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前路

李寻冬养伤花了好久好久，脸上的绷带和纱布到了能取下来的日子，尽管觅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绷带拆下来那一刻，她还是有些吓到了。

原本正常的皮肤凹凸不平，范围还很大，从脸一直到下巴，再蔓延到喉咙胸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觅夏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李寻冬。

“没事的，丑是丑点，命保住就好。”李寻冬不知道是安慰觅夏还是安慰自己，确实大难不死就已经很幸运了，他半开玩笑着说：“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不会！”觅夏埋在李寻冬肚子摇摇脑袋闷声说。

“那就行啦！”李寻冬展现出开朗的笑容，不过他笑起来更难看。

伤好了，也无谓留在医院浪费钱，李辉办理了出院手续。众人就一同回去，回去路上觅夏听到李辉说为了给李寻冬治疗已经将他们爸妈留下的那块地买掉，钱全部贴了医疗费。

“该用就用吧！辉叔，还得打扰你们一段时间。”李寻冬依旧客客气气。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

觅夏撇撇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自己留着一点的，也就李寻冬这么笨才信了。

回到李辉家，梁素芬在张罗晚饭。看到李寻冬和觅夏回来，顿时板起了脸。小豪看到李寻冬的脸吓得鬼叫了一声，躲到一边。

“李小豪！你……”觅夏生气起来正要和李小豪起争执，却被李寻冬捂住了嘴巴。

饭桌上，众人围坐一起，梁素芬全程扳着一张脸，大家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晚饭。

李寻冬小心翼翼地扒饭，夹很少菜。他看到觅夏这段时间都瘦得不成样子，于是多夹了一点给她碗里。

“小豪，多吃点！”梁素芬开始大块大块地把肉都夹到小豪碗里：“家里可没多少顿好肉吃了！”

“为什么？”小豪也是愣。

“还问为什么？家里人多，吃得也多，哪里还有钱买肉啊！”

李辉看两兄妹尴尬，撞了撞梁素芬的手臂。梁素芬更来气：“你又没本事！有本事带人回来吃饭，怎么就没本事多带点钱回来。”

“行了，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话干屁啊！”李辉大声压制住梁素芬。

梁素芬忿忿飘了两眼李寻冬和觅夏，就此打住。

晚饭过后，李寻冬收拾起碗筷去清洗，往常觅夏都会跟进来看他做家务。但是今天的李寻冬却把觅夏推了出去，说以后禁止她进厨房。

觅夏无奈，坐着轮椅就在一楼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到了门口，门向来是不关的，她出了门，停在门前的空地上抬头看天。

天空点点繁星，一闪一闪似乎在慢慢移动。天看上去是那么深，又深又远，渺小的星星相比之下黯淡无光。眼睛看星星之间距离很近，但谁也不知道咫尺之间可能相差了多少光年。

清风吹来，觅夏的短发剧烈摇动，她仰起头看着揉自己头发的大手，嫌弃地甩开：“哎呀，你的手湿的！”

李寻冬呵呵笑着蹲了下来：“刚洗完碗，小丫头怎么回事？这么孤独，一个人坐这沉思，想什么？”

“想那些星星。”觅夏把手举起来，量着起来，两颗星星正好是一根手指的距离：“你看那两颗，距离正好是一根手指。”

李寻冬凑过来，和觅夏看向同一个方向：“哪两颗？”

“就那两颗。”

“噢，看到了。”李寻冬也学着觅夏向天空伸出手度量：“哪有，明明还不到一根手指！”

“你手大。”

“比比。”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印在夜空，然后重叠在一起。

觅夏偷偷看了旁边的李寻冬，李寻冬右边的侧脸还不算太奇怪，毁容严重的是左边的脸。

“好像还真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像宝宝的手，你啊！要多吃点饭才能快高长大！”

她看着李寻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李寻冬扭头看向觅夏，两人目光相对：“怎么了？”

“对不起。”

“傻孩子。”

觅夏心里满满当当地，还想说些什么，李寻冬就被李辉叫了进去。觅夏跟在后面进去，只见李寻冬进了李辉房间就把门关了起来。

“李觅夏！过来！”梁素芬站在卫生间门口叫她。是到洗澡时间了，觅夏只得划着轮椅过去。

洗澡是一天里觅夏最讨厌的事情，因为梁素芬的动作实在太暴力。

“脱衣服。”梁素芬开了热水。

觅夏为难地把衣服脱掉，动作就慢了一点，梁素芬看到直接一把将她的上衣扯掉，裤子一并脱掉。露出觅夏干瘦的身躯。梁素芬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觅夏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食材。随即她被抱起，放在地上，铺头盖脸的热水从头淋下。

