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雷正天

半个小时后，雷正天来到了市里最豪华的酒店之一。他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抬头仰望酒店。里面高高吊起的水晶灯折射出闪耀又不刺目，门口站着迎宾的漂亮女服务员。

雷正天整了一下衣服，走了进酒店。

当即就有女服务员上前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来找人。”

一旁走出一个穿着短袖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约莫二十来岁，一头烫过的棕发，刀削般冷峻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手臂粗壮，上面还有大块的纹身。

男人比雷正天高一个头，走到男人面前，他只能抬头仰望男人。

纹身男面无表情，很有礼貌：“请问是雷正天先生？”

雷正天点点头。

“跟我来。”

雷正天跟在纹身男后面，进入酒店里面。酒店装潢设计十分考究，雷正天也没留意，只是经过酒店平面图时多看了两眼。更多的时间他都在打量面前的年轻男人，这个他耳朵还戴着耳钉，步伐四平八稳。

雷正天试图向男人搭话：“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野狼。”

“野狼。”雷正天记下来：“你跟老九混饭吃的？”

野狼没有说话。两人来到一扇门前，野狼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雷正天自然也跟了进去。里面有一围很大的酒席，足够十人的饭菜，可饭桌前只坐了一人。那人也有四五十岁，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身着一件西装外套，里边是随意的单衣，头发梳地油光瓦亮。他只是坐着，也没吃饭，等雷正天的到来。

“老九。”雷正天走到饭桌前看着面前的男人。

老九做出请的手势：“天哥，可算来了，坐坐坐。野狼，给天哥倒酒！他可是你前辈级别的人物。以前我还是像你这样的小年青时，跟老板混，老板最看得起就是天哥。那时道上的人，有谁不认识天哥？说起他的名号，真是……没有人不给面子的。”

雷正天听着老九的吹捧，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野狼帮雷正天拉开了椅子，还帮雷正天把酒满上。雷正天看了看他的位置跟老九的位置相隔很远，几乎就是相对而坐。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把目光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这里的菜品做工实属精致，摆盘也漂漂亮亮，简单的一道小菜也要配上一个雕好的佛像。一些点心更是极尽美观，看上去就像是艺术品。

“野狼，你也坐下一块吃。”老九吩咐道。

野狼应了一声，走到老九旁边坐下了。

“天哥，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跟小弟我说一声。要不是你打电话，我还真蒙在鼓里。”老九哈哈笑着举起酒杯：“我错，我自罚三杯。”说着拿起酒杯就喝。

雷正天等他喝完才说：“看来你混得不错。”

老九放下酒杯用手背擦擦嘴巴：“还是托赖天哥的福，小弟能有今天，全靠你。”

“既然这样。”雷正天缓缓地说：“你也知道我是个讲规矩道理的人，我也不转弯抹角，老九！我就是把你用刀剐了，我也不解气。不如你说说，这笔帐怎么个解决法？”说话间，他眼睛抬起，直直地顶老九。

野狼默默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看向雷正天的目光有些虎视眈眈。

老九却慢悠悠把野狼拉坐下了：“哎，告诉你多少次了，动不动就动手是那些街头小混混的事。”他又对雷正天说：“我知道，天哥，这事我不对。这样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雷正天直接了当地说：“钱。”

老九打个响指：“当然，五百万我已经准备好了。”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自己面前：“密码一到六，其实我早就准备好的了，就是没机会亲手交给你。”

“还有。”雷正天没有起身的意思：“命。”

老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天哥，搞什么？开玩笑吧？不是我说，现在小弟虽然也不算很厉害，但是我手下还有几百号人等着我吃饭。命不能给你，就算我想给你，我底下的人也不乐意。”

“没事，我习惯自己拿。”

“进去这么久怎么还学不明白。”老九又喝了一杯：“天哥，我看你也没喝酒，怎么就醉了。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天哥，你进去太久了，可能不是很清楚。我把老板都整下去了，这一带是我说话。还有现在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九爷，你得改改口了。我的人脾气有点暴躁，你懂的！”

雷正天呼了一口浊气：“废话说完了没有？”

“唉！”老九无奈地摇摇头：“野狼，把这老家伙扔出去吧！”

