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远，将这盘菜送到八号桌那里去。”

“哎，好的。”

我端着刚完成的菜，稳步走到了八号桌那里，将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您的菜来了，让您久等了。”

“林远，将这份水果送到3号桌的客人那里去。”

“收到。”

“林远……”

“来啦！”

正如所见，我正在这家饭店里工作。这家饭店并不是只有我一名服务员，还有其他好几人。只不过因为是用餐的高峰时段，所以比平时忙上许多。

因为上次去探病，再加上之后的一些支出，所以我最近偏穷。而且暑假作业早早地就写完了，整天也没什么事可做，不想过于无聊，所以我找了一份暑假工。问缺钱为什么不开口找父亲要零花钱，父亲应该会给的吧，我只能回答——因为我的自尊。说来可笑，什么本事都没有，自尊心倒是挺强的。但是，问父亲要钱对于我来说，就是向他低头示弱的表现，我唯独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林远，累了就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还有我们呢。”店里的一名女服务员这样对我说道。

“没关系……我也不怎么累。”

关心我的这位前辈是这家饭店里的老员工了，比我年长许多。大概是因为我年纪小的缘故，所以会比较关照我。

尽管我很感激前辈的照顾，但我并不想被这样对待。因为这活本来干着也不累，忙的话也只是这两三个小时而已，我不想被别人看轻，而且，要是被其他人认作是我偷懒那就不好了。因为这份工作也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由于一些原因，很多地方都不愿意收不满十八岁的学生工。他们会觉得小孩子吃不了苦，说不定干着干着就跑路了，所以，即使要招名学生工的话，一般情况下也只愿意用熟人家的孩子。

忙碌的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因为饭店实行的是两班倒制度，所以，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我们这一班的人就该下班了。

在更衣间里，我利索地换下了饭店的服务员服装，跟着几名同一班的前辈一起陆陆续续走出了饭店。在店门口，我回应了几人的道别之后转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因为没有一个人的家在与我家同一个方向的地方，所以并没有谁与我同路。

“天已经这么黑了啊。”

虽然太阳的光芒早已褪去，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绚烂的霓虹灯，城市里俨然变得更加热闹非凡了。在城市里，夜晚与其说是代表着一天的结束，不如说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比起白天，街边的行人多了好几倍，温馨的一家三口，手拉手热恋中的情侣，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全然没有了白天的行色匆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了街道。

各家商铺门店，五光十色，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装点着门店与招牌。为了招揽更多的客人，好一些店员还在路边发起了传单。有的甚至还拿出了音箱、喇叭、话筒，犹如要开一场演唱会的架势，店员小姐姐在不厌其烦地宣传着自己店里的促销活动。

路上也变得十分地拥堵，有红绿灯的路口直接排起了长队。我骑着自行车逆向而去，穿梭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过了这座桥之后，我终于离开了这个被灯光包围的城市。桥下的河还在静静流淌着，而河的另一边，与背后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到了我家所在的小镇上，没有了城市里面那样的色彩斑斓。沉寂在黑夜里的低矮房屋，只有几处的点点灯火。远远看去，就只有那几栋高高的公寓楼，还有灯光装饰着，鹤立鸡群在这个小镇里。

街道上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零零散散匆匆而过的行人，就连喜欢散步的老人，这个时候也基本回家准备睡觉了。街道两旁，虽然大多数商铺也都还营业着，但却没有什么顾客。尽管偶尔几家店的门前也摆着音箱，但却没有工作，看样子很快就要打烊了吧。

很快，我就回到了家门前，打开了房门，却发现玄关处摆着两双陌生的鞋子。

……

这个时候家里还有客人来吗？会是谁啊？

带着疑惑，我走进了客厅。看到我的父亲与另外一对夫妻，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满脸沉重的样子，谁都没有说话，好像正在等着谁。见我回来了，父亲与那对夫妻都同时看向了我。

他们是在等我吗？而这两位是谁啊？好像在哪里有见过？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好像就是夏葵同学的父母，那次我去探病的时候见到过一眼。但我总觉得好像在以前也曾见过，是什么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话说他们怎么来我家了？是有什么事吗？而夏葵同学的父母看上去眼睛似乎还有些红肿，好像是有哭过，这是怎么回事？

我来到了沙发旁，虽然完全搞不清什么情况，但我还是礼貌地先向两位来客打起了招呼：“叔叔阿姨好。”

我话刚一说完，夏葵同学的母亲想说什么却还没有说出口就又已经失声哭了起来。一旁夏葵同学的父亲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安抚了一下他的妻子后才笑着对我说：“小远啊，你还记得叔叔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悲伤呢？夏葵同学的母亲在哭，而眼前这位夏葵同学的父亲也应该是强忍着没哭吧。而且从夏葵同学父亲说的话中很明显能看得出，看来以前什么时候是真的有见过面，或许还是熟人，可我却还是想不起来。

