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沐过雨的咸阳透着阴森,城门处一匹枣红色千里马上骑坐两人。
扶苏望着皇宫方向,眼底隐着痛楚,面色沉重。
渐渐地,视线中出现一道青烟,火光冲天,旋即城中传来凄惨地呐喊声、恐惧地求饶声,士兵病态地欢呼声。
震惊古今的坑儒焚书,已然开始。
李蓉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走吧。”
扶苏迟疑了一下,终是收回视线,马过处,蹄声哒哒响起。
秦始皇三十五年秋,秦长子嬴扶苏,因反对坑儒焚书被流放至阴山,此生再未踏过咸阳。
阴山,秦军主帐。
此时帐内一片寂静,人人面色沉重。
因李蓉与扶苏已知彼此有婚约在身,蒙恬对她的猜疑轻了几分,是故没有将她赶出主帐。
“蒙将军,近日匈奴可有来犯?”扶苏闭口不提自己不得再踏入咸阳之事,一心扑在军事上。
听了蒙恬的战事解说,扶苏沉吟一声,道:“明日我与将军一同上战场杀敌。”
李蓉心下一惊,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有着自己的倔强与坚持,同样需要宣泄。
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她只能默默支持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翌日蒙家军凯旋而归,扶苏下了战场便被人告知有人在后山等他,扶苏隐隐猜到是谁,卸了盔甲便前去寻她。
李蓉见扶苏一袭白衣款款走来,不禁呼吸一乱,略带不自然地随手一指,道:“随便坐。”
后者微怔,扫了眼遍地枯草与架起的火堆,终是席地而坐,不待他开口询问,李蓉从身后掏出一只洗干净的野鸡,一脸得意地架在火上烘烤,又递给他一壶陈酒。
大咧咧地拉着他的衣袖,笑道:“来,别客气,先干一杯。”
扶苏喝了口酒,注视着她,道:“你笑了。”
“好看吗?”话音落,李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三个字都傻得不行。
出乎意料地,扶苏缓缓点头,眉眼含笑,唇角上扬,道:“第一次见你笑,很好看。”
“是、是吗?”李蓉竟紧张得结巴了,一时视线不知落在哪,连忙灌了口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或许酒真的可以壮胆,她反倒释然了,眼前是自己爱慕那么多年的男人啊,为他犯傻是第一次吗?
两人一时无话,围着火堆时而饮酒时而远望。
“扶苏。”
“嗯?”
“如果有一日,你父皇下令除掉你,立其他人为太子,怎么办?”话中带着愁绪,历史上的答案已明朗。但她想知道他怎么想。
扶苏看着火堆,思虑片刻,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苟活。”
说着痛楚,闻着心酸。
若扶苏少一分宽厚,或许是另一种结局,而若真的那样,扶苏便不再是扶苏。
“如果有来生,我要与你生在一个世界。”李蓉提着酒,等扶苏与她碰杯。
扶苏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一笑。
‘叮’的一声脆响,酒壶相碰,仰头痛饮。
夕阳西下,二人身影渐渐拉长,渲染上一层悲伤。
扶苏自杀了。
李蓉听见这句话时面色平静,眼底隐着痛楚。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只不过现下身临其境罢了。
扶苏下葬那日,她唱一夜盛世无争。
三年后。
长安城内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间开了一家药铺,传闻店主菩萨心肠,劫富济贫,为穷人乞丐医病分文不取。
看病的人常常排了好长的队。
顺着长队向上望去,深棕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长乐医。
「完」
文/云逍阁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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