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野狼立马来到雷正天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衣服。雷正天侧身躲过，野狼的右拳飞速而至，狠狠地命中了雷正天的脸颊，久违的痛感将他的记忆唤醒，一股强烈的震荡让他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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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从小没什么特长，读书也并不厉害，也没有朋友，唯一一点让他感到自豪的是他的一双拳头。他的一双拳头似乎总比别人要快很多，也硬很多。在高中以前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这项特长，直到高中二年级时，放学途中被一群社会青年拦路勒索，他那时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拿钱给他们的，但是那群家伙没什么耐心，就要搜他的身。他下意识地挥出了他的拳头……

自此，雷正天的拳头就没停过。

其实他并不喜欢打人，他是一个很平和的人，但是因为那次，来找他的人就越来越多。要找回场子的，要挑战他的，要拉帮结派的……什么人都有，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血气方刚，自以为是的家伙。虽然知道跟这些人纠缠没什么意思，但是人家找上门了，雷正天也不是傻子任人欺负，不过只要他稍稍动手对方就倒地。

也是从那时开始，雷正天发现自己打起架来，看别人的动作就很慢，自己总是能轻易地躲过，同时给予还击，不消两三下那些人就倒下了。

于是雷正天莫名其妙就成了所读的中学的老大，也莫名有些流里流气的家伙会说跟他混，认他做大哥。这让他很困扰，因为会打架而出名总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一群社会学生总跟在他后面大哥前大哥后，让他也没什么办法，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他本就不是很在意这些，也就由他们去了。因此在学校里，没有其他人敢跟他说话沟通了。谁会跟一个凶神恶煞的学校老大交朋友呢？没有人敢催他交什么作业，只要不搞出太大的事情，老师也不管像他这样的学生。

因此雷正天也懈怠了，学习成绩一落再落，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回学校就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窗外的天每天一个样，雷正天却越来越相信自己是坏学生了。座位怎么变动，他都坐在最后一桌，眼前就是那一片天。

忽然有一天，有人挡住了雷正天看着的那片天。

“雷，雷正天，你是不是忘记交，那个期中试卷了？”

雷正天坐了起来，抬头看清了女孩的模样，女孩显得有些害怕。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试卷，不敢跟雷正天对视。

这是雷正天第一次和她独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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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雷正天调查了女孩回家的路，特意赶到女孩的前面叫住了她。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的那个老师都不敢招惹的坏学生，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同学，周围的同学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上前帮忙。女孩硬着头皮问：“有，有什么事吗？”

“今天上课数学笔记忘记抄了，我看你平时挺认真上课的，借来抄抄。”

女孩有些不情愿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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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有什么打算？”雷正天的父亲问。

“不知道。”雷正天摇摇头。

“还读书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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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最近有点害怕，雷正天似乎盯上自己了。这让她感觉压力有点大，那个雷正天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混混，她只想好好读书好好毕业再考个好一点的大学，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和雷正天这样不学无术的坏家伙扯上关系。

“喂！”

听到雷正天的声音，女孩打了个激灵，问：“怎么了？”

“那个，今天的笔记，你有抄吗？”

“没有。”女孩本以为能逃过一劫。

“就知道你没有，我抄了，你拿回去抄吧！”

女孩拿过雷正天的笔记，她不相信这样的学生会认真抄写笔记，他一定是要捉弄自己。女孩暗叫倒霉，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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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成绩出来了，诶？怎么雷正天都有前十，搞错了吧？”

“还用说，肯定是作弊的啊！”

雷正天听着流言，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人是很容易被标签化的，一旦被贴上了标签，就很难撕下来。他深知这个道理，也没有辩驳的想法，他不是逞口舌的人。是还是不是，自己知道就好。

“你们不要乱说，他还是很用功的。”女孩的声音弱弱的响起。

“哈？你不会是傻了吧？你没看到他整天都趴在那里，用功个屁啊！”

“没有，他很认真做了笔记的，他还借我抄了。”

“你……”

雷正天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他打着哈欠，走过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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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

雷正天回过头来，发现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他的笔记本。知道她是来还笔记本的，也不多说，从女孩手里抽出笔记本就往回走。

“哎，等一下！”女孩跟了上来。

雷正天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的笔记做得很好。”

“我知道。”

女孩觉得这个老大还真是不谦虚，想起学校发生的事，她还是说：“班上同学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也是无心的，大家都不了解你……”

雷正天呵呵笑了：“说得好像你了解一样。”

“……”

“我的心没那么大。”雷正天摆摆手：“放不下那些无聊的家伙。”

女孩站在原地，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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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作业了。”

