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初到禹州城（2）

禹州城的城门没有瓮城，只有青石加上粘土堆起来的城墙。虽比起陈慕言见过的其他城市相对简陋，但是比起西南这边的村落和小镇，已经称得上“宏伟”二字。

令陈慕言有些意外的是，门前守卫并非全是玉兰的人，竟然还有两个犬族的女子拿着长矛在门前守卫，两人有说有笑，对往来的人群也不盘查，最多不过是看一眼，用一口不流利的玉兰话，和另一个玉兰人守卫说笑，对着往来的男人评头论足。

陈慕言还没有从失去黄诗云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没有精神。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多余的伤感毫无作用，但是这种事情并非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余下的三女也都垂头丧气，虽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失去一名姐妹，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不可挽回的事情。苏巧茹好几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传出轻声的抽泣声，就连往日总是微笑示人的张娇娇，这几天也都木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故而在前面引路的便只剩下了武松三人。

武松照样是大大咧咧的样子，进城之后便对众人介绍起这禹州的唯一一座城来。

玉兰与格达木世代交好，毕竟一个需要靠着玉兰帮忙才能守得住，一个要靠着格达木挡着才不至于被直接攻击，唇亡齿寒的道理，双方都很懂。所以一直以来，格达木与玉兰的生意往来就十分频繁，格达木那边有好几种特产的木料、矿藏以及药材和香料，对于玉兰来说，那就是一块宝地。如果不是兽妖作祟，那里恐怕早就已经被玉兰国的商人占据了。而同样的，格达木那边的农业水平实在是不堪入目，粮食之类的东西，全靠从玉兰国进口，更别提还有各种锻造的武器装备、守城器械。

所以，在这边境之城，又是相对安全的场所，到处都是各类商铺，以及各色行商，也就不足为怪了。

禹州城的房子大多比较低矮，最高的建筑也不过才三层。大多数的屋子都是石头加上粘土堆砌起来的，似乎这里并没有烧砖头或者用木头作为主体的习惯。街道并不宽敞，好在这里并没有马车通行，连个骑马的人都没有，所以这一仗宽的街道，才不至于感觉拥挤。

武松已经开始说起了禹州城的历史，说当年是如何如何艰难，才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像样的城市，说起了当年格达木退守禹州城，飞虎军千里驰远的故事。

西南的路一直都很难走，并且危险远超人们的想象，当年飞虎军能够从玉京出发，驰援禹州，实在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艰难，但是这种近乎于故事传说的事情，她们就真的办到了。据说飞虎营当年走出来的那条路，后来因为地震给毁了，否则的话，现在的行商直接走那条路，要方便很多。

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实在是太过渺小，当年太祖万里长征，也是死伤无数，才最终修成正果。只是不知道，飞虎军当年的伤亡比例有多大。

武松说着，便带着众人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四方客栈。

这个客栈的名字倒是大气，可惜客栈从外表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农村土房而已。这倒是有点内似于山东乡间的那种土房，不过西南这边雨水多，土房的房顶都铺着一层土陶片，想来应该和瓦片有着相同的作用。

武松站在门前一声吼，立刻便有两个店小二匆匆赶了出来，先是对众人上下打量一番，而后才用带着方言味道的玉兰话说：“欢迎几位贵客，里面请！”

一进门，便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柜台便在这房间里面。想要正式进入客栈，就需要从这个房间穿过，从后门进入院中。此时老板朝这边看了一眼，便露出职业的微笑，“几位是住店？”

武松在这房间中只能弓着身子，否则脑袋就要直接将房顶给掀了。他没好气道：“废话！”

老板看了武松一会，似乎这才想起来，“哎呦喂！这不是巨灵族的武二爷么！”可惜老板是一个半老徐娘，否则的话，这谄媚的姿态，还真容易让人误会她和武松有一腿。

武松歪着嘴，显然并不想搭理这老板，只说：“不算我，这几个都是要住在这里的客人，你给看着办吧。”说完，武松便先一步往院子里面去了，这间屋子，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老板看向这边，曹操上前，拿出一锭银子，“一人一间房，我家主人不喜欢被打扰，有清静一些的地方不？”

老板看见银子，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连忙笑着说：“有有有！武二那厮既然是把贵客带到咱们家的店来了，那当然不可能比别家的差！瞧瞧，这半条街的院子都被咱们家给包了，要什么样的房间都能给你收拾出来！您呐，就放心吧！”她伸手将银子接过来，放在戥子上，“算您七两。”

曹操点点头，“剩下的便听老板安排了。”

“好说好说。”老板对一旁等待的小二笑着说：“快，带着几位贵客去挑些满意的房间。”

