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课就快要开始了。

她还没有来吗？

早已到教室的我拿着课本挡在面前，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一旁无人的空桌。

她会不会迟到？毕竟是我把她丢在那里的，如果她因此而迟到被老师责罚的话那我应该也有责任。

想到这里，我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内疚。

“真是的，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终于，在将要敲响上课铃的前一刻，昨天刚转来的夏葵同学推开了教室的门走了进来。到她的课桌明明有更近的路线却故意绕了一下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心虚地盯着手里的课本，不敢看向她。

“混蛋！”

夏葵同学在路过我旁边时轻声留下了这样一句后，然后走向了她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出是否生气的语气，但我想，她总该是生气的。

尽管就说了一句便没了后续，但我的处境却不容乐观。因为尽管她已经说得很小声，还是有其他人听到，证据便是附近的人向我投来的审视的目光。我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了。

新同学自带的这该死的高关注度！

我承认，没有履行约定确实是我的不应该，可你也不应该把喜欢随随便便地挂在嘴上吧，明显就是捉弄人嘛！这种不尊重他人也不尊重自己的玩笑最是无聊！所以，错也不全在我，这样就当做扯平了可以了吧！

对！扯平了，所以......不道歉，嗯！

尽管我不停地说服自己，但是，这并没有让我感到释然，我所处的困境依然没有得到改变，相反，我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也参与到这场无言的审讯之中。

这简直要命！

我不断地祈求，希望老师能够快点来到教室，以解我这进退维谷的境地。但现实却总是与我对着干，平日里早课铃都还没有敲响就已经来到教室的老师这次却姗姗来迟，这让我不得不口吐芬芳起来。终于，在饱受煎熬的这一分钟里，老师这才走了进来，宣告新一天的学习生活正式开始。

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我总算是得救了。

......

很快就到了课间，又是三两个一伙，五六个一群，分享自己趣闻轶事的时间了。对于其他人来说十分宝贵的课间十分钟对我却是犹如受刑场，尤其是现在！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夏葵同学周围肯定是围了一圈的人。

其中，一名女同学率先向夏葵同学发起了提问。

“喂，夏葵，你跟他是不是很熟啊？”

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有谁打量了我一眼，不想接收眼刀子的我趴在课桌上紧闭着双眼。

我当然知道，这位同学口中的他就是指的我。唉......得嘞，拜她所赐，我的受关注度得到了空前的提高，这对于别人来说应该很高兴吧，但对于我来说——

对不起，请问......我可不可以发个火啊？你们聊归聊，请尽情地忽略我可好？

“嗯......”

嗯？确认了跟我很熟？

“......昨天才刚见面啊。”

说话大喘气干嘛，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诶？不是吧！还以为你们很熟呢。昨天放学还见你坐在他的自行车上叫他送你回家的说。”

“对啊对啊，我也有看到哦。”另一个女同学附和道。

“哎，夏葵同学。话说......昨天他真把你送回家了吗？该不会......该不会是昨天半路上就把你扔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跑了，所以你才对他生气的吧？还真有可能像他干得出来的事呢哈哈！”

才没有！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有多差劲啊！

“没有啊，我早上是有一点儿生气，但并不是因为这个。昨天放学林远同学的确是把我送到家了的。”

“好吧，也真是难得。”

“这很奇怪吗？”

“这当然非常奇怪啊！不过......嗯嗯，果然还是颜值即正义啊，不愧为我们班上新任的女神啊，连那个超级闷葫芦都抵挡不住你的魅力了，厉害！”

“对！他就是个闷葫芦，连你田露也拿他没办法，哈哈哈哈。”

此时，突然插入对话的是一个矮个子比较瘦小的男生，我很清楚他的声音。他叫韩威，是班里骚动制造机，平日里最喜欢与那些女同学打成一片，当然，他是单方面被打的一方。因为他总是开一些比较恶劣的玩笑，故意引得一群女生不快，来制造骚乱。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也正因为总是在教室里引起追逐打闹，破坏我安静的栖息地，所以我对他很是反感。

