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获救

“哎呀，疼疼疼疼疼……”

从一片朦胧中取回意识后，五感当中最先向少年给予反馈的是触觉——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以及裸露的皮肤所接触到的沙石感触。

在痛感当中，尤其是头部最甚。

于是，少年一边嘟囔着疼痛，一边撑起身子并睁开了双眼。

但突然刺入眼睛的明亮阳光又令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不知为何，视野内的事物稍显模糊，少年定了定睛，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让它清晰起来。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他总算能够开始进行正常的思考，因此他开始收集自己的现状。

身上的衣物单薄而且多有破损，皮肤也伤痕累累，不时传来一阵阵钝痛的后脑起了一个大包，光是轻轻一按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身体也开始向大脑发送饥饿与干渴的警告，这种程度的饥饿干渴是少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等等，从来没有？）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是谁？”

下意识将自己的现状与记忆进行比对，以寻求对处策略时，脑内的一片空白令少年不禁动摇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除了遇难前不久的短暂记忆以外，他回忆不起来任何的事情。

自己来自何处，脚下的土地又是何方，再加上，自己又是何人。

空白，空白，空白。

想要努力挖掘脑内的存储时，大脑却自内向外传出令他无法忍受的剧痛，疼痛令他支撑起身体的手臂突然脱力，就这样差点又躺回身下的沙地上。

“这可太糟糕了……”

根据残存的唯一一点记忆，目前能够确认的事实就是自己似乎是乘坐了一艘可疑的客船，而这艘客船在行驶途中遇难沉没，自己则是因为天大的幸运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漂流到这个陌生的海岸边。

用手掌遮住刺眼的阳光，少年朝远方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大海一角内并没有船只的残骸。

既然自己能够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不至于溺亡，并且漂流到海岸边，可想而知自己所乘坐的船的残骸也应该漂流到了不远的地方。

大海虽然就像是一汪巨大无比的池塘，但正是因为它的体量，所以海水与死水的池塘不同，它会流动，而且在不长的时间内，某个区域海流的方向是相对恒定的。

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显然还在船内，那么乘着同一趟海流漂流的船只照理说不会离自己太远。

（假如找不到船只的残骸，说不定遇难的这段记忆的真实性都还值得怀疑啊……）

少年的脑海内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是自己的脑海内唯一留下的一段记忆，要是把它否定掉的话，那自己真的就是空空如也身无一物了。

好在自己身上的伤痕还有穿着的破旧衣衫都能还能和记忆对得上号，这让他多少还是找回了一点信心。

也许船只是遭遇了自己没法想象的事态，才会没法与自己一起漂流至此吧。

这么一想，自己能够生还所需要的好运似乎又变重了不少。

周围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漂流到这里的人，也就是说，能漂流到这片海岸的，说不定就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这都不算是幸运的话，那怎么样才能算是幸运呢？

但是说到底，少年也真的只是如同字面意义那样，仅仅捡回了一条命罢了。

要是就这样撒手放弃，凭现在这种饥饿与干渴的程度，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得去死神那里报道。

可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的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呢？

勉强站起身来的少年，扫视了一遍这片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环境，心里不禁渐渐被绝望所覆盖。

海水肯定是不能直接拿来喝的。

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周围也根本看不到。

少年能看到的范围内的海岸，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外，就只有细沙与巨石而已。

这里的地势也比较低矮，说不定涨潮之后就会被淹没。所以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才行。

或许往陆地的方向行走能找到栖身的地方。

不过，凭现在自己余留的一点体力，少年估计根本走不了多远。

要是找不到水源与食物的话……

此刻，四处张望的少年发现不远处的大石背后冒出了某件事物，这让他紧皱的眉头立刻松垮了下来。

这个突然的发现足以令他重拾希望。

看来，自己果然命不该绝。

或许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少年拖着沉重的身躯向自己发现的救命稻草走去，而那根救命稻草——就身影来看应该是一个人，似乎也发现了少年的存在，也迎面朝他走来。

不久，两人便将距离缩短至面对面的程度。

出现在少年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中年的男性，头戴一顶遮阳的硬质带檐帽，面容因此被阴影所覆盖而无法窥知全貌，身上的衣服很轻薄，质地粗糙，露出的手掌黝黑粗重。他的身体精瘦而强健，透过轻薄贴身的衣物能够看到模糊的轮廓。

少年正想与他搭话，他却抢先一步提问道。

“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嗯？）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有种很可靠的感觉。从他的语气来看应该是在向少年提问，但是，从他嘴里讲出的语言，少年一个字也无法理解。

“不、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少年突然意识到，既然他的语言自己听不懂，那么反过来很有可能是一样的结果。

没想到这么快，小小燃起的希望之火，就已经面临着即将熄灭的危机了。

不过，听完少年话语的男子却有反应，被阴影覆盖的面庞上似乎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短暂沉默一阵后，男子取下了头戴的帽子，他的面容因此原原本本的展现在了少年的眼前。

显眼的红色短发与金黄色的眼瞳非常具有特征性，脸部棱角分明，脸上的皮肤同样偏黑。

他的表情向少年传达着这样一种信息，“这样的话你应该能明白吧？”

然而，少年的疑惑不仅没有消解，反而还加深了几分。

见少年一脸不解，男子叹了一口气。

“红发金瞳的同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从‘对面’流落到这里的吧？”

男子的一番话令少年瞪大了双眼。

话里的内容姑且不论，最关键的是，他的这一句话自己能够听懂。

“你会说，我能听得懂的语言吗？红发金瞳的同乡？‘对面’？说起来可能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似乎是失去了记忆，因此我不知道自己的长相，也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所以……我其实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完少年的解释后，男子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他只是指了指附近的一片小水洼。

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后，少年走到了水洼旁边，随即，水洼里出现了自己容貌的倒影。

倒影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红发金瞳的少年模样，他因为失忆，似乎也失去了审美方面的记忆，他无法评断倒影里的自己究竟是何等容貌，不过，除了红发金瞳这种特征以外，五官的分布与那位男子确实有所相似。

再加上他还会说自己能够听懂的语言……

少年转头朝向男子，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男子又一次抢在他之前开口。

“总之，这里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看起来你也应该有话要说，我也有想要告诉你的事情，你看上去身体状况虽然不太妙，但是起码还是能走得动路的吧？先跟我来。”

没有任何别的选择的少年只能听从男子的话。

他们一路上没说上多少话，走走停停足足花费了好几个小时。

走出这片石滩之后，还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若是没有男子带路，少年没有把握能在这片林子当中把握好方向。

一路上，男子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以配合少年虚弱而缓慢的步伐，而且也不时的进行休息。

趁着休息的间隙，男子将自己带在身旁，看上去应该是皮质的水壶中的清水给予了少年。

顺带还给予了他一些黑乎乎的团状食物。

这种食物味道很奇怪，但是就着清水也能吃下去。

而且，对很久没有进食喝水的少年而言，这场及时雨即使夹了泥，也是求之不得的。

谈不上吃饱喝足，但基本的需求还是满足了。

令少年稍微有一点在意的是，男子带在身上的饮水与干粮似乎有两人份，因为在他进食的同时，男子也在吃喝着。

他既然是有备而来，这也就意味着男子应该是有意到海滩边搜寻幸存者的。

事实上，除了这一点以外，令他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想要提问他的事情也有很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完。

就这样，少年怀着自己的想法，跟在男子的后面前进着。

少年恢复意识的时候日头还在东边，等他们的旅途快要告终时，日头已经越过了头顶。

最终，他们到达了一个安详的村落，而这里，似乎就是男子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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