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转学生

「真实」

“嗯？小月竟然起得这么早？”

这是我的姐姐江心发出的疑问的声音。

起床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吃完饭梳妆打理之后，提前到路口等着庞一起上学。七点十分到了住宅街口，然而在我到那里之前，庞已经到了。

“呦，今天蛮早啊。”

“倒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早来……”

“为了证明我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更深了。

明明我也想提前等着你，而且为了早起还刻意早睡了啊……

感觉有一点生气。但还有点开心。

“那你可要永远效忠于我啊，叶庞阁下。”

“乐意效劳。”

他向我深鞠一躬。我从他的身边走过，顺便把他拉了起来。

“对了小月，我似乎又遇到问题了。”

“遇到什么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了屏幕。上面是一条刚刚收到的垃圾短信。

“嗯，我并不是什么江老板。”

“啊？”

他把屏幕拿到自己面前，然后慌慌张张地把短信删掉了。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好像滑走短信的方向有点奇怪。

“所以到底怎么了？”

“看来在你的眼里一切正常，那就没什么事了。”

“别卖关子。”

我拿手肘戳了戳他的右肋。大概不会疼。

“好好好……其实在我的眼里，这个手机的屏幕是反过来的。无论我怎么翻转，都是反着的。”

“那就当做戒网瘾吧。”

至少在我眼里这个手机还蛮正常的，除了经常收到广告短信以外。

“果然啊……”

他有点失望地垂下了头。

也许是真的吧，不过我也没办法解决。

——

九月三日，星期二。今天是转学到风铃中学的第二天。按从学校呆的时间来算，应该是第五天吧……

适应新学校会花上很长时间，但对我而言不同——因为我不会刻意适应。与其迎合别人，还不如让别人来向自己靠拢，如果没人愿意，那么就干脆独来独往，没什么值得眷恋的。

所以，今天开始恐怕要一个人了。

清晨，从被巨大橡皮擦除的梦里醒来。薄薄的被子半掩着自己只穿着内衣的身体，其中的一角已经掉到地上。大概是因为在梦里扑腾才把它弄掉的吧。

穿好黑红色的新校服，把被子捡起来叠好，塞到床对面的橱柜里。

新学校的开学典礼在开学第一天，也就是昨天举办的，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一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边吃完早饭，然后离开家门。

“我出门啦。”

新学校离家的距离不是很近，但好在有城区的电车在运转。最近的电车站只需要走几分钟就能走到，再乘上电车，一共十五分钟就能到学校附近的电车站，然后再走一会才能到学校。

说起来好像还蛮麻烦的，不过比起直接走两个小时要好得多了。

离开自己的家门，沿着门前的路向左走过熙熙攘攘的住宅街，来到更加拥挤的电车站。身边有着数不清的人——大学生们结着对在互相聊着游戏的话题，几个女高中生聊着自己班里的无聊琐事……独处的人不少，其中也有我一个。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戴着耳机把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我也和他们一样。

但不知道他们的耳机声音多大，至少我还能听到该听的声音——

“本车即将停站：泽潭站，请各位乘客注意行程避免错站，带好随身物品，以免丢失。”

远远地传来了电车停站的提示铃声。抬头看了看电车站等候亭檐上挂着的标牌：泽潭路站。看来我没有记错站。

坐上摇摇晃晃的电车，无聊地站着等了十分钟之后，电车到了我该到的地方。

“本列车即将停站：风铃中学站，请各位乘客注意行程以免错站，带好随身物品，以免丢失。”

车窗外一直都只有灰色的墙皮围成的高楼。没有好风景，并不值得留恋。电车缓缓停稳，然后打开了后车门。车门并不分用来上车和下车的用途，毕竟是电车。但从这里通行的却只有下车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逆流而行。仔细看看会发现他们的身上几乎都穿着红黑色的学生制服。款式有三种，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像是同一个学校的制服——不，以现状来看就是如此，穿着制服的人无一例外地走向同一个方向。向人潮前进的方向望去，能远远地看到一所很显眼的建筑。毫无疑问，那里是学校。流动的人潮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成群结队，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合群，或许是害怕被排挤。戴着头戴式耳机独自前进的我也许十分显眼。