“喂，瘦猴子，怎么哪都有你！我们跟新同学聊得正起劲呢别来打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也要来跟新同学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怎么滴！”

“切，就你还增进感情......算了吧，一边玩儿去，今天不跟你闹！”

“我怎么了，谁跟你闹了你个男人婆！”

“我看你是在找死是吧！”

“诶嘿嘿......没打到哈哈。”

“站住！别跑！”

“追不上，哈哈！”

“别被我逮到，否则你完啦！”

又来了……

无聊至极！

耳朵听到的净是这种无聊的对白！

当然，这些都可以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但是——

这是教室，不是菜市场啊！能不能不要像卖菜的王婆那样大声吆喝。请尊重一下像我这样喜欢安静环境的文静少年可以吗？想要追逐打闹可以到外面去进行吗？至少不要自顾自地弄得惊天动地可好？

答案当然是否。

在热闹的课间寻求安静的人是属于脑子有病的，所以我的抗议只会被当做是神经病发言吧。

大概......

“不管那个臭小子了。我跟你说啊，那个人性格古怪得很。平时除了重要的课之外，不是睡觉就是对着窗外发呆，从来都不和班里人交流。曾经也有些同学主动找他说话找他聊天，但全都被他敷衍几句就聊不起来了，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去找他说过话了。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白白浪费大好的青春时光嘛不是。”已经放弃想要教训某人的田露回到了夏葵的身旁小声说道。

我很古怪吗？也许吧。但我认为跟最后会变成陌生人的人交流更是在浪费时间！

“嗯，他性格的确是有够糟糕的。”

不好意思啊，性格不好我感到很抱歉哈。

“我跟你说，喏……就那个——我们的班长。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曾经就是她经常去找那个闷葫芦说话，但始终都没得到过回应，一点面子都不给哦。你想想，美女主动上来聊天却被无视，那得多尴尬啊。他那性格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用这样的比喻真的好吗？我好歹人还在这里吧！

“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夏葵同学，你重复一遍也就算了，故意加重音量又是怎么个心理啊！

“所以......我跟他并不是朋友！”

好好，我确定了，这话绝对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呵呵，看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结果。只要稍稍有些了解我的话，就会不再想与我做朋友，所以我根本不曾期望过。

这样也好，互不干涉。

无所谓了......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漫长的十分钟总算是过去了。

数学课上，老师正在黑板上刷刷写出昨天留下的作业的答案，而我趴在课桌上专心开着小差。至于垫在手臂下面的作业本上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满是红叉。

自然嘛，毕竟昨天晚上就是乱写一通嘛。

数学这门课对我来说，目前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关系。现今所见过的每一个数学相关字母字符什么的我都认识，但组合成一道数学题我就很难了。我别的学科成绩都还不错，但就是数学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嗯......好吧，数理化不分家，差的其实还有物理和化学。目前我在班里乃至全年级，都是倒数的存在，就连韩威与田露的成绩都甩我很远。

当初我是怎么考上这所学校的，现在想来绝对是一件奇事。

我是怎样拼命补习的呢？

“喂，林远同学，上课请专心一点！”

我的同桌夏葵同学突然的一句话，让陷入沉思的我回过神来。寻声而去，见她此刻正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楞了一下，无法直视他人眼睛的我条件反射地连忙又把视线的焦点转向了别处。

“喂！别走神啦，老师讲的这道错题快点改正过来！”

“......”

