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听了这话,眼睛眯了眯。
算起来,也有二十年光景了。
当年他们兄弟俩遭人暗算死里逃生,在边塞一处破旧房屋里韬光养晦。
后来,凭借着早些年树立起的威望,他们集结四散的旧部,联合江湖五大武盟,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名字直截了当,就叫宋。
再后来,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倒戈皇城,黜废旧帝。
罢百官,行新政,停战乱。兄弟俩的那场谋反叛逆,也被称为胸怀社稷,枭雄手段,在京城一时传为佳话。
他当了皇上,弟弟自然也是富贵豪权。
说书人嘴里不过两个时辰的故事,他们实实在在地过了二十年。
这世上哪那么多剖心掏肺的情谊,这二十年赵匡胤一直存了个疑问——
他定定地看着弟弟:“你当初为何拼了性命,也要救我?”
说起来,那场伏击,弟弟还损了自己最心爱的战马。
全军覆没,唯有他们苟活,正是因为弟弟划破了战马的肚子,拉着重伤的赵匡胤钻了进去,才躲过一场屠杀。
他们躲了两天,第二天夜深人静,才从战马下爬出来。
“旁的不说,若不是我,也许你还能收它一副全尸。”
“皇兄后来,还记得收来那老伙计的半副骸骨,我不胜感激。”
“我们东躲西藏的时候,你还偷偷跑回去看过它,我记得的,我记得的。”
当初弟弟看到自己的爱马身中万箭,语滞良久,只发出一声呜咽。
山谷里风疾得很,呼啸而过,那声呜咽,连回声都没有留下。
他们逃出来之后,弟弟背着重伤的他在凛冽的风沙和嶙峋的岩石间举步维艰,吃的是割的马肉,喝的是接的马血。
如此昼伏夜行走了三天三夜,才看到边塞一户人家的门。
弟弟告诉他找到的是一处废弃房屋。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那时他重伤,却也不曾失去意识。
那是蛮族的牧人家。那个蛮人开门的瞬间,弟弟抽刀断喉,方才有了兄弟俩栖身养伤的住所。
那之前,弟弟从不伤无辜性命。
后来宋军的建立,也多是通过杀其他军队的将领,取而代之才建成的。
至于江湖几大盟的加入,也少不了杀戮——两个落魄将军声名再高,怎么会有让武盟与朝廷翻脸的分量。
他清楚弟弟的武功不及他,这些事本该由自己出面。只是那时自己心如死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忠心义胆守护的君王,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他想不通,后来便不想了。
至于他的弟弟招兵买马,其中多少诡计厮杀,他都不曾过问。弟弟为他打理好了反军,为他造势,为他笼络军心,只等他重振的时刻。
所以他一朝披旗上马,红缨长枪,剑指君王。
他是武人造反出身的皇帝,反而怕了武将。这几年杯酒释兵权,重用文官,以和为主,虽然版图不及当年,国内百姓却还算安逸。
他这几年跟着谏臣,圣贤书学了不少。知道了功高震主,知道了宜未雨而绸缪,知道了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来来往往。
书读得越多,人心看得越透,他越看不懂当年戎马征战时候的肝胆相照,看不懂他弟弟当年作为。
“所以当年,为何你愿意将君王之位拱手让我?”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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