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擦肩

经过两三天的时间，蝎子对雷正天这个牛人也有了半分了解，尤其是打架时的狠辣让他记忆犹新。因此服侍养伤期间的雷正天，蝎子也不怎么觉得丢脸。

“天哥，你这么厉害怎么以前没听过你的名头？”蝎子给一直趴着的雷正天翻了个身，让他坐了起来：“你打架这么厉害，教我两招呗。”

雷正天眼睛傲慢地看了一眼蝎子：“你？”

蝎子点点头，鸡冠头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打架这东西是要靠天赋的。”雷正天摆摆手：“看我就没学过什么功夫，混混要这么能打干嘛？想死啊？”

“瞧你说的，能打怎么就想死了？”蝎子给他拿了个苹果。

雷正天大手大脚拿起苹果喀喇就咬下一口：“你看，你不能打是不是就怂，你怂了别人还会怼你吗？相反你自已能打够狠，跟别人杠起来，难保会被整死。而且混道上，要得用脑子……”他从兜里摸出雷浩扬出租屋找到的购物单和外卖单，看了起来。

“脑子我有！就是打架时弱了点。”蝎子摸着后脑勺说：“你是叔父级人物，你指点几招，到时候说不准能用得上呢！”

“切，你有脑子？正经人不做，当黑社会？还说自己有脑子。”雷正天看这两张单据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你不也是进来了？”蝎子顶了一句：“不教就算，你自己管你自己吧！我回家了。”

雷正天连忙拉住蝎子：“别急着走啊！你看我受了伤，又卧病在床，肯定需要你的帮忙的啦！最多这样，等我好了教你几手。”

蝎子笑了起来，又坐到雷正天旁边的凳子上：“既然这样，你就是我师傅了。徒弟服侍师傅那是天经地义的，你有什么吩咐我都保证完成！”他抱拳学着江湖人士的样子行了个礼。

雷正天摆手让蝎子过来，指着手里的两张单据问：“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帮我看看。”

蝎子拿过单据看了半天，尤其是看着外卖单据上点的鸭腿饭字样神情越发认真，正当雷正天以为他有什么发现时，蝎子摸着肚子来了句：“我饿了。”

雷正天一巴掌呼了过去，因为受伤，手上的力道不重。他看着蝎子一脸无辜的样子：“算了算了，你去买点东西吃吧！”

蝎子打了单据上的电话叫了外卖，回头看到面色阴沉的雷正天一眼，安慰道“不要担心，你儿子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是发现了我们的人蹲他，他不敢回去了。”

“一天看不到他，心里总有点堵着。”雷正天皱起额头：“你没有儿子，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我只剩他一个亲人……”他说着就掏烟，被蝎子夺了过去。

“受伤还吃烟不想好了是不？”蝎子拿过烟来自己吃了起来。

雷正天打量着旁边的蝎子，抛去浮夸的发型，和鼻钉耳环，朋克风造型。蝎子的侧脸很立体，鼻梁很直，皮肤也很白，除了嘴巴有几个缺的牙一切都很好。

“我发现你收拾收拾，应该挺帅气的，怎么搞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雷正天说出自己的疑问。

“这样酷啊！”蝎子理所当然地说：“你们是不懂的了，这是朋克风，摇滚叛逆。进黑社会也是，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呵呵。”雷正天笑而不语。

“笑什么？”蝎子生气了：“我还没笑你们土鳖呢！”

雷正天望着眼前这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小的青年，问“你真名叫什么？多大了？”

“谢广林。”蝎子反应过来，有些嫌弃：“查户口还是相亲？知道那么多干蛇？”

雷正天摊摊手不再说话，蝎子则继续在一边玩手机。

今天是四月十六号，雷正天掰着手指头着，他一出狱就去红铃家，然后找老九，打架受伤，马不停蹄。他一心想着要见到儿子，现在受伤躺在床上，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不曾去过父母和妻子的坟前祭拜。

想起这件事，一股荒芜的孤独吹进心头，这么多年时间，自己亲人死得只剩儿子一个，还落到吸毒如此地步。加上时代发展迅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吗？”雷正天仰头看着头顶上慢悠悠转着的大风扇。风扇转得很慢，他跟着风扇的速度缓缓闭上了眼睛，正要入睡。

“来了来了！”

蝎子接了听电话，出去一趟后，手提着两个饭盒回来了。他打开其中一个，露出香气扑鼻的快餐放到雷正天旁边：“来，吃！招牌鸭腿饭！咱一人一份。”说着他迫不及待打开另外一个，抓起鸭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鸭腿表皮烤成红脆，一口下去油和肉一起吃进嘴里有种香甜可口的滋味。蝎子左手拿鸭腿，右手扒饭，吃得爽快。

雷正天看了蝎子半天，终于在他吃完一个鸭腿把骨头扔到一边的袋子时，猛地一拍桌子。

吓得蝎子把最后半口饭都喷了出来，他急忙擦着自己的裤子，因为饭全喷到裤裆上了：“吓一跳，好好饭不吃，拍什么桌子？”他看到雷正天的饭一点都没动。

“骨头！雷浩扬的那份饭里没有骨头！”雷正天有些激动，他要下床：“不行，我要再去看清楚！”