但也没关系。

独自在人群中随波逐流，不一会就快要到学校门口了。双向的人流逐渐汇聚成一个方向，然后又一起流向教学楼，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们一样。就连我也如此。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反抗的办法，所以只好随他们一起被推进教学楼，然后回到自己该坐的地方。

风铃中学是全省排行前五的重点学校，在这里即便是最后一名也不容小觑。为了不被天才们埋没，学习成绩是普通人唯一的武器。好在这里的老师们很厉害，能很容易地跟上节奏。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要记得整理这节课的知识点。我们下节课再见。”

第一节课下课，正当我感慨着“学校真厉害”并伸着懒腰向门外瞟的时候——

“庞？”

对面教室门口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学生正俯身看着什么，而且还时不时地伸出手戳一戳，嘴里像是呼唤着谁一样小声嘀咕。本来我并不在意，但是她说出的那个字却让我无法忽略。

“真亏你睡得着。”

她好像没能得到回答，嘴里流出了这几个字。

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她的侧颜，总觉得不久之前就在哪里见过。而且“庞”这个字也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不像是什么寒暄之类的话。

突然想起了某个老朋友。不不不，应该没这么巧吧……

“林雾……对吧？”

我的邻桌突然向我打招呼，我像恶作剧被抓现行的孩子一样慌慌张张地把头转了过去。

“啊，嗯！”

“不用这么紧张的啦。我叫单惜，今后要做同学了呢，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喔！”

我知道的很多哦——她突然像是要说出这句话一样，挺起胸脯拍了拍自己的胸部。还蛮大的。

“嘛……谢谢啦。”

不过她是不是说可以随意问来着？

“那我想知道，对面班那个女生是谁呀？”

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一班门口的女学生指了指。旁边的同学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

“嗯……她呀……不太妙哦？”

“她很可怕吗？”

我不自觉地挤出了费解的表情。

“很可怕。”

她异常坚定的表情甚至让我有点心慌。

“嗯……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她什么来头。”

哪怕是好奇也好，就是想要知道。

“这个人……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她一边说着一边吐出舌头。

“我只知道她除了入学后第一次考试在第一考场第一位之外，其他的场次都在第二考场第一位。”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装神弄鬼嘛！”

“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太尴尬嘛，哈、哈、哈……”

我反而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才更尴尬。

“那……就算啦，今后多多关照哦。”

大概不用再一个人了吧。我转过头整理好自己的笔记。

「真实」

第一节课下课，睡醒后的我打算出去透透气，顺便把庞也叫上。

“庞。”

我在他后面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叫了他一句，但他没理我。

凑到他旁边，用手指戳戳他的脸。

“庞。”

不过他还是没理我。

说起来他趴在桌子上脸朝向墙，也许是睡着了吧。

“真亏你睡得着。”

明明遇到这么多荒谬事。

戳着庞的脸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人盯着我。转向门外，却没有发现有人直视我。不过还是有点发现，对面班似乎出现了一个新面孔。深橘色的短发在耳后箍起，像猫耳一样垂在两侧。黑底红色肩纹的水手校服，还有荷叶边褶的短裙，遮盖着黑色的长筒袜。

我对她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总觉得她的存在有点突兀……

不出去了，现在还是回到座位上吧。

——

午休时间，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的我被同桌拦住了。

“林雾……没带便当吗？”

“诶？”

单惜突然向我搭话，弄得我措手不及。

“也对啊，毕竟才刚转学过来。风铃中学的午休时间是可以在学校吃午饭的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

“我……回家就好啦。”

以前的学校中午都是回家吃，从学校坐电车回去要花上不少功夫，没提前了解学校制度真是失策。

“不过学校也有食堂的哦，干脆一起去那里吃吧？”

而且食堂的饭菜也很好吃——她的眼神写着这么几句话。

“那我也一起去吧。”

