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附

“婶！”

“来了啊！”梁素芬看了一眼推着轮椅进来的李寻冬，李寻冬的头上手上仍旧包着绷带，她打了个招呼：“你辉叔呢？”

觅夏坐在轮椅上，她把行李包放到腿上，俯视着梁素芬，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梁素芬在笑，但觅夏却感觉不到她有笑的意思。

“辉叔他放车去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这东西我们……”

“哦！跟我来！”梁素芬在前面带路：“我们家这地方小，房间不多，所以只剩下楼上的阁楼能住……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要来，把房间收拾好了……”

觅夏被推着移动，她抬头打量着这个房子，房子的确不大，墙壁上张贴着许多奖状，奖状的主人是李小豪。上面几张是两三年级的奖状已经发黄，其他的也蒙着尘。木柜台，木椅，桌子上放着大茶壶，桌子底下放着热水壶。一个摆锤式的上链时钟挂在墙上，下边的摆锤不断摇摆。头顶上一个大风扇，这些东西上边都有某某赠李辉乔迁的字样。整个房子有些朴实无华的气息。

觅夏在一道木梯前停了下来。

“就从这里上去！”梁素芬指了一下上面。

李寻冬看了一下阁楼，笑呵呵地答应，他看着轮椅上的觅夏有些为难，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来到觅夏面前，轻轻弯下腰。

觅夏笨拙地爬上李寻冬的背上，然后一步一步往阁楼爬。

李辉进来看到李寻冬摇摇晃晃背着觅夏爬阁楼，又看了一下一旁的梁素芬，他有些不满意：“芬，不是说好把杂物房清理出来让他们住的吗？怎么他们住阁楼了？”

梁素芬看到两兄妹已经进了阁楼，她白了李辉一眼：“杂物房这么多东西，要清理你自己清理去，我可没空弄。”

“让他们住那个小阁楼，多不方便啊！你看觅夏的腿也不好上去！让他们住小豪的房间……”

“想都别想！让他们搬过来已经很好了！还让儿子的房子给他们住？你是不是傻！”梁素芬的语调有些尖锐：“随便让他们住就行了！无端端来两个人算什么嘛！”

“好了好了！就别计较太多了！再怎么说博文也是我兄弟，他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这做叔叔的能不管吗？难道让两个孩子去睡大街吗？”李辉皱起眉头：“遇到这种事，能帮就帮一下嘛！”

“哼！带回两个吃白饭的，反正你自己搞定！”梁素芬说着就来到客厅看电视。

李辉叹了一声，对阁楼喊：“寻冬，出去买点东西，等等再回来，你先收拾一下吧！等等吃饭再叫你们下来。”

李寻冬从阁楼探出头：“好，谢谢辉叔！”

看着李辉离开，李寻冬笑了一下，又缩回阁楼。

觅夏坐在地上看着杂乱无章的阁楼，杂物乱放，布满灰尘，空气又闷又霉。不由得有些埋怨：“这算什么嘛！这里又小又脏，还堆了这么多东西，这怎么住嘛！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住这种地方的。我看到楼下还有一个杂物房，还有很多地方的，他们就不让我们住好！”

“李觅夏！”李寻冬学着李博文呵斥他们兄妹时的样子，每次李博文生气认真就会叫他们全名，一喊他们就老实了。

觅夏也住口了。

李寻冬收拾着阁楼的东西：“你不要这么多嘴了，辉叔肯让我们住下已经很好了。你别这么多要求，你得知道，我们没有要求的权利！”

觅夏玩着她的头发：“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李觅夏！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有在听！”

李寻冬有些无奈：“如果辉叔不收留我们，我们可能得去福利院……所以，人要懂得感恩！不要老是一副大小姐的样子……”

觅夏知道，她背靠在墙上，望向那扇小小的窗户，阳光正好，她的眼睛都被照亮了。她就看着李寻冬满屋子地搬动东西，看着他不断清理干净蒙尘的阁楼，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起来，他的绷带还在头上，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他在忙碌着。

觅夏看着自己的腿，微微出神。

“啦……啦……啦”李寻冬嘴里哼着小调。

觅夏伸手打了一下她的腿，没有感觉，她加大了点力度，使劲锤下她的腿。这下她依然没有感觉，她锤到了李寻冬的手上。李寻冬伸出手包住觅夏的拳头。

“李觅夏！你干什么！”

“反正不疼，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感觉！”

“不许这样了！”

觅夏不以为然。

“听到没有？”李寻冬加重了语气。

“听到了！”觅夏漫不经心地回答。

“向我保证！”

