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冷言

觅夏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跟李寻冬说话了。开始李寻冬还会笑着逗弄觅夏，不过后来他也不跟觅夏说话了。

觅夏变得阴郁起来，她不跟家里的任何人说话，该吃饭吃饭，该起床起床，也不用李寻冬再叫她起床。至于上下楼梯，觅夏在试了一次自己爬楼梯结果从楼梯摔下一身淤青之后，她也不拒绝李寻冬背她上下楼。摔痛了，也就老实了。

李寻冬叶不以为意，他也沉默了很多，在所有人面前依旧是一副笑脸，唯独对着觅夏，他的表情变成了淡漠的无表情。

觅夏倒不反感李寻冬的表现，她觉得这样的李寻冬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唯有面对觅夏时，李寻冬才放下他的笑脸，不再伪装自己。

她之后又在阁楼看到了那只断了尾巴的壁虎，它活得很好，尾巴还是断的，但丝毫不影响它捕食和生活。

上学放学还是李寻冬接送觅夏，但他们也不作任何交流，就像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一样。

觅夏不说话只是在想一件事，下个月是李寻冬的生日，她要送李寻冬一个别出心裁的礼物，一个惊喜――她的死亡。也许李寻冬知道她的想法会感到高兴的吧？觅夏自以为是地想。

于是觅夏开始幻想自己的死法。

有时觅夏被李寻冬推着去上学，路过十字路口等候通过，她会幻想着有一辆大货车飞驰而来，然后她的轮椅动起来滑到马路，自己惊恐地看着迎面撞来的车子。最终她被车子撞上，货车在马路上行驶了好几米才停下，路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这样死未免太难看……

有时觅夏在家做作业，看到梁素芬摆弄药箱。那瓶安眠药总是那么显眼，似乎很是好吃。安眠药吃一颗可以睡一晚，整瓶吃下就能一觉睡死了吧！只是觅夏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人吃了安眠药自杀，最后没死，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样死也有死不了的风险。

有时觅夏进厨房，看着李寻冬切菜。那把菜刀锋利无比，不！不用那把菜刀，用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可以轻易在手腕开一道口子。割腕自杀，倒也不错。但是似乎很痛。觅夏怕痛，这个方法自然也被排除了。

觅夏想可以跟李寻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样的死法才算好。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要保密，到时候给李寻冬一个惊喜。

李寻冬意识到觅夏的变化，只是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觅夏在想什么，他把觅夏的变化归结为青春期的叛逆。虽然觅夏的年龄还不到青春期，不过女孩子总会早熟一点。他想觅夏也就是小孩子闹闹脾气罢了。现在更让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中考的去向他还没跟叶琪说，他要找个机会告诉叶琪。

这周末，李寻冬趁着有时间，约好了叶琪见面。一大早他就坐上了前往叶琪住处的车。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了约定见面的公园门口。

叶琪比李寻冬更早就到了，她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裙，背着小背包，将头发披散到肩，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她为了这次约会做了充足的准备。反观李寻冬，依旧是老土的大恤衫，一条校服裤。叶琪也不以为意，看到李寻冬来了她挥挥手：“寻冬！”

李寻冬走到叶琪面前：“等很久了吗？”

“刚来。”叶琪转了一圈：“漂亮吗？”

李寻冬低下头：“漂亮。”

叶琪有些泄气：“真是无聊的大木头，就不会说点好话吗？算了，走吧！”

两人来到一家小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饮料。

“对了！有道题，不会……”叶琪翻开她的背包：“那个系数老是弄不懂是怎么来的。”她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给李寻冬：“这类题真的不是很懂。”

李寻冬看了一下，伸手拿出笔，缓缓写了起来。

叶琪看着认真的李寻冬，不由得露出笑脸：“寻冬，待会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一部电影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李寻冬写完了，把本子递给叶琪。

叶琪看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叶琪……跟你说个事。”

叶琪看向李寻冬：“什么事？”

“我可能考不了一中了。”

“为什么？”叶琪皱起眉头：“之前不是说好考上那里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李寻冬把目光看向外面街道：“大概我已经习惯了我生活的地方……不想跑那么远去上学，就是这样！”