“没有。”

“你们的呢？”

“我们的已经交到老师办公室了。”

女孩身为课代表，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作业了，似乎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和班上的人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在防备她。女孩觉得原因出在雷正天身上，只是她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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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说，你已经好久没交英语作业了？”雷正天坐在一个高大的男生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作业也不交，你来学校是吃士来了？”

男生豁地站起来：“关你屁事？”

“呵呵……”雷正天笑着离开了。

下午那个男生就请了病假。

第二天女孩的桌子上就整整齐齐放着班上每个同学的作业，包括雷正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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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生活又回到了日常的样子，周围的同学对她比以前客气了很多。放学后，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最近，有同学反映，你跟雷正天走得很近。”

女孩想辩解，张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是那种没救的学生，你是个努力的同学，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辛辛苦苦读书这么多年，不要到现在才放弃自己。”老师推了一下眼镜：“你是个好孩子，也应该懂我的话，你还年轻，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女孩低头不语。

老师又说了很多，但是她什么都没听进去。谈话结束，女孩走出办公室，发现雷正天站在门口楼梯那里。

两人对了一眼，雷正天走了，女孩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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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雷正天想当个好学生来着，不过麻烦总会找上他。放学被堵已经是家常便饭，别人打上来，还手也是无可奈何，一还手就把人放倒，然后那些人又会找人来找场子。前天被打了个自称其他学校的什么大佬，今个就带了几个大汉过来找雷正天麻烦。

以前雷正天应付的都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小青年，现在对方找了几个成年壮汉过来，还在放狠话。雷正天犹豫要不要报警处理时，对面的人就开始动手了。拳脚普普通通地往雷正天身上招呼，不同以前的是，力道比以前大了几倍有余。雷正天驾轻就熟，躲闪过几下，一脚踹中当中的一个光头大腿，踹得他当场倒地。又往后退两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前几天被打的“大佬”不满这样的结果，催促几人继续动手。

雷正天看着上前的三人，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纹身，他没有一点慌乱，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两步。其中一人扬起拳头率先出击，雷正天也握着拳迎了上去。双拳相碰，对面的男人捂着手踉踉跄跄往后退。剩下的众人也一起动手……

不远处的一辆小车里，两个男人看着雷正天把人一个个撂倒。

“老板，要不要我下去帮下忙？”

“不用，你下去也是一样，让我家的臭小子吃点苦头吧！”衣着体面的男人点了根烟。

纹身男有点不服气，不过看着雷正天一下一个把人都放倒，神色不免也变得有些奇怪。

“有意思，帮我查查那个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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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你还是好好学一下吧！”女孩放学路上遇到了雷正天，鼓起勇气上来和他搭话：“你底子不弱，如果好好学的话，肯定能考个好学校。”

“你呢？你打算考哪里？”

“我？考本地的工业大学。”

“哦。”雷正天眨眨眼：“那我也努力一下好了。”

女孩抿着嘴巴，脸不知怎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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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雷正天考上了本地的工业大学，女孩却没有上线。她已经不打算复读了，随便找了一家大专填好了志愿。她觉得很讽刺，自己考不上的目标，别人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努力一下就成功了，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考完出了成绩，女孩一直都很颓废，整天闷在家，吃完就睡，睡完看电视，然后继续吃。

直到一天女孩接到一个电话，雷正天打来的，邀请她到他家做客。

女孩不想去，雷正天却跑到她家楼下喊她，这样实属让她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她急忙穿着拖鞋就下了楼。雷正天还是如同往常的样子，女孩却有些不修边幅。看着女孩无精打采的样子，雷正天哈哈笑了起来。

女孩有些生气，她觉得雷正天这是在笑话自己。正想离开，雷正天却拉着她一起往外走。女孩拗不过雷正天，只得任由他拉着离开。

两人来到了雷正天的家里，女孩忽然有些害怕，她才想起面前这个是学校有名的坏学生。长时间的相处，雷正天的普通平常让她有些忘记了两人的身份，要是现在他对自己干些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办？

女孩胡思乱想之际，雷正天就把女孩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雷正天的房间，桌子地上都是课本和复习资料。桌面上还张贴着鼓励自己的话，一定考上工业大学！女孩有些吃惊，随手翻开了雷正天做过的试卷和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对错题的过程，还有题目考到的知识点。一个小小的房间，几乎一半都被学习资料占据了。