“唉，也是啊，都这么些年了，一转眼小远也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收下吧。”说着，夏葵同学的父亲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

“给我的？”

“嗯。”

只见夏葵同学父亲手里的那封信，信封正面除了写着“林远启”几个漂亮的字以外再无任何什么东西。对这字迹，我还有印象，这封信应该是夏葵同学写的。我接过这封信，手指在反面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反过来一看，是一块蓝色星星图案的封蜡。几颗星星汇成的封蜡下写着夏葵两个字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一封信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见夏葵同学的父亲没有反对，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发现有好几张信笺在里面。我将信笺全都拿了出来，看了起来。

……

“喂，笨蛋林远，还好吗？”

真是的！哪有人写信一开始就骂人的啊！

“你现在肯定在抱怨我骂你笨蛋吧，可你真的好笨呢，又健忘，又不爱搭理人，还很自以为是。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以后成了孤寡老人了可该怎么办呀。”

多管闲事！特意写信难道就为这个？

“怎么样，见到我父母有没有想起什么来？肯定还是想不起来吧，我就知道！那么我换个称呼，你能不能想起来什么呢？嗯？小远哥哥？”

小远哥哥？

“小远哥哥，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在那个公园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得到允许的我在公园里玩耍，只有你，独自坐在那个攀爬架上一直望着天空发呆。天都已经黑了，其他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叫回家了，你却还是坐在上面望着天空发呆。我跑过来问你在干什么，你却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又抬着头看着夜空。真就是个呆子！”

“真是的！夜空有那么好看嘛？”

“我抬头看向天空，满天的星星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与平时并没什么两样嘛，我以为是位置的原因，所以我也想爬到攀爬架上来，可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根本爬不上去。见我努力了半天也没上去，你这才开口了。问我要不要帮忙，见我点头后直接从攀爬架上跳了下来，将我又是拉又是拽地拉了上去。坐到了攀爬架的顶端之后，看着悬空的双脚，我非常害怕，根本不敢再去看地面，可将我拉上来的你在旁边却只顾着看夜空。真就不怕我会摔下去了嘛！”

“那时的我好一会儿才勉强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看向夜空。这感觉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但看到的夜空还是没什么两样嘛，骗子！当时的我完全是这样想的。可你雷打不动，还是只盯着夜空看，真的是一个怪人！我问你干嘛老是盯着夜空看，你就直说了句看星星就没了。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啊？不都差不多嘛！问你你却又开始沉默不语了，同学们说你闷葫芦还真没冤枉你，那时候的你就是个闷葫芦！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你母亲的忌日，那时的你是在思念你的母亲对吧？”

“我的母亲来公园里找我时，见我与你坐在攀爬架上，吓得连忙跑了过来，赶紧将我抱了下来。临走前我的母亲还对你说，你的父亲好像正在找你，叫你赶紧回家。看来我的母亲是认识你的嘛。这之后我发现你家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不远处，而且你的父亲还与我父亲是朋友，也是在那时候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因为呆在家里非常的无聊，我就经常往你家跑，每次都能得到你父亲的特别招待，我特别开心哈哈。可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从来也没见你对你父亲笑过。不能这样对自己的父亲，知道吗！父母可是自己最亲的人哦。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吧，哎！”

“后来嘛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了。每次我一来你家里，就连忙跑进你的房间里玩耍。有时候到了晚上，你还拉着我爬上了屋顶，然后一起数着星星。那时候的我们好快乐呢。也是在那时候，渐渐的，我也开始喜欢看美丽的星空。”

“不久就快要开学了，即将进入小学课堂的我们还约好了要一起上学，可惜后来我不得不离开这里。我得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那时候我的不辞而别。我从小就没有一副好的身体。在开学的前夕我病倒了，病得很严重。在这里的医院无法救治，所以我必须要到别的地方去接受治疗，于是我的爸爸妈妈连夜将我送到了可能会治好我病的医院，因此没能守约，对不起。”

原来是你啊！

看到这里，我已经想起来了，原来夏葵同学就是那时候的你啊。那时候你的不辞而别的确是让我很难过呢，我还以为根本就没把我当做是好朋友。原来是这样，那好吧，原谅你的不辞而别了。

得知这个真相，我变得欣喜起来。看向夏葵同学的父母，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原来就是他们啊。可是，他们现在在悲伤什么？

“小远哥哥，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什么意思？不在这个世界上？这里我怎么看不懂了？

我看向夏葵同学的父母，想在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但夏葵同学的母亲还是在一直哭泣，而夏葵同学的父亲，垂着头什么也不说，只是掉在地板上的一滩泪水告诉我，夏葵同学的父亲也在哭。

