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后的告白

斑鸠呆住了，一起呆住的，还有她手中的我。

她的话一字一句，仿佛咒印一般，顽固而有力地扎进我的脑海里。而她清澈见底的瞳孔中流淌而出的，极度真挚的让人不敢触碰的眷恋，更是让我无处遁形。

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依恋，至少在这一刻，这种依恋就像哗啦啦流淌的春水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填满了我的整个身体。

于是我耳边只剩下吟咏的水声，其余的一切都被排除在天地之外，我所拥有的的一切就只剩下她那双毫无保留的眼睛。

我突然明白，她刚才的那副狂热的模样，并不全都是装的，或者说，绝大部分都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为我的涅槃感到无比的欣喜，因为这对她来说，确实就如同自己重获新生一般值得庆祝。至于她伪装的那一部分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她重新看向了斑鸠：“至于我刚才为什么曲解猫神的叫声，告诉他们那些话，其实也很简单。”

她刚才柔软下去的眸光又一点点坚硬起来：“因为我们是【黄昏的微笑】，我们肩上所承载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名字。我告诉他们那些话，只是想让被追捕了半年，已经心灰意冷的他们，重新燃起希望和斗志，能够随我进行最后的战斗。”

她的声音又开始产生激动的颤抖，她的病态显然又要开始占据上风，她脸上的表情也再次一点点扭曲起来：“我知道我们死期将至，但我将用这最后一场拼干最后一滴血的战斗，让整个世界——”

织瞳姣好的面孔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狰狞微笑：

“铭记住【黄昏的微笑】，这个伟大的圣名！“

斑鸠震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织瞳，仿佛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认识到这位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魔皇。

坚忍，决绝，而孤傲。

织瞳抽了抽鼻子，一点点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同时也稳定了一下心中的思绪，然后重新看向我，轻声道：“另外，这也将是我对魔神与猫神献上的，最后的，倾尽所有的，微不足道的告白。”

我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一般僵住了。

我从未面对如此炽热而纯粹的情感，她灼灼的目光让我不敢直视，但我又不敢逃开视线，因为此刻的逃避，将是对她的决心最大的侮辱。

我只能强迫自己看着她，看着她澄澈的眸子，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狰狞。

但此时此刻，这种狰狞在我眼中，却比我见过的任何笑容——

都更加纯真美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卡尔利特大峡谷。

作为范佛勒斯帝国和莫克顿帝国的国界，荒芜的卡尔利特大峡谷，一向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平日里这块飞鸟难过的不毛之地，却驻扎了一支几千人的军队。

说他们是军队或许也不太合适，因为他们身上没有穿着统一的制服，看上去也不像军队那般井然有序。但是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者气息，却是任何精锐的军队，都无法达到的等级。

这几千个人，居然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更稀奇的是，一眼望去，这支军队里居然有着不下十种的种族。从人族，到精灵族，到半兽族，到海族，到天空族，甚至在核心的几座帐篷之中，有一顶银白色的帐篷上绣着一对银白的翅膀。

那是大陆上最高贵的种族之一，天使族的标志。

这些种族里不乏素来交恶的种族，比如半兽族和地行族，但此刻他们居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而共同呆在这个营地里。

能够造成这种不可思议的状况的原因，当然就只有一个。

【黄昏的微笑】。

为了对付这个汇聚了世界上所有种族的犯罪精英的庞大的黑暗组织，大陆上的百余种族也只能迫不得已放下成见，组成短暂的同盟，来实行他们的屠魔计划。

但此刻，魔已陷入穷途末路，而这个同盟，也随之来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啪！”

中央大帐中，传来了一声拍桌子的声音，门口的两名卫兵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各族代表们又吵起来了。

“老子等不下去了！”率先发难的是一个矮小**的生物，它圆滚滚的身体上除了一张正在张合的嘴外没有任何器官，而在它**的身体上方则是一个类似钻头的呈现出金属光泽的部位，这是地行族的代表，“老子要撤军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的岩石就会变得硬邦邦的无法下口，我必须现在就回去帮助我的族人一起去储备石头！我跟你们这帮大闲人可不一样，我们族本来就人丁稀少，这么一大群人干耗在这里，我可耗不起！”