女孩看了一眼雷正天，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于是说：“你很努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努力吗？”

“我不想知道，我回去了。”女孩想走，她有些羞愧，她觉得自己的目标是工业大学，却不及雷正天努力，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雷正天沉沉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女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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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复读了，很是用功，全身心投入学习里，因为雷正天在等她。

雷正天上了工业大学，跟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他每周都会回来一趟，只为和女孩相处一段时间。

一天，雷正天看望完女孩，途中被一个人男人拦住了。男人身边还跟着之前被雷正天揍过的小伙子，雷正天以为又要动手，男人止住了雷正天。

“我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是为了我儿子之前多有得罪，所以赔个礼。”男人让儿子认错，他儿子恭恭敬敬道了歉。

雷正天说：“没事，以后别来找事就成。”

男人打发了他儿子离开，邀请雷正天一起去路边的餐厅喝一杯，雷正天接受了。两人各要了杯奶茶，雷正天看男人一身西装，来喝奶茶实在有些不搭。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给了雷正天一张名片，是什么贸易贷款公司的老总。

雷正天把名片收好：“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你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老总问。

“我还在读书上学，还没有找工作的想法。”

“你可以边读书，边来我这打点散工。”

“我什么也不会。”

“我们有专人培训，工作时间自由。”

雷正天注意到了餐厅外有一个人老是看进来，他问：“外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就是在我这干活的。”

“我懂了。”雷正天点头起身：“以后再说吧！”

“嗯！有想法了，或者有什么麻烦，打电话给我。”

雷正天点头称是，然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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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即将高考，投入了更加紧张的复习里面。雷正天来看她时她才从繁忙的学习里稍稍抽出身来，小小放松一下。

雷正天问女孩：“你说，我是不是该为以后做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

“以后结婚，生孩子，买房买楼……”

女孩连忙打住了雷正天：“你哪来那么多想法？我还没打算以后嫁给你呢！”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打算嫁给我？”

“等我读完书吧！”女孩摇摇头：“不对，我又不是一定要嫁给你，你想得美！”

雷正天挠挠头：“我也没说以后结婚，生孩子是和你啊！”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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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第一天来这里，先认识一下这里的人。”老板指着一个吹着泡泡糖的女孩：“红铃。”

雷正天多看了红玲两眼，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打扮得流里流气，脸上的浓妆反倒把她的美丽冲淡了。

红玲受不了雷正天的目光，有些生气：“看你骂呢？”

雷正天收回了目光，老板继续介绍这里的人，有肌肉发达的壮汉，也有目光狠辣的妇女，还有满脸病容的瘾君子。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雷正天记下了他们的外号。他漫不经心地问：“我要干点什么？”

“收数。”老板又补充道：“平时就他们动手，你就帮忙照看一下，遇到什么硬茬子你多看着他们一点。”

雷正天还没说话，一边的壮汉冷笑了几声对老板说：“不是吧？老板，就这小子？”说着就走到雷正天面前，居高临下望着雷正天，有些嘲笑地说：“他有动过手嘛？”

老板淡淡地说：“别出手太重了。”

壮汉答应一声：“好嘞！”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雷正天坳着弯下了腰。雷正天依旧面无表情，他转过头问老板：“我算是通过了吗？”

老板看了在场的人一眼，大家都神色古怪地看着雷正天和壮汉。壮汉面子上挂不住，忍者疼痛，抬起脚要踹开雷正天。雷正天比他动作还快，壮汉刚起脚，雷正天就踢中了壮汉的腰，让他飞出去几米倒地呻吟不断。老板点了根烟，上前还递给雷正天一根，他拒绝了：“我不喜欢烟味。”

老板把自己的烟也熄灭了，看向众人：“大家没有意见了吧？”

没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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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高考结束，雷正天和她一起查的分数，成绩一出两人都有些惊讶。女孩的分数奇高，不仅可以考工业大学，按她的分数直接考重点的一线大学都绰绰有余。为此，两人都很高兴，在外疯玩一天。

雷正天准备回学校时，他忽然说：“我觉得你该报个更好的学校，以你的分数……”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吗？”女孩把雷正天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他。

雷正天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为什么？”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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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数，意思就是把别人欠下的钱收回来。雷正天平时基本不用干活，他更多的任务就是跟着老板去应酬。当然也不是吃吃喝喝，也就是当老板的保镖。跟在老板身边，他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到平时接触不到的世界。

