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齿轮丢失

江月告诉了我重要的线索，现在我已经知道叶庞可能在哪了。虽然有些模糊，但至少能缩小搜索范围，只不过不是青枋市，而是巍海市，那个叶庞转学前就读的学校所在的城市。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几乎都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麻烦却还是以一样的方式找上他。真是可笑。

也许，有些事注定逃不过吧。

*

我，江月，叶缘三人一起坐着电车来到巍海市。当我们到达巍海的跨市电车站时，时间已经到中午一点钟了。时间很紧，今天已经过去半天了，就算现在找到他再回去，等到回去的时候今天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明明这么急切，这么严肃，甚至到了没有时间再浪费的程度，但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呜啊……早知道早上就吃点东西了……”

从起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我只能拖着无力的身体勉强跟在她们俩身后，叶缘看到我这幅狼狈样，开始关心起我。

“林雾姐姐连早饭都没吃？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呀？”

叶缘一边抬头看着我，一边担心地和我搭话。

“啊，我没……”

事字还没说出口，肚子就又像闹别扭一样叫了起来。

“前面有快餐店。”

江月盯着前面一排店家的招牌，若无其事地提醒了我们。虽说是提醒了，但她一点要停下的样子都没有。看样子如果我打算去吃点东西，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找叶庞吧。到现在我还是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果然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最终我还是禁不住饭的诱惑，往快餐店的方向走去。我本以为江月会不管我们自己去找叶庞，但她却一言不发地跟过来了。

“……”

我刚想问她跟过来真的好吗——之类的话，但我才想到，我没明说要去哪找叶庞，大概自己也无计可施吧。江月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其实也有可能是她也肚子饿了之类的？我还是别多想比较好。

每人买上一份快餐，我们三人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安心地吃。看样子江月也真的饿了，她面前的餐盘里堆满了汉堡。

话说她一个人吃的完这么多么……

“啊哈哈……吃饱才有力气找人才对，是吧？”

江月一言不发地吃着，而我则是一边吃一边思考，琢磨一条效率更高一点的路线。不过，我大概没必要想这么多——

叶缘无聊地看着窗外。突然，她大喊起来：

“诶？哥哥？！”

叶缘瞪大双眼指着窗外一个微笑着的路人，旁边跟着一个比他矮一点的男人。在稍远的地方，有几个小混混样子的男人。据她所言，这个人就是叶庞。

“是叶庞？”

在我的印象里，叶庞应该不会这样笑的吧……

江月听到叶缘的喊声也转过头看向那边，然后突然起身，跑向快餐店大门。

“江月？你去哪？”

还没来得及说完，江月就已经跑到外面了，我和叶缘只能赶快追上去，免得跟丢。

「逆转」

事件……已经没必要再提起了。

本来是这样的，但麻烦总是自己跑到我面前，真是烦人。

小月给我一条黑色的手环，根据她自己说的，这个手环是那个张炀要她转交给我的。手环的内侧刻着两个字，巍海。真是恶趣味，明明知道我已经忘记了，却还是要我重新想起来。大人真可恨，总抓着孩子的过去不放。

总之指令已经收到，现在只能听命行事。

「真实」

我们在快餐店偶然看到了叶庞，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虽然打扮得没有特征，但我很清楚他们是谁。预感到大事不妙的我赶忙冲出去，尽快把叶庞带回来。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恐怕他家又要动荡一阵子了。

从叶庞刚刚走的地方向前看去，那个方向是叶庞十几天前去过的图书馆。但我刚刚贸然冲出门来，却找不到叶庞的踪影。

——

跟着江月一起冲出门，当我们到门口的时候，叶庞和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虽然我和叶缘磨蹭了一下，但看江月呆站在那，恐怕她出来的时候，叶庞已经不见了吧。

说实话，他们走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个……小月姐姐？哥哥去哪了？”

“我没看到。但他刚刚是往那里走的。”

江月说着指了指文海图书馆的方向，自己一副随时要弹出去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叶庞到底会去哪，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叶庞绝对不会去。相反，我倒是想到另一个可能。

“我说……我们分头行动吧。往刚刚的那个方向是文海图书馆，江月你去那边找；往电车路往前走会有一个花园，叶缘去那个方向找。剩下一个可能的地方要找的话有点复杂，我去那个地方找。如果找到的话电话联系，这样可以么？”

“嗯！”

叶缘大声答应，江月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图书馆跑去。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性急。

「逆转」

早上七点，我带着许久前就被淘汰掉带着老电话卡的旧手机离开家门。没有留下消息是为了避免麻烦。这一趟要和某个人好好谈谈，应该不会回去太晚。

坐着跨市电车到达巍海，下一步是去约定好的地点。大人做事真麻烦，既然给我留下任务，为什么不干脆说得明白一点呢。

一边想象一边推理着，我走到了一座桥底下。这座桥下流淌着一条浅溪，几块石子从水下探出头来，连接成通过的另一条路。一条路又连接着我的家和一所中学，但经过这条路的人寥寥无几。这里是我曾经去上学的路，也是我伤心难过时躲避现实的地方。我以为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但我太天真了。