我把书包放回原位，然后和她一起向餐厅走去。

「真实」

午休时间，刚刚睡饱的我叫醒了庞，打算一起去天台吃便当。

“今天又可以吃小月亲手做的便当啊。”

他看上去一副飘飘然的样子。

其实这周开始就不是我做便当了，心似乎很闲，所以一大早就霸占了厨房。她的厨艺也不错，只不过总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至少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来吧。

然而当我准备翻出便当盒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好像忘记带便当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似平静地向他宣布了这个不太严重但好像又有点严重的事。

“嗯……”

“去食堂吃吧。”

然后拉好便携包的拉链，把叶庞拽往学校食堂。

——

单惜和我一起到食堂吃午饭，看到收银台上方菜单的瞬间让我有一种走进了快餐店的错觉。该说真不愧是知名学校么……在其他学校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食堂。风铃中学真厉害。陪我买好午餐之后，我们一起在一个承重柱旁边的空桌子旁坐下。当我们才刚刚坐下的时候，食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我所熟悉的身影。

“……？”

单惜看着满脸问号的我，在我的面前挥了挥手。

“喂——林雾——你怎么啦——？”

“啊…诶？我、我没事……”

我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吓了一跳，赶忙掩饰。

“喔……那就快吃吧。”

这种蹩脚话一眼就会被识破吧，不过她好像不打算问下去了。但我依然很在意叶庞，还在偷偷地瞄着他的行踪。

叶庞的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好像是我上午看到的那个。他们买完之后顺便在旁边一个一直没人的空位坐下了，那个座位就好像提前给他们安排好的一样。

诧异……

“呐，单惜……那两个人一直在这里吃饭嘛？”

我指着叶庞，向单惜发问。

“嗯？不是哦。天天在食堂吃饭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俩呢。”

怎么了？——单惜以这种疑惑地眼神看了我一眼。

“没事……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我抓起饮料杯吸了一口，装作不在意地偷偷向叶庞那边瞥视。然而却发生了更尴尬的事——我和他四目相对了。

我连忙别过脸，不想被他看到。不过反而会更引人注意……为了不丢人现眼，我还是赶紧吃完离开吧。

「逆转」

因为没带便当，我被小月拖到了食堂。高一第一学期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吃饭，但是后来却慢慢的自己来做便当了。至于原因……只要看这里攒动的人头大概就会懂了吧。

久违地来到了这个不太让人怀念的地方，这里的变化也不小，比如坐在某个柱子旁边的新面孔……

嗯……她怎么在这？

用两个树叶状的发卡将头发箍起，在脑袋两侧像猫耳一样竖起来。这个奇怪的发型就像她的标签一样，只要看到就能知道是她。至于她是谁……林雾，那个在回溯事件里莫名其妙地出现的，我的老友。说起来她好像和我说过她转学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没想到她竟然转学到这里了……

总之先无视她。端上盘子和小月一起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默默地拿起筷子。吃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感到有点违和……抬头看一眼，却又和她对上视线了。

“怎么了？”

小月看到呆住的我，满脸问号地问了一句，然后向我看的方向一同望去。

“……五班新转来的转学生，对她有什么想法么？”

“啊…不是……没什么……”

我慌张地拿起筷子，用米饭堵住了自己的嘴。好像有点硬。

——

在食堂吃完午饭，单惜去洗手池清理便当盒，让我自己先回教室。从食堂到教室要走过两个楼道，当我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了人。

“哇呀！”

她并没有被我撞倒，但数不清的卷子在空中飘来飘去，然后落到地上。被我撞到的人是一个老师，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似乎也是老师。我慌张地上去帮忙捡起了卷子。

“哇！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一旁的人手里也抱着一摞卷子，所以并没有弯腰帮忙。

“你呀，都说了转弯的时候要好好看路了吧？”

“呜……下次会注意啦……”

虽然是我没看路，但被教训的却是被撞到的老师……总觉得有点罪恶感。

“那个……我帮你们吧。”

“嗯，那就麻烦你啦。”

抱起被撞散的半摞卷子，帮老师们送回高二办公室。办公室只和我的班级隔着一座墙，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感觉脊背一凉。