“太烫了！”觅夏闭着眼睛不让水进眼睛抗议。

“没有啊，烫什么？刚刚好。”梁素芬试过水温：“别睁眼。”她抹了点洗发水，照着觅夏的头就是一个搓。

觅夏看这个力度有点怀疑她是要搓秃自己，幸亏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刚刚好的烫水就把觅夏头上的泡沫洗干净了。

梁素芬还要帮她洗身子。

“我自己来！”

“你来要洗到什么时候？”梁素芬无视觅夏的要求，直接上手。

接下来的三分钟可算是煎熬，觅夏全身被大力搓洗，加上较高的水温，等冲洗掉沐浴露，她已经跟红烧前腌制好的鸡鸭差不到哪里去了。

擦干身体的环节，觅夏看到梁素芬擦到敏感的部位不由得用手遮一下。

“遮什么，毛都没长呢！”梁素芬不屑地拨开觅夏的手。

等觅夏穿好衣服，可算是由里到外身心都经过一番无情蹂躏。全身红红的，连脸都是红透的，新鲜出炉划着轮椅出了卫生间。

“可恶的坏女人，本小姐本来就不长……”觅夏嘀嘀咕咕。

“丫头小声说什么呢？”李寻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了觅夏一跳。

“没什么。”

“洗完澡了？要不要上去？”李寻冬问。

“要！”

看着久违的背影蹲在自己面前，觅夏开心地伏在李寻冬背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李寻冬等觅夏稳住了，就沿着木梯走上阁楼。一上去，他就把觅夏放到床上，觅夏粘着他的背就是不愿意下来。

“喂！搞什么？放手哈！”

“不放！”

“不放我就压～死你！”李寻冬装模作样要躺下。

“不要压我，放了放了。”觅夏呵呵笑着被李寻冬靠在床上：“不玩了！认输认输！”

李寻冬坐起来：“我去洗澡了。”

觅夏也从床上起来，她把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迎着风她抖散自己的短发，让风加速吹干头发，阁楼只有一个瓦数不高的黄色灯泡，光线不充足。

觅夏爬到一边把收音机打开。里面咿咿呀呀传出重复的广告，她将声音调小声，又回到窗前吹头发。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半空，幽幽地散发着冷清的光。觅夏托着下巴，抬头仰望星空，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上回书说那张无忌力战玄冥二老……”收音机的声音钻进觅夏的耳朵，她回头看。

李寻冬正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刚好开始。”坐在自己床铺就津津有味地听收音机的评书。听得兴起时，嘴里喃喃喊着里面的武功招式，左手一个“乾坤大挪移”，右手一个“九阴白骨爪”，把并不存在的坏人撕个七零八落。

“好傻啊！”觅夏看李寻冬一副大侠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大胆！”李寻冬听到觅夏的笑声，跳上了她的床：“看来得让你这丫头尝尝老夫九阴白骨爪的厉害！”说着就去挠觅夏痒痒。

觅夏被逗得在被子上滚来滚去：“投降！投降！”

李寻冬做了一个收功的动作，抚摸着下巴没有的长胡子：“算你聪明，老夫的白骨爪只用了三成功力。”

“哼！你的白骨爪也不外如是。”觅夏也配合耍宝：“看我的铁头功！”朝李寻冬的肚子拱撞而去。

“啊！”李寻冬装着中招的样子，倒在床上，虚弱地说了一句：“这，这头，有毒！”说着白眼一翻，就“暴毙”了。

觅夏哈哈大笑，被李寻冬搞怪的样子逗得肚子都笑疼了，捂着肚子倒在床上打滚，直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她连忙擦擦嘴巴，推了一下装死的李寻冬：“行了，不玩了。”

李寻冬睁开眼睛，仍旧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还是回来舒服。”

“嗯。”觅夏也躺在床上，正好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的月光。

世界又恢复了平静。静得连平缓的呼吸都能传到觅夏耳朵里。

“小妹。”

“嗯？”

“你那个笔记，扔了吧！”

觅夏顿了一下：“嗯。”

两人陷入沉默。

“辉叔今天找我过去，爸妈留给我们的钱为了治病都花掉了。”李寻冬叹了一口气：“以后我打算晚上去做点散工，帮补一下家用，存点钱，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吧！”

觅夏一个猛子弹起来，匍匐着看向他：“走？去哪？”

“我打算等我初中毕业，我们搬出城里住。”

“真的？”

李寻冬摸摸觅夏还有点湿的头发，说道：“这里始终不是我们的家，放心吧！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不管去哪里，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觅夏把头放在李寻冬柔软的肚子：“不要丢下我。”

“不会了。”李寻冬摸着觅夏的头：“我会治好你脚让你重新站起来。”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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