我踩着石子，漫无目的地在小溪上走来走去。以前的我也喜欢这样，这是小孩子的游戏。

“来得蛮早的嘛。”

男生，不，男人的声音。他的名字是张炀，说直白点，是我父亲手里的人。

“你们大人办事，有点周到得过头了吧？”

“倒是你，想得也挺全乎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我的左手的手机。这只手机是一个打开了定位系统的旧手机。已经没有人记得这里的电话号码了，除了那些喜欢下棋的大人们。

“做个简单的解密来找我都不愿意，还非要让我来追着你，是不是有点王子病呀？”

他说着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嘲笑谁，但看着不爽。

“少废话。他到底又给你安排什么了？”

我实在忍不住火气，直接问出来了。这家伙每次出现的时候，我和叶缘总会有些麻烦。这一次恐怕几天内都不能安生了。

“真不留情。这次可没这么多麻烦事，你只要跟我走就行了。”

他向我身后走去，然后站在我背后捡起一颗石子。

“又有谁愿意找别人麻烦呢。”

啪嗒——石子被扔到了对岸。它落地后滑到杂草丛生的斜坡下面，被完全掩盖住。至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

为了找到叶庞的下落，我们三人分头行动。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但至少……让我碰碰运气吧。

从车站附近的街道离开，现在的我站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这条路人烟很稀少，平时几乎只会在学生们上学的时候才会有人路过。小路边上有一条浅溪，溪流中间由一条石子路连接两岸。再往前走几步就能从更安全、更宽敞的水泥桥上通过，石子路只是一些孩子们无聊消遣的地方。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会有个人去那个小溪边接他回去。他去学校的时候喜欢戴着一个黑色的皮手环，没什么用，但他就是喜欢戴着。

恍惚间已经走了很久，那座桥已经在我眼前了。桥上路过的人和车还是这么多，桥下空无一人。石子小路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其中一块已经不知道被谁拾走了。

这里没能找到叶庞。

该怎么办呢？我缓步走在小路上，一边盯着路边的小溪，一边出神地想象着曾经的一切。那段忧虑不多，又能有很多时间用来玩的时候。如果叶庞的家里没这么忙——

对了……莫非这是他的家里传来的信？

麻烦了。我转向另一个方向，往自己突然想到的地方尽力跑去。

「逆转」

其实，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忘记我们当初是为什么而吵起来了。

包括我，包括这件事的元凶，所有人都不记得了。我们只记得那次吵架闹得鸡犬不宁，甚至让我摔门而出。

最后是小缘找到我的，带着母亲一起。

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我们只记得，自己有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因此……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和老头子关系不好而已。想要消除芥蒂，我觉得大概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当下，我跟在这个像传令兵一样的张炀后面，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一边前往目的地。虽然不知道情况，不过既然连张炀都出来了，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羚翼大桥——巍雨市跨市电车站——云海图书馆——最后来到这里。来的路上偶然遇到了之前的那一伙小混混，但我选择无视了。以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途中非要绕道，但路程也没多大区别，所以就干脆不说好了。

然后来说说这里吧，这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地方。叶语集团。只看名字就知道，是叶家的公司，这是我的父亲——叶巍然，自少年时就开始经营打拼，最终一步步积累融合的汗与血的结晶。关于名字……我的母亲的名字叫黎语，这样你们大概就明白了吧。

“行啦，剩下的就是你们一家人的事了，我可不好插手。会有人在门口接你，去帮帮他吧。”

他偶尔还是需要家人的帮忙啊——张炀小声地嘀咕着这句话。

我略带怀疑地瞄了他一眼，然后去推开了那栋摩天大楼的大门。

——

我在奔跑着，朝着自己想到的地方。

就好像不能及时赶到就会失去一切一样，我在拼命地跑着。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我的心里不禁质问自己。

但是我却没能让自己停下，即便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也没能停下。

仔细想想，这其实都只是叶庞自家的事而已吧？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呢？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没让自己停下。我坚信自己对他而言绝对是特别的人，即使现如今他已经有了值得守护一生的人，我也依然占据着特别的位置。

“我可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放弃不了啊！”

为什么？我实在是想不到原因。

明明叶庞早就转学离开了我，明明我早就强迫自己放弃，可是现在，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家人吵架！为什么要离开巍雨！为什么要……离开我啊！”

想要把责任全部都推到他的身上的我，可真是怠惰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全然不顾路人的眼神，我依然在不顾一切地奔跑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路边人行道的尽头，那一级小小的台阶。

若是平时的我，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出丑的吧。但现在，我却被这样一级台阶绊倒，失去平衡，摔倒在烘焙店的门前。

袜子擦破了，衣服上沾了不少灰……膝盖擦伤了，小腿也感到阵阵的疼痛。虽然能勉强站起来，却不能再跑了。

路人在看着我，看着我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台阶绊倒的狼狈样子。视线犹如尖刺一般刺向我，尽管未必有恶意，却足够让人感到不快。

我不想理会这些毫无意义的视线，缓缓地站了起来。

“嘶…衣服都脏了呢。”

默默地，尽力地往那座令人不爽的摩天大楼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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