叶琪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寻冬抿起嘴巴：“抱歉！”

“你该道歉！但是我不接受！”叶琪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陪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李寻冬终于看向叶琪，他和叶琪相互对视着，她眼里的固执和愤怒一览无遗。他有些害怕，他的大脑飞速思考。

“不可能的！你的家人不会答应的。”

“那又怎么样？是我读书，又不是我家里人读。”

李寻冬知道这个疯婆子真的会这样做。他抹了一把脸：“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跟我一起读书又怎么样？没有用的！我俩就不是同一路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俩，差别太大了……你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你一直都是在自说自话而已。”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叶琪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周围人们的注视，但她丝毫不在意，她眼睛看着李寻冬：“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直都在笑。明明遇到了这么悲伤的事，为什么老是喜欢逞强！跟老娘说说会死吗？你tm知不知道我在等你啊！傻也要有个度啊！”

李寻冬愣住了，傻傻地看着叶琪。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最终李寻冬败下阵来。默默低下头：“对不起！”

叶琪深深叹了一声：“算了！随你吧！不管你怎么选择，我跟你一起。”

“这事，以后再说吧！”李寻冬挤出笑脸。

叶琪一把捏住李寻冬的脸：“不许笑！这个笑脸丑死了！”

李寻冬不再露出笑脸，点点头。

“乖了！我们看电影去吧！”叶琪摸摸李寻冬的头站起来。

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一场电影下来，不知道叶琪有没有看进去，反正李寻冬是没有看进去，也不知道电影说了什么，他全程都在神游。

从电影院出来，李寻冬就打算回去了，叶琪陪同他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

李寻冬看着一辆辆车飞速驶过，他往路的尽头看过去，都是车的影子。他往叶琪看了一眼，敏感的叶琪感受到李寻冬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李寻冬看着来到的车：“车来了，我走了！”背过了身子。

叶琪仔细想了想：“等等！”她伸手拉住了李寻冬的手。

车子到站，门打开了，没有人上车，车门又关上，匆匆驶去。

车水马龙的街道，穿梭不停的车，炎炎夏日，一个公共汽车站一对沉默的男女，路边树上的蝉在叫个不停。

李寻冬到候车的座位坐下，深深呼了一声：“今年的夏天还真是够热的啊！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李寻冬……”叶琪坐到了李寻冬旁边：“你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

“你很烦。”李寻冬淡淡地说。

叶琪立马闭上了嘴巴。

“你老是说可以理解我……不行的！你没有这样的经历，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所谓的感同身受。你没有死过老爸老妈，你没有一个瘸子妹妹，你没有在一个都是小混混的班级上学，你的不会到亲戚家寄住……”李寻冬的声音低沉：“你的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罢了！你能帮到我什么？老实说，我看着你就来气，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么好的家庭，能在好的环境生活？你的样子真的……令人作呕！你对我，只是怜悯，还是施舍？看到我这么可怜，你来安慰我，你就觉得自己很高尚？”

“不是……”叶琪捂着嘴巴。她没想到李寻冬会这么想，她从未有这样想过李寻冬，一下子心酸委屈涌上心头。

“有时候，我真的……”李寻冬声音阴沉沉地：“希望有我这样遭遇的是你！你能体会我的感受？那为什么不让你试一试？”

啪！

李寻冬脸上捱了一巴掌。叶琪终究还是受不了李寻冬狠毒的言语，掩面跑着离开。李寻冬没有追，他坐在等车的凳子上，只是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李寻冬抹了抹眼睛，把要出来的眼泪在还没出来之前就抹掉。他觉得有些轻松，又有些沉重，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蓝色天空，觉得老天也真是不懂气氛，这么伤感的时候怎么还是这么晴朗的天气呢？

不管怎么样！李寻冬想，他的这份恋情，终于宣布告终了。他伸手拿出钥匙，想看看叶琪送给她的小礼物，发现他上面的钥匙扣断掉了，那只可爱的小狗不翼而飞。好吧！自己的初恋没了，连个纪念都没有留下，真是够失败的。

车子又来了，这次没有人再来拉住李寻冬，他顺利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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