“打…打扰啦…”

我把卷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慌张地准备逃跑。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呢？”

“小月呀……没想到你也这么冒失。”

没等我离开，老师们就聊起天来了。让我比较在意的是她们提到的“小月”，感觉像是什么人的名字。

“啊对了，我记得门卫大叔叫我来着，我去门卫室看一看哈。”

被我撞到的老师抢在我前面离开了办公室，刚好留下我和那个提到“小月”的老师。趁这个机会赶紧问问吧。

“那个……老师？你是一班的班主任来着吧？”

她坐在办公桌前，端着咖啡杯，疑惑地看着我。

“嗯？是的哦。”

“我想问一下……刚才老师说的小月……”

一提到小月，她突然就感兴趣起来了。

“没必要老师老师地叫我，我叫欧湘。说起来，小月啊……莫非你对她感兴趣？”

坏笑……好像有些不妙，不过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我有一点在意……我的朋友说她第一次考进学校是全校第一，后来一直都是年级第三十一……学校前三十还有奖学金什么的来着吧？”

“这个呀，我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不是也蛮有意思的么。”

不对不对，我怎么问得这么远了……

正当我在犹豫如何转变话题的时候，她接下去又说了一句——

“你真正感兴趣的，是一直缠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吧。”

说完这句试探一样的话，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诶诶？！怎么会呐……哈、哈、哈…”

一下子被猜中心思的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慌忙掩饰。

“哎……铃中不管学生恋爱，只不过作为老师我有必要提醒学生一声，别太过火。”

“啊…是……”

说罢，她向我摆了摆手。我颤颤巍巍地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有意思。”

这是我离开办公室前隐约听到的声音。

「真实」

放学时间，我坐在庞的桌子上，看着他收拾东西。

“啊，今天有社团来着。”

“翘掉不就好了。”

我装作不在意地给出了建议。

“再怎么说，第一天也应该去打个照面吧？”

“嗯……那就去吧。”

我从他的桌子上跳了下来。

“不等我了吗。”

他把书包收拾好，挎在背上。

“刚好今天有点事情要做。”

我一边走着一边回答，然后离开了教室。

至于我说的事，其实就是打工而已。因为不太好意思辞掉，干脆就一直做下去好了。不过正好排班的时间都在下午放学后，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而且也不用麻烦庞了。一举两…三…？管他呢，总之就是好处很多就对了。

从学校的大门离开，向附近的电车站出发。走到候车区的时候，有种既视感出现了。

……怎么又是这几个小混混。

不妙，他们好像注意到我了，希望不要找我的麻烦吧。

“喂，那边那个小个子。”

嘁，怎么偏偏是这种叫法。

我装作没听见，想拿耳机堵上耳朵——

“等等！”

一个没见过的健壮的男人冲了过来。虽说他看上去也是和那些人一伙的，但这个人却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好像在上次也没出现，也许是来帮他们寻仇的吧。

“……有事么？”

我把拿着耳机的手放下，一副无语的样子回应。

真希望没必要和他们打起来，毕竟我也没把握和五个男人打架还毫发无伤。说到底，本来打架就很麻烦。如果庞在这的话——

“你，认识叶庞吧。这些家伙上次给他添麻烦了，我只是替他们来赔罪的。”

其实庞也没什么事，吃亏的应该是你身后那几位才对。不过确实是添麻烦了。

“……没事。但是原谅他们要问本人——”

哪怕是社交礼仪也好，至少还是要回应一下的。我并不打算代替庞来原谅他们，毕竟是他们来挑事。

不知何时电车也快要到站了，眼前这个似乎很通情达理的混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拿出了什么东西。

“——看样子你很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把这个还给他吧。”

“是什么…”

“你只要告诉叶庞，是张炀给他的东西，他就知道了。”

接到手里，是一个皮手环，上面不太平整，感觉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了几下。确切的说，应该是这上面被刻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再见。”

刚好电车停站了，多余的问题干脆都藏进心里，好好地去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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