对于一个刚刚正在专心走神的我来说，改正不会做的错题怎么可能办得到嘛。当然，我不可能会承认我不会做，所以场面进入了短暂的僵持。像是妥协了什么，夏葵同学长呼了一口气，见我丝毫没准备动笔，便拿过我的作业本，帮我修改起上面的错题来。

我们应该不是朋友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满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并没有打算向我解释说明，而是继续修改着我作业本上的错题。等我拿回作业本时，上面一道一道数学错题都在旁边写好了正确的步骤与答案，还将解答思路都写在了下面。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我自己都已经放弃挣扎的学科。

想要问清楚这个令我非常困扰的问题，却见夏葵同学正专心听着老师的讲课根本没想为我解惑，我变得有些烦躁，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是想打破因受到帮助而欠下的人情时的尴尬局面，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犹豫老半天，我才决定对她说出口。

“我......我可不会为了早上的事道歉。”

对我好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所以请不要对我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像是对着她，又像是对着我自己说的。

我盯着作业本上那工整的字迹，不想知道她听到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也不想让她看到我是怎样的神情。只希望她能够不要再来入侵我的世界。

“大......笨......蛋！”

在我以为她要认真听讲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这三个字的回复。

又是笨蛋！愚弄我的游戏还不打算结束吗？猜谜游戏可一点都不好玩！

于此，我对于早上之事的那点内疚之情终于荡然无存了。

黄昏已近，天边的夕阳染红了片片白云。放学后的操场上，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走向校门。而我还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陶醉在窗外无限美好的茜色云幕之中。

努力的人啊，他们从什么时候起便再也没有好好看过天空？学习，工作，生活，一切都那么的繁忙，仅有的一辈子人生却忙碌如此，当走过大半辈子后回忆起今夕，晴空、晚霞、星空，如此良多的美景却不存在于自己的大好时光之中，会觉得遗憾吗？

“嘿！”

耳边突然袭来的气浪使我瞬间产生了猛烈的受惊反应，本就翘着凳子没好好坐着的我摔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还好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光了，不然见到我如此狼狈样，肯定又会引得哄堂大笑。

“呜......”

我抱着头，不停揉搓着刚刚被磕痛的地方。看向恶作剧的源头，见夏葵同学拼命地想要憋住笑，但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真就不担心我会生气嘛！

当然我也没有很生气便是了，毕竟这是自己过激反应后所造成的结果。

“你没事吧？见到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刚刚是在想我吗？我很开心哦！”

她靠近了我，向我伸出了一只手。纤细的手臂，白的有些过头的皮肤好似轻轻一掐就会红掉一大片的样子。

“没事。”

不想她的自恋加深，我白了她一眼，没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整理课桌收拾起书包来。

“喂，那个......放学......”

见她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清楚却又满脸狡黠的样子，我打断了她的话。

“知道了，走吧。”

唉！

放学想干嘛？无非就是想说让我载她一同回家嘛，真是的！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就载她这一次吧，反正也是顺道，也正好还她个人情，毕竟上午她还帮我修改作业来着。

“噢耶！嘻嘻嘻......”

“你倒是收敛一点，别太得意！”

我没好气地说道，回应我的还是那张得意的笑脸。

真麻烦！

我拿起书包领着夏葵同学来到停车处，推出了我的那辆自行车，然后我俩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在操场上。

“呐，林远。你看天空，好漂亮的晚霞啊！”

我回头瞥了一眼夏葵同学，见她伫立在操场上睁大着眼睛正好好欣赏着天空的美景。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身上，映照着她的脸庞。美丽的人不管在什么背景之下都是那么的美丽啊。

“嗯，是很美丽的晚霞......”

“但很快......它终将会消失。”

我直视着前方的校门，并没有看向天空。应该是我如此悲观的发言扫了她的兴致，她连忙追了上来，嘟着一张嘴，脸上充分写满了不赞同。

“喂！林远同学，难得这样的美景诶，干嘛老这么悲观嘛！”

“我只是陈述事实。”

美好的事物，看过了也便够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地超过了我，像个小孩子那样在我的前面倒退着走，又像个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一样微笑着向我劝告道。

“嗯。所以，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为了将来不后悔，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喔！”

珍惜吗？

忍受百倍千倍的折磨，死死地抓住那一分的美好而不放手，那样可是很痛苦的啊！

我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没有将这个话题再接下去的打算。我俩来到了校门口，我坐在自行车的座椅上蓄势待发。

“走吧？”

“嗯！”

确认好夏葵同学已经坐好之后，回家之路再度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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