这条街算是商业街，做生意的也就是前面的门面房好用，不少家的院子都被这家客栈买了下来，盖起了客房。几人穿过后门来到院中，发现武松竟然睡在院里打盹，旁边不知是谁，给放了一个茶壶，一个茶杯。

众人跟着小二穿过两个院子，才来到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面一共八间房，陈慕言此时一行除掉武松不算，一共六个，若是想要将院子包下来，便要多交两个房间的钱。但是走这一趟可是皇差，哪里能没钱？别说是陈慕言怀里还带着巨款，光是曹操身上带的钱，也足够他们一行的挥霍。

张娇娇开始商量着分配房间，曹操则一拱手，说要出去把武松的账给结了。他们似乎就是约定，到禹州城为止。

陈慕言坐在角落无精打采，张娇娇走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她自己却也有些哽咽。要说伤心，她只会比陈慕言更伤心，多年的姐妹，岂能没有感情？

陈慕言见张娇娇走过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而后拿上自己的外套，走入一个空房间中。

张娇娇的话憋在心里也十分难受，但是真让她对陈慕言说什么，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在张娇娇的眼中，陈慕言答应假扮陈慕言的唯一理由，便是黄诗云。可是现在黄诗云没了，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让这位吴兄弟扮演陈慕言呢？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安慰陈慕言，说黄诗云既然没有看见尸体，没准还活着。可是这种话，她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够让别人来相信？用一个已故姐妹的生死来撒谎，试问她张娇娇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董卓看着张娇娇在陈慕言的门前犹豫，瞥了一眼，没好气道：“要进去便进去，有什么话，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便不说，做人做事，哪来这么些见不得人的！”

张娇娇吓了一跳，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这看似粗犷的汉子，竟然粗中有细！她微笑着走到董卓身边，笑着问道：“董大哥……”

话还没说出来，董卓便一摆手，“甭说，甭问，我这个人，不善言辞，说话容易得罪人。”

张娇娇哈哈一笑，“那正说明董大哥是个爽快人，直来直去，是个豪爽的汉子。”

董卓看了张娇娇一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说：“好听的我听着，姑娘，该找谁找谁去吧，在我这实在不值得你耗功夫。”

张娇娇也不矫情，一拱手，便再度回到了陈慕言的门前。她略微思索，一咬牙，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陈慕言正躺在床上，连鞋都没脱，双脚悬在床边。听见有人进来，陈慕言抬头看了一眼，见张娇娇正面带微笑走了进来，他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张大姐。”

张娇娇坐到床边，看着陈慕言，心中叹息，嘴上却笑着说：“一路辛苦了。”

陈慕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点点头，强颜欢笑道：“是挺辛苦的。”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很久。陈慕言实在是忍不住了，先一步开口说：“你放心吧，如果是因为黄诗云而担心我的话，不要紧的。还有，如果是想着我会失约，放弃我们之间的约定的话，也请放心吧，就算是为了黄诗云，我也一定会做到底的。”

这话说完，张娇娇突然之间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出了声。她将身子转过去，呜咽声仿佛牵动着陈慕言的心。

最终，陈慕言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张娇娇的肩膀上，安慰道：“没事的，总会过去的，人从生到死，才算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黄诗云不过就是提前一步完成了她的整个人生而已，不过是先我们一步圆满而已。”

然而张娇娇却毫无反应，始终在呜咽着。

隔了两分钟，张娇娇稍微好了一些，才咳嗽一声，从怀中拿出丝巾，将鼻涕和眼泪擦掉，才对陈慕言说：“见笑了。”

陈慕言摇摇头，“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一路跟着你到西南来。”

张娇娇叹了口气，“或许当初我接下这个任务就是一个错误。我本以为，我走过一次西南，对这边总比师门的其他人要熟悉，总该不会有问题的。而师傅也对我信任有加，才会被小师妹纠缠成功。可是……可是当年怎么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当年怎么就能够一路顺风顺水！为什么！难道是我二妹的命么！”

命运之说，陈慕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意外而已，总不能因为发生了意外，就总是被困在这里止步不前，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张娇娇看向陈慕言，一时语塞。她本想来安慰一下陈慕言，不料却反而被陈慕言安慰了。

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张娇娇擦掉眼角剩余的眼泪，对陈慕言说：“你放心吧，我的誓言不变，虽然二妹没有了，但是我会代替二妹给你为奴为婢的。”

“张大姐，大可不必，我本就不是……”

“吴兄……陈兄弟，别说了，我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说完，张娇娇便一溜烟走出了屋子，留下陈慕言看着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曹操偷偷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见陈慕言正看着门外，又将视线对上自己，便微微一笑，而后缩了回去。

门外，响起董卓的声音：“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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