“没有骨头又怎么了？”蝎子问：“你不给他扔垃圾扔掉了吗？或者是老鼠把骨头吃掉呢？”

“他一桌子垃圾都没扔。而且饭剩一大半，老鼠吃东西不可能吃得那么干净。”雷正天的眼睛闪着寒光：“他只从他老婆那里拿了三千块，一个星期三千够个屁的吸！他居然还剩下了点在那里没有带走？也没有再去找他老婆，消失了一个星期？”

“哎，等卖货的人找出来就清楚了，你跟个残疾人一样怎么去啊？”

“那就你去，你吃完了回去那里给我找！”

“找什么？”

“鸭骨头。”

于是蝎子被雷正天连吹带赶地坐上车再次前往雷浩扬的出租屋，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雷正天这么纠结骨头。如果真的没有鸭骨头又怎么样？难道还有人故意弄半盒饭在那里给他们看？他们看到了也没有什么……

蝎子觉得雷正天有些大惊小怪，心里埋怨着，很快他就来到了雷浩扬出租屋楼下。

时间是六点多，这里的光线又是很昏暗。蝎子进入楼道前，开了手机的照明灯他才看清楼梯阶级，开始往上走。

走到一半时，有人从楼上往下走。因为楼梯狭小，下来的人还背着个背包，因此蝎子还往旁边让了一下，好让那人能通过。

擦肩时，蝎子看到来者是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一身运动黑衣的男性。他也没有在意，让背包男先过了，然后继续往前照着路走。

忽然蝎子下意识回头喊了声：“雷浩扬？”

已经下完楼梯的背包男顿了一下，迅速往外跑走了。

蝎子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雷浩扬，他急忙冲下楼梯，背包男已经跑了二三十米远。蝎子嘴里大喊：“雷浩扬，别跑！”一边喊一边往前追。

狭小的巷道里，背包男和蝎子一前一后展开追逐。路人成了障碍物，两人不断推开路人加速奔跑。

“雷浩扬，我不是来要钱的！你老爸叫我来的。”

蝎子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背包男停下，一开口他气又急促了几分，两人的距离迅速拉开。终于两人跑出了城中村，蝎子有些体力不支，背包男却像没事人一样保持着高速奔跑，距离在不断拉开。最后背包男跑进了地铁站入口，回头看了一眼，蝎子在百米外的捂着肚子气喘不已，看样子是不想追了。

背包男松了一口气，慢慢放缓了速度，小跑下了楼梯。随着人流排队刷卡进站等地铁，他等的是8号地铁。

现在正值高峰期，地铁拥挤，等地铁的人非常多，背包男把背包换到了胸前，等地铁一到就随着排队的人硬挤了上地铁。

8号地铁的门关上并开动后，背包男在人群里把口罩和帽子摘下，塞进背包，露出乱乱的头发，还有脸上那道明显的伤疤，正是李寻冬。他经过休息，呼吸这会已经渐渐平复，不过他的心跳依然跳得很快。

差点被逮到！李寻冬抱着背包心里有些后怕，他想起外卖骨头细节没处理好，那天点外卖时自己将一半饭菜倒掉，唯独剩下一个大鸭腿，自己不忍浪费就带走吃掉，昨天想起鸭腿饭没有鸭腿骨头这件事，今天去补上处理。自己去到出租屋才发现门已经被打开，里面也乱七八糟的，已经有人进来调查了一番。现在已经有人查雷浩扬的行踪，刚刚那人肯定以为自己是雷浩扬，也就是自己完全将雷浩扬还活着的信息传达了出去，这就足够了。

“唉！”李寻冬重重叹了一声，自己是穷怕了，那个关头还tm不想浪费，他都想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要是因为一个鸭腿被查到那真是……他想了一下自己被抓的画面，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嘿！”

李寻冬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他刚安好的心脏差点直接从喉咙蹦出来。他回头一看，是林希儿侧着脑袋向他打招呼，又把跳到喉咙的心脏吞了回去，伸手拍了一下背包，隔着背包爱抚自己的心脏：“大姐，你差点把我吓死。”

林希儿鼓起了嘴巴，一脸无辜：“那你没事吧？”

李寻冬摆手说：“没事，你怎么坐地铁了你不是有车吗？”

“车子坏了，进厂修去了。”林希儿看着一身黑色的李寻冬，调笑起来：“那你呢？怎么穿成这样，不像你的风格啊！”

李寻冬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时地铁到站，车门打开，更多人我推你挤地进来，把李寻冬直往林希儿的方向推。林希儿是靠车体站着没地方退了，只能任由他逼近。

等车门再次关上地铁启动，变成了李寻冬用手撑着墙壁，林希儿缩在他胸前的尴尬处境。人群密度大，两人面对面隔着背包贴在了一起。林希儿比李寻冬矮了半个头，李寻冬一低头看到今天林希儿穿着一身职业装，上身衬衫下身黑西裤，头发也扎成干爽的马尾，没有刘海，把整幅面容都暴露在空气里。她抬头正好对上李寻冬的目光，双颊微微红了。