“保证。”觅夏看着李寻冬严肃的表情：“好，我保证不打我的脚了。”

李寻冬叹了一声：“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治好的。”

觅夏什么也没说，她从怀里拿出那块又碎又脏的手表，把手表放到阳光底下，碎掉的手表玻璃面边缘闪着锋利的红色的光芒。扭曲的时针和分针，停在不正确的数字上。

觅夏呆呆看着手表，一言不发。

“那个表，扔了吧！这么锋利的玻璃会伤到人的！”李寻冬拿过了手表，把它扔到了垃圾袋里：“有空再给你买一个！”

觅夏看着叨叨不停的李寻冬，趁他不注意，又从垃圾桶把手表偷偷藏进了兜里。李寻冬还在说个不停，觅夏觉得有些烦，她转过头，不想去听李寻冬说的话。

李寻冬也意识到自己话多，闭上了嘴巴。

觅夏看着一边忙碌的李寻冬，他蹲在地上擦着地板上的灰尘，他的脊骨轮廓透过薄薄的衣服，觅夏看得分明。其实哥哥也不强壮！觅夏这样想着，以前她总是仰视着李寻冬，总认为哥哥很强壮，现在仔细一看，不由得有些失望起来。李寻冬不仅瘦弱，身上的伤让他更加虚弱，就像奄奄一息的病人一样。

觅夏伸手去摸了一下李寻冬背上凸出的脊骨轮廓，感觉就像是包着一层布料的木头。

李寻冬回过头：“怎么了？”

“我才发现，你这么瘦的吗？”觅夏有些奇怪：“明明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李寻冬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

觅夏百无聊赖，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她的头发柔顺而细腻，她把头发抓在手里，弄成一个小毛刷的形状，轻轻地扫过自己的手臂。手臂间传来的麻麻的痒感，让她呵呵笑了起来。她拿着头发就要去捉弄李寻冬，可惜被李寻冬发现了。

“别闹了，我满身都是汗，脏死了。你在一边玩吧！”

觅夏悻悻坐回原地，靠着墙角，更加无聊了。一只壁虎从她面前爬过。她看了一眼壁虎的尾巴，据说壁虎遇到危险会把尾巴舍弃，于是觅夏伸手压住了壁虎的尾巴，那只壁虎挣扎着向前逃跑。它很惊慌，慌乱中，它果然把尾巴挣脱，独自逃走了。

觅夏看着手里压着的孤零零的壁虎尾巴，她忽然觉得壁虎的尾巴有点可怜，她也忽然有点悲伤。一种源自心里深处的悲伤，在阳光里蔓延。觅夏想哭，但她早就已经决定她是大人了，不会再哭了，所以她忍住了。

李寻冬听得觅夏没有再烦自己，回头看了一下，看到她看着一条壁虎尾巴发呆，他皱起眉头：“哎呀！怎么玩起这些东西了，多脏啊！”他伸手拿过觅夏面前的壁虎尾巴，把它扔进满满的垃圾袋里，觅夏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把垃圾拿下去，你乖乖地呆在这里！”李寻冬拿着垃圾袋转身下楼了。

阁楼只剩觅夏一个人。她安静地等。

阁楼经过一番清理已经变得整齐多了，打开的窗户不断把新鲜的空气送进来，原本阴沉的地方变得阳光起来。窗外传来阵阵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夏天了。随著时间的推移，阳光已经照不到觅夏了，她坐在阴凉的阴影里，呼吸悠长，倦意袭来，她有些困了，但她没有睡，因为她还要等李寻冬。

李寻冬回到阁楼，看到觅夏瞪着眼睛：“你干嘛瞪那么大眼睛？”

“我想睡觉了。”觅夏的样子变得很困。

李寻冬想奔波了一个早上了，小女孩也困了，他连忙把小床收拾好，将觅夏抱到床上：“可以了，睡吧！”他看着没有窗帘的窗户：“我去弄点报纸贴一下窗户。”

李寻冬又下楼了，他向梁素芬讨要了几张报纸发黄的报纸，又拿了些胶带，跑上阁楼。把窗户遮起来，亮堂堂的阁楼变得昏暗起来。

“睡吧！”李寻冬说。

“你呢？”觅夏说：“你睡哪？”

“我不困，你睡吧！”李寻冬寻思着：“等下我就在旁边地上铺个床单，晚上我就在旁边睡。”

觅夏问：“我睡觉了你去哪？”

“我哪都不去，在这整理一下东西。”

“哦！”觅夏安心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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