难道……

不可能！这是骗人的吧！

不敢去想，我的眼睛突然变得酸起来，溢出的眼泪没忍住，掉在了信笺上。

“呐！你说……我也会化作星星吗？到时候你能不能也在漫天的繁星中，很快地认出我来呢？那天一起去看星空却没看到星空，真的好遗憾呢！那天要是能看到星空该多好啊，那样我就能告诉你，告诉你我以后会出现在哪个位置，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能一眼看到我呢？”

“在春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的病已经没多少治愈的可能了，手术面临的风险极高。我怕我经过这次手术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我想再见见你，真的好想再见见你。为了这个愿望，说服爸爸妈妈我也费了好大的劲儿呢。后来我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你的学校，你的班级，与你成为了同桌，还把你家旁边的空房租了下来，没想到吧，哈哈。”

“可你真的太可恶了。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在学校里的第一天，我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却看到你根本都没看向这边，只顾着看窗外的风景。我坐到了你旁边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向你打招呼，可你居然连理都不理我！以为你可能是还在生气，装作不认识我，但经过观察我发现完全是我想多了，你就是把我忘掉了！明明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的，你居然不认识我了，太难受了！我好气啊，你居然都把我忘记了！你可真的是又呆又健忘啊！”

“体育课的时候，看着你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教室，我好想立刻跑出去报告老师。没错，就是我举报的你，气不气？谁让你不好好地上体育课偷偷跑回来的，要多锻炼才能有好身体知不知道啊！好多人想要一副好身体都得不到呢！”

“不过还好，总算是和你搭上话了。我说你啊！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糟糕的性格？听同班同学讲，你一整天不说话都可以，很多本想与你交朋友的同学也都被你这样的性格给劝退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变得连朋友都不想交了呢？我问过很多同学，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原因，真是的！”

“还有啊，我都那么认真地向你告白了，你不信也就算了，却直接把我丢在路边自己跑去上学了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绝对不能忍，我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你简直太可恶了！所以当时的我决定不理你。可是到了之后的上课，看你根本没心思听课，一直在走神，连作业里的错题都不改正。唉，没办法了，善良的我决定还是帮帮你吧。可是帮了你之后呢，连声谢谢都不讲，更气人的是，你居然还提起早上的事，还说不会道歉。我好想重重地敲你的头啊！大笨蛋！之后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反正就是气人！”

“呐！还记得那天夜里我许的愿望吗？应该还没有忘吧？这段时间里你变得快乐了些吗？说起来除了第七个愿望以外，其他愿望好像都没能实现呢，好可惜啊。算了，没实现那就算了吧，还记得有个我没有说出来的愿望吗？第六个愿望，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副画填上缺少的部分。喂！你能帮我实现吗？”

信笺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能认出你来。对不起，我没能帮你实现那些愿望。对不起，我没能带你看到星空。一切的一切，都对不起！

夏葵同学的父亲见我呜咽着，沙哑着声音对我说：“我女儿她或许是早就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那天才强烈要求我们让她到你这里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们本想阻止，但女儿一直哭着在求我，一直以来都很听话的女儿哭着乞求我啊！那天你们夜里去看星空之后，回到医院后的隔天下午，我女儿的病情就开始加重了，没过几天就进到了重症监护室里。本来预定在八月的手术也不得不提前进行，可最后……我女儿她……昨天晚上还是没能……”夏葵同学的父亲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说：“女儿写给你的信我已经送到了，女儿的身后事我们还得要办，所以我们就先走了，小远啊，再见。”

见夏葵同学的父母起身准备离开，我颤抖的嘴唇连忙再次问道：“叔叔，这些……都是真的吗？”

“嗯。”

信笺上的泪水越来越多，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我用手掌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已经被泪水浸透了的最后几行字。

“最后我想说的就是……林远！我喜欢你！这次真的……再见了呢！这次我可是有好好跟你道别喔，所以……请你不要再把我忘掉了，好吗？”

一直喜欢的人……

是我……

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你不来亲口告诉我？喜欢我的话，要离别的话，怎样的话都好，我都愿意听，可是为什么？而你说的再见……我们还能再见吗？

好冷！手脚变得冰凉，拿着信笺的手一直在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着，连鼻子嘴巴都失去知觉。胸膛急剧扩张着，一直扩张着，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想要撑开那压在胸口的大石头，可完全无济于事。呼吸，呼吸啊！可我要怎么来呼吸？又好热啊，额头好像冒出了好多的汗来。意识变得混沌起来，脑袋已经快要昏厥。

谁能来救救我……

ps：还未完，整文看起来有些地方确实很有问题，完结后还会再细细修改。

节奏上有些失控了，结局写完之后，前文应该还会加入一些内容，第一次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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