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重启

前略，此时的我正从高处坠落。从四层高的楼梯上跳了出来，向着第一层的地板坠落。鬼知道我是不是疯了，但我已经没机会再思考一遍了。

雾，林雾。她正站在四层的地板上，靠着栏杆，看着我。她的眼里是眼泪吧，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大概已经哭出来了吧。

小月，江月。她现在也许正在某个地方观察着这里，或者在某个快餐店里，一边打着游戏，一边等着我吧。

小缘，叶缘。她应该正在电车上，被那些成熟靠谱的成年男女们陪着，赶往我们的家，放下行李，然后继续追着那部无聊透顶的电视剧看吧。

我看到了林雾和我一起读的《北原之花》。

我看到了江月和我一起看的烟花。

我看到了叶缘和我一起赖着的沙发。

曾经的事，或远或近，如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一切都如此熟悉，但却又让我不敢认出来。

也许，在我落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吧。

我的内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这个可能。

一秒。

两秒。

三秒。

头就要碰到地面了。

每一秒的时间仿佛都被无限制地放大，却又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转瞬即逝。

完全失重的状态下，我的大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清醒。甚至……

等等，这是什么？

“死亡不能，苏生不能……”

从未听过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每个字响过之后，与之响应的血红色的字又极其醒目地印在了我的眼前。

“绝望不能，希望不能。”

如同机器人的声音一般，一字一顿，像是在警告着我。所有血色的大字都印在了我的眼前。

无法理解。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试着把手向前挥动，想要把那些恐怖的字从我眼前抹去。但我的手臂却无法动弹，甚至连手指头也一动不动。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时间停止了。

“死亡不能，苏生不能，绝望不能，希望不能。”

再一次，这句话在我的耳畔响起。血红色恐怖的字随着第二次的声音像沙子被吹散一样消失，然后——

*

我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天花板，用纯白色的墙漆刷得一丝不苟，上面还点缀着几盏发散着微弱灯光的白色吊灯。在我所躺着的床对面挂着一个灰色的圆形时钟，写着现在的时间。但现在很暗，看不清到底几点。

“好疼……”

我的头上粘着一块纱布，被包住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这就是之前那件事给我留下的伤口吧。

这里是病房——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微微转过头，分割病床用的帘子遮挡着我的视线，帘子之前有一个女孩趴在床上睡着。我认识她，因为她是我的恋人，全世界最可爱的江月。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管我能不能做到。病床的另一边是这个病房的窗户，温柔无瑕的月光像温暖的被子一样，盖在小月的身上。

说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手机完好无损地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连一点裂痕都没有。这故事的buff好像有点太强了……不过多亏这个东西，我才能再见到我可爱的恋人，所以必须要好好感谢才行。

好了，现在拿上手机看一看时间……

八月八日，凌晨四点三十五分。

成功了。

从四楼跳下来，让故事走向偏离轨道的计划成功了。不过虽然成功了，但小月她一定还是会因为我太过乱来而生气的吧，等她醒来的时候得好好道个歉才行。

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小月的睡颜，她正无声无息地睡着，用手压在床上，用手臂托着头。头微微地歪向我，像是在提醒着我让我看着一样。

然而……

“父さん母さん 今までごめん……”

（来自neru的东京泰迪熊第一句歌词，这首歌超棒的w）

音量恰到好处，不会吵到其他病房，而能让我们听得一清二楚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确定是谁打来的，但能确定的是……

“嗯……姆呜？”

小月被吵醒了。

“早上好，小月。”

小月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望着我，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然后，她笑了。

笑得那么温柔，让我觉得自己疯狂的行为是值得的。

我向她回敬了一样的笑容。

*

前一天的晚上确定我不会有事之后，小月打电话叫了江心带小缘过来，至于我的父母……这点小事不必劳烦他们两人大驾，所以小月并没有告诉他们。据说最后决定小月留下来的时候还大吵了一架，该说这姐妹俩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不过就结果而言，应该还是依着小月了吧，这样就好。