世界有表有里，老板就活在里面的世界，赚的是黑钱。黄赌毒。老板占的是赌这块。人前老板是公司老总，暗地他放高利贷，开赌局，算是一方老大。雷正天想自己也算是混入道上的了。

有时老板会感叹其他街口卖粉的头目赚得多，自己累死累活，赚那么一丁点。

雷正天问：“为什么你不去赚那边的钱？”

老板说：“那些人赚的是人命。”

雷正天笑了，他可没少看到被老板逼死的债仔。

老板听出了雷正天的戏谑，也不做反驳，只是拍拍雷正天的肩膀：“好好干。”

“我可没打算长干。”雷正天有自己的打算：“读完书，我会再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这份兼职到时就不干了。”

“你也差不多读完书了吧？你挺适合混这行的。那时我也想读书的，不过没那个脑子，还是打打杀杀适合我。”老板有点奇怪说：“人们常说花花世界迷人眼，怎么就迷不住你这个王八蛋呢？赌毒你不好也就算了，黄也不好，你真是……”

雷正天伸了个懒腰：“我早就被迷住了，不过不是这花花世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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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天，你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你自己赚的吗？”女孩问。

雷正天点点头：“对啊！”

“你是干嘛的？”

雷正天想了一下：“类似那种保安之类的。”

“真好。”女孩有些羡慕：“我也想自己打点散工。”

“哦。”

女孩有些生气：“你就不能介绍一下吗？”

“不能。”雷正天耿直地说：“我干的活，你可干不来。”

“我不信，我可是很能干的！”

“我知道。”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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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的赌场有人出老千，雷正天过去看时，出老千的人已经被打得不像个人样了。

众人围着一个人来打，一个瘦弱的戴着眼镜的男孩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头，发出阵阵惨叫。

雷正天制止了众人的暴行。

众人还不肯罢休：“这样的毛头小子都敢来闹事出千，出千的规矩我们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按规矩来，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出老千，我们还用混吗？”

雷正天察看了一下男生的伤势，发现他骨头也断了几根，站起来对众人说：“这事我会亲自跟老板说，这哥们是我兄弟，刚刚来，不懂规矩。你们先回去看场子吧！”

众人也不走。

雷正天说：“难不成要动手？”

“算了算了，老板那里，天哥你自己跟他说。”

众人这才散去。

“得了。”雷正天低头对男生说：“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男生痛得声音也有些嘶哑，艰难地说了声：“谢谢天哥。”他认出了雷正天的身份。

“凡事动点脑子，出千按规矩，手都断了你的！为了那几个钱，断手断脚，看你年纪也不大，赌博害人啊！”雷正天将男生扶起来：“怎么称呼？”

“叫我小九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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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雷正天的同意后，小九成了雷正天的小跟班，每天就跟着雷正天跑腿。他不懂为什么雷正天的反差可以这么大？晚上是面无表情的黑道打手，白天回到学校变成个乖乖学生。还交了个保守又没什么姿色的女朋友，明明随随便便都可以找到比这个女朋友漂亮十倍的女人，比如那个红玲就很不错。虽然是这样想，但小九还是对女孩很恭敬。

女孩对雷正天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跟班朋友有些不习惯，而且小九话多粗言烂语，就像那些街头小混混，让人心生厌恶，女孩对雷正天的兼职更起疑。

“小九，我问你，雷正天那个兼职是干什么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

女孩怒道：“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

小九冷汗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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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

“天哥，有空来我那喝几杯。”

“天哥，没见你玩两手，今晚一定得下两注……”

雷正天一路走过。不少人朝他恭敬地打招呼，他依旧是面无表情走了下来，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拔腿追了出去。

女孩刚刚出了大门就被雷正天追上。

雷正天问：“你怎么会在这？”

“你当然不想我在这啦！要是我不来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本事！”

“你听我解释。”

女孩强忍着离开的冲动：“好，你解释。”

“我……”雷正天愣住了，摸摸脑袋：“你要我解释什么？”

女孩气的跺脚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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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心情很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雷正天就更加不知道女孩生气什么了，他惶恐地去找女孩，女孩总是不肯见他。雷正天想找人求助，然后发现，自己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只会喊打喊杀。然后他就把目光放到了红玲身上，将这事说给她听，让她帮忙分析一下。

