她的一头青丝。勾起一缕来放在自己脸上轻蹭，柔滑细腻如丝绸，天然的体香混合着薄荷味的洗发水味道，清新自然又让人迷恋。

“我也很爱护自己的头发呢，一直小心保养，可却不可能如你这般漂亮，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浅雪宫幽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是怎么一回事，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肉骨头，恨不得一口吞下去。这个比喻或许有些不恰当，但浅雪宫幽的感觉就是这样子。

羡慕？嫉妒？占有欲？

是的，程林自第一眼看见浅雪宫幽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美丽的容颜，绝佳的身材，卓然的气质，浅雪宫幽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形象，是他一直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哪怕他再如何保养自己的外貌和身材，再怎么精心细致的打扮，可男人就是男人，比不得女人的身子。特别是浅雪宫幽这样的女人，那绝对是任何伪娘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存在。

程林的心开始烦躁起来，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变大，浅雪宫幽更够感觉到自发根传来的疼痛。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的不公呢。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生来便拥有了一切；而有的人呢，明明付出那么多，可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为什么，你能生来就是个女人，还有着这么完美的外表呢？而我受尽了苦，吃那么多药，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程林扯着浅雪宫幽的头发将她的头提了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是个…男人？浅雪宫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林。以对方的声音和媲美女性的外表，若不说出来还真没法相信。

“这是什么眼神啊？”程林怒了，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类似这样的眼神。嘲讽，讥笑，惊讶，像是在看奇珍异兽一样。我就那么好笑吗，就那么让人不耻，让人不能接受吗？！

“眼珠子，挖出来也是可以的吧？”程林手中的刀就要对着浅雪宫幽的眼睛刺去，他要将这对让自己窝火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够了！”

一个声音制止了他，这是一个同样女装打扮，身材高挑的伪娘。齐肩的头发就那样搭在肩上，眉毛是少见的剑眉，看其模样颇有一些女战士，女将军之流的英气。

“鬼面大人让我们好好看住她，如果有了什么闪失，我们不好交代。还是说，即便拿不到药，你也不在乎？”

程林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浅雪宫幽的头发。药瘾发作得不到缓解的那种痛苦，他不想再次体验。虽然程林不知道毒瘾犯了是什么感觉，但想必绝对不会比之前他曾感受过的更加难受吧。

“听着，如果你不想受罪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待着，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否则的话，虽然我们不可能杀了你，但也能让你吃点苦头。”

浅雪宫幽的头发因为撕扯而披散开来，遮住了她的容颜，也挡住了她眼中刚刚忽然惊现的杀意。甚至就连浅雪宫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那刀子刺过来的一刻，她的心里面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久违了的兴奋。

看到浅雪宫幽和程林都消停了下来，李佳玉也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弄出什么人命来，说到底，他与程林以及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是一群已经彻底无可救药的疯子，而李佳玉的头脑还清晰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保持这种理智的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这里的人他大部分都认识，更清楚他们过去的样子。可在那种药物之下，他们一个个变得病态，变得疯狂，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

当发现这药物有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那种可怕的成瘾性，根本难以戒断，一旦发作，变如同疯魔一般。

想起曾亲眼目睹有一个家伙因药瘾得不到缓解而跳楼自杀，李佳玉的心里面便是一片冰冷。这里的家伙们，还有自己在内，结果究竟会是怎样呢？或许当他们第一步迈错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吧。

和自己有着类似想法的人又有几个呢？李佳玉环顾四周，这一个个伪娘们，他们真的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吗？

叹息一声，李佳玉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这里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孩子，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吧。哥特式的装扮，一头染成栗色的头发，看起来就是个可爱的小萝莉。

这是李佳玉的弟弟，也是他之所以走进这个圈子，成为这些人中一员的原因。是的，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弟控，为了弟弟而成为伪娘，为了弟弟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恨那个总喜欢戴着鬼面具的男人，因为是那个家伙，把自己兄弟二人推进了这个永不能翻身的深渊之中。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承受的怒火不仅仅是李佳玉一个人的而已。比如站在他面前的顾墨笙，还有站在一旁正用着复杂眼光看着鬼面的舒亦辰。

之前，在听完顾墨笙的话后，舒亦辰心里便有了不好的想法，再听完两个人的对话后，心里面升起了一种浓浓的失望。鬼面原本留在他心里面的形象似乎破碎掉了，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油然而生。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舒亦辰开口问道：“他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听到舒亦辰的问话，鬼面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这个举动让舒亦辰心里的失望又加重了几分。

“兔子君…也吃了这个药吗？除了他以外，是不是还有别人吃了。”

“是。”这次，鬼面没有再回避，而是直接肯定道。

“那你之前说也蛮喜欢我的，觉得我很漂亮，说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感觉，都是骗人的？其实，你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倒也没有错。”鬼面终于看了舒亦辰一眼，只是这一次脸上没有往日那种温和的笑容，只有无尽的冷漠，连眼中也是一样的冰冷，“老实说好了，对于被男人喜欢什么的，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恶心？

舒亦辰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被男人喜欢很恶心，他是说，被我喜欢是一件恶心的事情。

想起之前的种种，那些言语和行为，那些小小的心动，似乎都变成了笑话。自己滑稽得像个小丑，还一厢情愿的在那里自以为是。在漫展上强吻鬼面，这几天两个人不间断的短信和电话交流，本觉得日渐升温的感情，其实包裹着的却是一片坚冰。

我，还真是可笑啊！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汇聚成线，从空中跌落，在地面粉粹。失恋么，没什么大不了，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呢，就这样结束有什么不好？可是只有舒亦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彻彻底底的破碎了。

那是一片映照出自己本我的镜子，一片一片，直到破碎开来，才看清真实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而丑陋。

大概喜欢活在幻想中的双鱼座总是用力太过，把所谓的梦想当成了活着的食粮。而当梦幻破灭的那一刻，世界也就此毁灭了。

这疼痛是从心开始的，然后蔓延到灵魂，再反馈给肉体。大脑在轰鸣，身体的血管在狂躁，每一滴鲜血都咆哮。药的副作用，在这一刻发作。

肉眼可见的，舒亦辰体表的血管膨胀起来，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涌现出一条条狰狞的青筋。他的双眼因为充血的缘故已经一片通红，因为痛苦而狰狞的脸上还残留着不敢置信。

最后一眼看向鬼面，似乎向从这个曾给予了自己希望的男人眼中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什么也没有。

看着舒亦辰在地上开始挣扎，喉咙里发出似野兽受伤时的低吼。鬼面的眼睛的余光闪过一缕微不可查的哀伤，可是终究被更多的冰冷冻结淹没。或许，他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吧。在凌冽的寒冬里，终究化不开被尘封已久的心跳。他是鬼面，活在面具下的一只无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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