李寻冬连忙飘过目光去看玻璃外黑漆漆的隧道，心里暗自庆幸面前有个背包可以拉开点距离。

林希儿抿起嘴唇对这个碍事的背包十分不爽，干脆把脑袋在背包上面，舒服地侧着脑袋当做一个小小的平台，将自己整个人依靠在背包上。

她头发传出的幽香隐隐约约来到了李寻冬的鼻子。这股气息让李寻冬有些心猿意马，再次庆幸有背包放在胸口，不然两人肢体接触让林希儿发现自己起反应就尴尬了。

“有点累，我这样休息一下。”林希儿问：“你不介意吧？”

李寻冬干笑起来：“不介意……”

“你今晚有空吗？”林希儿继续问。

“没，没空。今晚我有工作。”

“明晚呢？”

“明晚，也没有，和朋友约好玩游戏了。后天晚上也是。”李寻冬举一反三：“大后天我要和朋友一起看电影。”

林希儿露出忿忿的表情，抬起额头仰望起他：“那我陪你一起！”

李寻冬无奈地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再说了，以你这条件，为什么看上我呢？你又不了解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地铁广播语音提示着即将到达下一个站，列车减速，车里的人都摇摇晃晃站不稳，林希儿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抱住背包，像是抱住了李寻冬。

地铁到站开门，人们上车下车。拥挤的地铁上，两人距离极近自成一片二人世界。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林希儿从李寻冬的黑亮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她想要看清楚一些，抓着背包的手收紧了。李寻冬有些抗拒，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相抵。旁人看上去，就像是情侣在调情。

地铁语音提示关门，列车门缓缓关上，人已经不再那么多，空间也宽了不少，只是两人还逼在一个角落，车又开始动了。

“现在，你的眼里只有我了。”林希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寻冬的瞳孔，里面全是她的倒影。

李寻冬动也不敢动：“我觉得我们都冷静一下，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比较好一些。”

“我现在就很心平气和。”林希儿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暧昧的气息：“你刚才是去处理那件事了吧？”

李寻冬想离开，听到林希儿的话情不自禁反问：“你怎么知道？”

林希儿的手冰冰凉凉的蔓延上李寻冬的脸，纤细的手指划过他脸上那道疤痕：“从来没有人可以为我付出那么多……”她的手指来到李寻冬的嘴唇，像是一条魅惑的青蛇，在他两片厚嘴唇间的缝隙里轻柔地抚摸：“你很真诚，很真实，让人感觉很温暖。”

“我很慌……”李寻冬一开口，林希儿的中指就探进了他的嘴巴，他便发不出字句来。那中指慢悠悠地压住李寻冬的舌面，轻柔的触碰仿佛带着麻药，从口腔传到全身，整个身体酥酥麻麻不想动弹。

指尖扫过舌面，林希儿在他的舌头上画了个圈，随即将中指从口中拖行着出来，一路经过了舌，牙，肉，唇，在李寻冬的目瞪口呆之下，那中指沾着他的口水拉出一条微不可见的长丝。林希儿拿起手指移向自己的嘴巴。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

地铁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李寻冬眼疾手快将林希儿的手握住，浮夸地大笑了起来：“到，到站了。一起回去吧！哈哈。”说着拉着林希儿的手，穿过人群走出了地铁。

人很多，李寻冬走得很快，挤在人群里分开拥挤的人潮。林希儿有他开路倒是没怎么感觉，她感受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的力度，一时间有些迷乱，刚刚还泰然自若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

等林希儿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出最挤的区域，向地铁站外面走去。她恢复了一下，偷偷抬头看一眼旁边的李寻冬，不由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你的脸好红。”

“是吗！有点热，哈哈。”李寻冬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的存在了，他的脸已经热得发麻。伸出一只手来擦了擦脸，几乎烫到自己的手来。才发现自己还拉着林希儿，连忙松了开来。

“是啊，有点热，呵呵。”林希儿轻轻捂着胸口，她的心越跳越快。明明都没有经过剧烈运动，她的心跳得反常。她突然为刚刚自己的举动感到无地自容，一想起刚刚的事她就觉得羞耻，也不敢看李寻冬，只能默默低头不语。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刚刚的事，一路从地铁到家楼下，到上去到家。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林希儿回到家。她才弱弱地说了句：“我到了。”

“我，我也到了。”

“那，再见。”

“再见。”

林希儿逃也似的，开门钻了进去。

李寻冬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回家，看到林希儿的家门又开了，林希儿探出头来：“等等，我，那个，平时不是这样的，刚刚你不要太在意那个……”她支支吾吾，一反常态的落落大方。

“对，对。”李寻冬忙不迭地点头，虽然他只顾看林希儿的囧样，没怎么留意她说话的内容，他的脸还是那般红。

“对什么！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哎呀！”林希儿气鼓鼓地彭地一声把门关上，正要回去沙发，想了一下又回头趴在猫眼上看着还在挠脑袋的李寻冬。

李寻冬露出傻乎乎的神情持续了几秒，忽然伸手拍打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之后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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