红玲听完，看着雷正天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笑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好笑。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基，这么多女人每一个看得上的，整天绷着个脸，没想到你还挺有趣的嘛！”红玲看雷正天的眼睛闪着若隐若现的光：“其实啊！你女朋友就是生气你在这种地方混会很危险，我们女生很缺安全的感觉，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是担心。你在这种地方，这里什么人都有……她会很担心失去你。”

雷正天说：“我明白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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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出门时，终于被雷正天堵了个正着，她想离开，却被雷正天拦住了。

“我不去那些地方了！”

“关我什么事？”女孩还想走。

雷正天一把抱住了女孩，女孩一下子红透了脸，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大庭广众，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她小声地催促雷正天：“放开我！”

“放开你又跑了。”

“我不跑，你松开。”

“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那你想怎么样？”

“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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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老板给雷正天倒了杯酒：“你很适合这条路，你如果走下去，会有一番作为的。”

“可是我不想有作为。”雷正天接过了酒：“平平淡淡就好。”

“那，就祝你今后一帆风顺。”

“谢老板！也祝你顺风顺水。干杯！”

小九看得羡慕。

回去时，小九对雷正天说：“天哥，我想留下。”

雷正天拍拍小九的肩膀，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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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毕业，二十五找工作，二十六结婚，二十八生子。

雷正天年纪渐渐大了，女孩也变成了女人。雷正天和女人的生活突然变得很快，买车供房，一切都顺理成章，正如老板的祝福，一帆风顺，但也波澜不惊。

平淡得有些无聊，雷正天有时会想着如果没有退出，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有趣一点呢？不过也只是想一下而已，他有着一个唠叨的老婆，一个懂事的儿子，一切就够了。

红玲还在那里疯玩，没有目标，也是二十几岁了。

老九混了几年混成了老九，管理一个赌场，雷正天有时间就和他喝酒。

酒是个好东西，入喉如火，上脑渐沉。雷正天还劝老九尽早结婚，不过老九有更大的想法，他一直想做一番事业，他并不满足现在的一个赌场，他想要更多。雷正天想不懂这些，只能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然后再把酒一口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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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岁，正当雷正天以为自己的人生也会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女人病倒了，一帆风顺的船翻了。女人的病不小，需要肾脏移植，在还没找到合适器官前，每周两次透析延续生命。而透析带来的并发症，让女人痛不欲生。

家里要供房，积蓄不多，要做手术更是需要一大笔费用。雷正天把车子买掉，还差一大笔钱，他决定找朋友借，借了又借，总是不够钱。犹豫之际，雷正天来到了老板面前。

“找我借钱？”老板无奈叹气：“你还不起的。”

“给我钱，我帮你办事。”

老板笑了：“我已经不缺人手了。”

雷正天沉默了。

“后不后悔？要是你当初留下，这点钱，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老板又提出了一个方案：“现在的话，我忽然想起倒是有个不错的方式，帮我杀个人。”

“杀人？”雷正天问：“你们比我在行。”

“这次的人是个人物。要进大牢蹲一段时间，一时也找不到人干活。”

雷正天懂了，这是要找人蹲大牢：“我回去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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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去了医院，女人躺在床上，刚刚做完透析的她样子很是虚弱。雷正天看着女人一言不发，女人勉强地笑了一下问：“家里还好吗？”

“好。都挺好的。”

“小扬呢？他一个人在家吗？”

“他在家做功课，我没让他来。”

“你可要好好看着他的计算，他最粗心了，上次的试卷就是忘记写单位就没有一百分了。还有他的字你也要多注意一下，越来越不认真了，语文老师还跟我说过他的拼音不好，平翘舌分不清……”女人唠唠叨叨说了起来：“还有你，不要我不在了就整天去喝酒。”

“说什么狗屁，什么你不在了，小扬不听我的话的，你自己回来教，你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知道自己事……”

“你知道个屁！我会搞到钱回来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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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又约了老九出来喝酒。

老九问：“这次老板给多少钱？”

“一百万。”

“可惜。”老九摇头：“我给你吧！”

“算了，你跟老板混，他不让你借，你就老实点。他手黑，看来这一百万，我是拿定了。”雷正天喝下一杯酒：“兄弟，你帮我看着点，你帮我把钱给我老婆。”

老九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放心。”说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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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杀人的日子，雷正天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难处理的是接下来的事，被杀的人背后的人物很生气，要整死雷正天，老板也帮雷正天请了最好的律师，硬生生把故意杀人辩成了故意伤害，判了十二年。

