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6：唯一，所有

艾米莉·狄金森曾在诗中写道：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想对于世人来说，真正的痛苦不在于痛苦本身，而在于那转瞬即逝的幸福。失去，远比从不曾得到更令人难以忍受。

我相信命运是善妒的，它不爱圆满，偏爱分离，总给你无限的希望，却又要你耗尽毕生精力去拼补，最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无。但，你只要见过一眼那镜中的花，水中的月，便再也无法停下。毕竟，谁还能忍受只有荒芜和寂夜的人生呢？

于是，在美好中走来，在破碎中离开，成了多少人的一生。

她在人潮人海中看着未来，却看不到任何方向，只有无尽的空无和迷茫。抱歉，我说错了，不是她，是她们……如若她们都是如这世上看上去幸福的人们那般模样，也不会有人多费笔墨将其勾勒渲染。

路边的野花很多，但如雪莲，幽兰，曼陀罗无不丛生在那世人所不可忍不可及之处。人们见惯了世间娇艳多彩的花儿，总觉得她们美得过于平凡，太过老实。于是便开始追逐那圣洁与妖艳。圣洁触不可及，妖艳吸人骨髓。因为不可得，因为可怕，反而令人上瘾。

所以看呢，命运了解人心，于是便设计了尖刺与污浊，建立了悬崖与危谷，养成了那些致命的花朵。

她们，既是命运无情的产物，也是人类欲望的产物。

若她们存在于某个电影里，某个动漫中亦或者某本书里，那么其作者也必然是个魂淡吧。他自以为是的摆弄那些可怜人儿的命运，让她们受尽折磨，只为了博得观众的一笑。而那些流着泪哀其不幸又得其所乐的观众呢，大概也和那个作者一样吧。

但不幸的是，她们却是一个又一个鲜活有着生命的人，摆弄她们的也不是一个只会玩笔墨的无用之人，而是执掌一切的命运，与充满欲望的阴暗人心。

因此，她们在那片刻如同错觉的幸福过后又失去一切了。仅仅是泪水和心痛还不够，还要把你折磨疯掉，让你身上的每一滴鲜血，让你的灵魂都颤抖，都愤怒，都无可奈何的悲伤至极，才肯善罢甘休。若是她们不疯魔，你们哪来的快乐？

正如那年的冬雪，姜初然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自己。那一年的她作为一个还未懂事的孩子，失去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她这一生都再也找不到什么来弥补。那个被寒风吹倒了的心墙，窟窿越来越大，吹进的风雪越来越多，只要把整个心室都填满了冰霜。

所以，当了解了云霏雨之后，她才会那么向往，向往成为一个为了挚爱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豁出一切的人。如果那个时候，她也能鼓起勇气，能够拥有能力，抓住手里的一切，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即便一同下地狱，那也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药效和催眠的作用都消散无踪，姜初然也恢复了能够自由行动的能力，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好似全身没有了力气，只是这样呆呆坐在那儿，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往日的所有。这些年，不断扮演别人，代替别人而活的经历要远远多出她自己的经历。那些旧事，早已模糊不清了，可是却又那么深刻，像风干了的老照片，没有了图还粘在相册里面，你丢不掉。

白无常，姜初然……

当十几年如一日的冰冷面容崩溃，像是雪山融化，坚定的心，玲珑八面的能耐，到最后不过又是一个伪装。化了的虚假妆容，在泪水面前无所遁形。

她既不是如阴司里那般冷漠，也不是在如外人面前那样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她不过是个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非要出淤泥而不染，岂止非莲花所愿，更想徜徉在春天烂漫的田野里，与那赤脚捉蛙的孩子一起笑得像个傻子。

谁要迎着寒冬而立，谁要矗立石林峭壁，只是没有温柔的人阻挡风霜，没有心疼的人儿捧你于掌心罢了。

所以，孤独寂寞的心需要依靠，寒冷冻结的心需要温暖，偏颇扭曲的心需要接纳。

姜初然在这一刻，开始真正理解云霏雨的情感和内心。她不是把爱情当成生命的全部，而是除了爱情，再也没有了其他。对于她来说，顾墨笙既是唯一。失去了这个唯一，那么生命留之何用。而若没有了生命，那再也没有了爱情。

于是，杀了他，也要和他在一起。只是最后，终是舍不得，爱你，胜过了全世界，也胜过了我自己。云霏雨死前是笑着的吧，她终于是幸福的了。

那么姜初然呢，那么此时在这座城市里另一个女孩子呢，她也终会被那喜怒无常的命运夺走一切吗？上天总是吝啬赐予人们恒久的平静，而把你的大半生颠簸。

“所以，好像命中注定一样呢，我会失去你。”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里面那个面色憔悴的人儿，原本绝美的容颜损色不少，无论是杂乱的刘海，还是眼中的血丝，都证明着其主人的挣扎和痛苦。

自从顾墨笙失踪以后，浅雪宫幽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心中爆膨的杀意和疯狂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涌现出来，一旦爆发，她绝对会失去自我。

然后呢，再次变成那个病态的模样吗？

不，不可以！

浅雪宫幽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断用毅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因为那个人好不容易才让她找回自我，她和他距离圆满也已经非常近了，怎么能在这里就……

精神的疲惫和连续的睡眠不足使她随时可能昏厥过去，但她不敢睡过去，因为一旦闭上眼睛，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就会慢慢浮现出来。儿时的自己，母亲的模样，那个男人，被自己杀死的人脸。以及，那个正在一点点靠近过来的…另一个自己！

杀戮的欲望笼罩，就像是动物**的时候一样，身上的激素在分泌，生理的本能在驱使。这个世界上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物，其实都只是遵从着自己最原始的两个本能——进食和繁衍。

进食需要狩猎，而繁衍则需要性。

对于患有淫乐杀人症的病患来说，杀戮便可以将这两者很好的统一。

看到桌子边缘的那把剪刀没有，只要拿起它，走出去，随便找一个人，就可以满足自己所有的欲望了。

只要一下就好，现在顾墨笙不在，他不会知道的，这样发泄之后，又能保持正常很久很久了。

浅雪宫幽的内心在挣扎，蛊惑的声音于脑海之中响起，如同恶魔的呓语，诱使她走向堕落。

她已经走到了桌子旁边，将那把修剪盆栽的小剪刀拿了起来，薄薄的片刃很是锋利，只要一经修改就能成为带走人生命的死神镰刀。

来吧，不要犹豫，只要出去走上一圈，就会有猎物自动送上门来。那些渣滓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东西，杀死他们也是为社会除去垃圾，为那些曾经被其欺侮过的女孩报仇罢了。

手指灵活的转动，这把剪刀明明是第一次拿起，却如手臂般熟悉，她将其分成两半，每一半都是一把利刃。

机会，条件，都已就绪了，你还等什么呢？

浅雪宫幽就要推开门走出去，可是手却逗留在了半空中。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浅雪宫幽咬紧牙关，将剪刀的刃面刺进肉里，飞溅的血珠清醒了意识。她瘫倒在地，不知所措只有将头埋起来痛哭。

当你出现，我以为生命有了转机，可你却在抹去我的记忆后匆匆离去。你以为我是快乐的活着，可我的心里始终缺失了一块。当我再次想起一切，背负行囊前来寻你，我以为这次便是永远，可你又再一次离开。

如果生命中注定有失去，为何还要逼我拾起。你说要为自己而活，却不知道这生命早已死了过去。对于没有一切的人来说，抓住的那唯一就是全部。

“墨笙，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吗？

如果你回不来，我就去找你，无论那里是哪儿，即便是天堂或地狱。

我不需要没有你的世界，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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