总之费尽周折终于逃出该死的时间回溯了，我的身体没留下什么重要的遗留问题，也保住了重要的记忆，而且还得到了半个多月的休息时间。虽然说得像是我不喜欢上学一样，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任谁都会想要多休息一会的对吧？所以我所做的都是理所应当的，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愧疚。我可是好好地守护了很多人，也有足够的资格得到奖赏了。就把这不太短暂的休息时间当做战利品吧。

「真实」

从庞入院到完全恢复才花了一天不到，所以我们很快就从医院办了出院手续回来了。

但是毕竟从这里——巍雨市——回到我们的家的距离并不短，所以要回去的话还是要坐电车。

真亏附近城市的交通足够发达，不然的话我们恐怕要花上不短的时间坐出租车回去了。

八月十日，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和庞一起坐上了电车。路途不近，但只要两人为伴就不会感到孤单。我们一起坐在电车车厢的一排双人座位的其中一个上，手挽着手，一起看向窗外——我依然坐在窗边，所以能看得更清楚。虽说事实如此，但庞也一样能看清，只是他的面前有我遮挡视线而已。不过我并不感觉自己碍事，毕竟他大概也无心看风景，在专心地看着我的侧脸吧。

在病床前醒来的时候脑中有无数的话想说——责备、宽慰、道歉、感谢……但看着庞的脸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而已。不知他会怎么想，但至少不会讨厌吧。

电车开动了，速度不慢，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向目的地前进。前进之时电车的车厢也一样轻轻晃动，幅度不大也不小，让人完全无法想起烦躁和不安，就好像母亲的爱抚一样温柔。我们在电车催眠一般舒适的环境下，渐渐地睡着了。

——

之后的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也和上上次一样，只是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增加了几个小时而已。本以为打乱了之前的平静之后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结果是我想多了，说实话有点失望。

不，失望的原因不是无聊，而是不能每天和小月腻在一起。

于是——这来之不易的假期就被我无聊地白白浪费了。

第三次的九月二日，星期一。今天又是风铃中学开学的日子。又是一样早早起床，给小缘准备早饭，然后又是提前五分钟离开家门，去住宅街的交叉路口等着小月。

然而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小月已经到了。

“偶尔也让我来等等你吧？”

她站在路边插着腰，远远地向我搭话。

“偶尔的话也不错。”

然后她走向了学校，我跟了上去。

“如果遇到下次的话，可不许再这么冲动了。”

“希望不会有下次了。”

风铃中学的开学典礼再次开始了——

“各位风铃中学的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风铃中学的校长，秦铃。悠闲欢快的暑假已经过去，来到学校就意味着又要开始上课了。不论学习生涯有多繁忙，我都希望同学们能够坚持下去。我不知道你们的初心，也不想问你们是否准备好了，对于你们的内心而言，一切都自有答案。那么，在这里你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别让自己后悔……

我的讲话完了，最后祝各位都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在今后的道路上一帆风顺。”

校长深鞠一躬，然后走下了讲台。

所以，我认真听了校长的演讲。也许这对其他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对我而言却是如此特殊。

如果我心里有答案的话恐怕就不会在这所学校了吧……

然后——

“请各班根据学生会的引导回到教学楼，听从下一步安排。”

开学典礼结束了。

然后——

“嗯……哼……哈啊……！呃呜……”

我们又一次一起来搬书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但无论几次看到小月搬不动书的样子，都一样会觉得好笑。

不是嘲笑，仅仅是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而发出的笑声。

“搬了三次书，结果还是没能搬起来啊。”

“需要帮忙吗。”

班长又从我们的后面出现了。

“需要班长帮忙呢。”

我们都轻轻笑了笑，除了小月。

如果只是对我的话，她大概也会笑的吧。

一起把书搬完，又一次放学。然后又一次路过同样的无人的路，又一次在交叉口分别。

并不有趣。

但很有趣。

因为是和小月一起。

所以什么都有趣。

翌日，九月四日。被闹钟吵醒之后，终于遇到不一样的事了。

但却是以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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