雷正天正式入狱，开始的几天还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是有人故意放这些人进来监狱要搞雷正天的。被雷正天修理一顿后，也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他最关心的还是外面妻子的情况，只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探望他，他只能在监狱里焦急地等待消息。

等了很久，女人带着孩子来探监了。她的样子更憔悴了，但是看到雷正天还是勉强笑了起来。

“在里面怎么样？吃得好吗？天气冷了，我给你带了被子衣服，还有怕你闷我还带了几本书。”女人拿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还有，我听说里面有钱就能买东西，还给你带了点钱。”

“你身体怎么样？”雷正天深吸了一口气：“钱收到了没有？”

“身体还是老样子。”女人叹了一声，扬起了笑脸：“不说这些了，小浩最近很用功，语文数学都一百分。”说着拿出了两张有些皱的试卷，上面都是一百分。

雷正天笑了，伸手想去摸孩子的头，被孩子躲开了。女人有些生气：“躲什么躲，那是你老子！”

“没事，小浩在家听妈妈话。”雷正天又问：“没做手术吗？老九有把钱交给你吗？快点做手术，不要拖了……”

女人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雷正天懵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心脏：“那，老九没给你吗？不是！都过这么久了，你回去叫老九和他老板来见我。没理由啊！他答应我的！”

女人答应下来，气氛越来越僵。

两人又聊了几句，女人带着孩子要回去了，临行前，女人招呼孩子：“跟爸爸说再见。”

孩子没有说话，径直地跑出去了。

留下了呆若石人的雷正天，口中还喃喃不停：“没理由，没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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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来看望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无力。雷正天眼睁睁看着女人的生命不断消逝，愤怒，懊恼，后悔，自责的情绪一点点把他淹没。

最后一次女人来探望他时，女人的说话声已经微不可闻，犹如风中残烛一吹就会熄灭。他看着女人，却不能抱抱她。

“正天，我可能以后都不来了。”

“是我不好。”雷正天抱着头：“我不该留下你的。”

“我又没怪你。”女人伸出手抓住了雷正天的手：“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是我这个身子不争气，你说好事没遇上偏偏就遇上这破事，找谁说理去？我没有后悔过，能够和你一起走了这么多年，我这辈子也值了。”

雷正天把女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睛里涌出来的眼泪打湿了女人干枯的手，他感受着这双手的虚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啊！在里面好好表现，听说表现好会减刑。早点出来，咱们再一家团聚。”

“嗯……”

这是雷正天和女人最后一次独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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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天从趴着的桌子起来，那个挡住他的天空的身影已经不在，高高的狭小窗户带着铁栅栏。外面的天依旧又高又深，他又看到了天空。

“天哥。是老九拿了钱。老板要对付他，他拿着钱混了一段时间，跟了另一个区的老大，娶了他老大的女儿。听说最近还上位了，要对付老板了。”红玲诉说着外面发生的事。

雷正天不在乎谁当道，他面无表情地问：“下葬了吗？”

红玲反应过来：“下葬好了，很体面。”

“那就好。”雷正天又问：“小浩呢？”

“跟了他外公和舅舅生活。”

“劳烦你帮忙多照看一下。”

红玲点点头。

“谢谢了。”

“天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呵，还能怎么样？继续坐牢咯！”雷正天抬头看着栅栏外的天空，握把拳头握地咔咔作响：“有什么事，我出去再算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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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打中一击，接下来的攻击接连不断往雷正天的脑袋招呼，他的拳又快又狠。

雷正天双手护着头被他揍得满地打滚。

老九嗤笑出声：“雷正天，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丢人啦！你以为你还是十八二十岁啊？”他伸手拿了个鸡腿，边吃边看：“给脸不要脸，给你五百万还给我这么多废话。当初我就拿你一百万，现在给你五倍还嫌弃？还装起来了……”

“老九，趁现在有的你吃就多吃几块了。不然等下就没机会了！”雷正天的声音打断了老九的叫嚣。野狼的攻击突然停止了下来，他的两只手腕都被雷正天抓住，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挣脱。

雷正天身体一挺，使出头槌撞中野狼面门。野狼眼前一黑，接着被双拳击中胸口，身体摔了开去。

“好小子！”雷正天站了起来，用手背擦去刚刚被揍出的鼻血，看着一边的野狼赞道：“不错，有几分力道！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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