“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又要回去把到处闹得鸡飞狗跳了吗？”高大威武的兽人族代表很快怼了回去，这已经是这几天来，他们俩之间的不知道第几次拌嘴了，“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屠魔军的组建还这是一举多得啊，不仅消灭了魔物们，还终于让你们这群短命鬼安分下来了，值当，值当！”

“你说什么！”地行族代表一下子龇牙咧嘴起来。地形族每到秋天就会到处捣鼓来储备石头，由于他们开掘石料的时候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经常把山林里的各种动物吓得鸡飞狗跳，这给同样要储备食物过冬的兽人族的狩猎带来了极大不便，这也是这两个种族关系势同水火的原因。

“别吵了，你们这些下等爬虫，你们的脑容量就永远只停留在装食物上吗？”一个神情倨傲的高瘦男子加入了这场争吵，而且一出手，就直接同时得罪了两边。他看上去长得很像人类，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脸颊上布满了羽毛的花纹。

这是天空族的代表，他们一向自诩高贵，尤其瞧不起兽人族和地行族。“剿灭【黄昏的微笑】，这可是造福全种族的大事，相比之下，你们两族就算都全族饿死，那都是不住挂齿的小事！”

活力一下子转移了，半兽人和地行族纷纷转向天空族代表开炮，而天空族代表自然不会对这些卑贱的爬虫示弱，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

而另一边，一个身材颇为高大，身上长满鱼鳞和鱼鳍的类人生物也清了清嗓子，抖了抖两鳃，开口道：“我们也希望可以剿灭他们，但是如大家所见，这群魔物龟缩在此地已经一个多月了，谁知道他们还能躲多久？他们手中的神器，也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诸神骸骨】，那可是号称”神都无法攻破的绝对堡垒“，现在他们借助【诸神骸骨】的力量躲在虚空中，我们除了布下结界限制它的再次移动外，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们从这个乌龟壳里逼出来。”

“我们可以再等，但是问题是，还要等多久？”

海族的一番发言一下子得到了一致认同，地行族代表粗声粗气道：“没错，就是这个理，总不能让我们这么无限期地等下去吧？再说了，敌人早就已经陷入穷途末路了，剩下的也就是那个【六道魔姬】一个人和几只小杂鱼吧，我们有必要摆着这么大阵仗等着吗？”

座首的人族代表知道，作为第十七队队长的他必须要发言了，他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我们等的并不仅仅是【六道魔姬】，我们十七队之所以一直保留到现在，追击到现在，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那只跟在魔神身边的猫，不是吗？”

海族代表皱眉道：“可是其实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只妖猫是否真的还有第九次涅槃，不是吗？说不定我们追杀的目标，早在一年前就死透了。何况据可靠情报，这只猫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斗力，它唯一的能力就仅仅只是涅槃而已，值得我们这么大动干戈吗？”

人族代表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不论如何，那只猫都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追随着魔神的存在，决不能掉以轻心。我有一种预感，这一只猫，绝对不像传闻中那么简单。”

“那么，我们尊敬的队长，请问我们还要为您这毫无根据地预感，白等多久？”一个全身上下挂着不计其数的宝石、金链、玉镯的骷髅开口道，作为不死族代表，它一直对于这位来自和自己的种族是死对头的人族代表有着诸多不满。

人族代表此刻恨不得把这个不死族身上骨头一根根拆散，但他也明白，不死族的话确实把问题又拉回到了最根本的点上，那就是这场守株待兔，还要持续多久？

一直沉默不语的元素族代表终于开口了，元素族和人族一向交好，但此刻迫于自己的利益，它也不得不站出来发声：“我认为我们确实应该设置一个等待的上限了，其他的二十三只队伍都已经回去了，现在整个元素族只剩下我还在最前线，我的部下们可都是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呢，我再不回去他们就要炸窝了。”

它说的是实话，人族代表知道。因为元素族的族内斗争一向激烈，五行大元素族和其余的十二小元素族几乎常年处于战争状态里，如果不是因为过度严重的内耗，天生就是魔法大师的元素族恐怕早就成为大陆一霸了。

除了种族间矛盾，还有族内问题吗，真是棘手的状况啊……

人族代表陷入了头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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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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