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与醉忆（其三）

缓步走下马车，我俯下身子抬起那位小姐的手，轻轻一吻。

“在下是尤利西斯·奥德修斯。敢问小姐芳名？”

她见我礼仪至此，微微一愣，眼神中略微闪烁。

“艾丽娅，艾丽娅·佐尔根。”

她捏住裙子，行了一礼。

“啊！忘了说，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管家迪安先生。”

介绍完自己之后才想起来身边的仆人？其实仆人不介绍都无所谓的？

我注意到身边堪纳福德的视线，他一幅‘小伙子行啊，干得不错，不愧是我堪纳福德佩服的男人’的表情。

不过，能注意到仆人，并把仆人看的挺重要这样想必人也不坏？我不禁在心中发问自己。

我并不是贵族，所接受的教育更不是全面的。更多的则是通过年少时做洛可可的记录员混迹在上流社会的所观察到的。

只不过与那些初入宴会来锻炼社交能力的公子千金不同，我一直都是旁观者，所以我的礼仪难免对比真正的贵族略显僵硬。

她注意到我打量她的目光，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是不是通过余光瞥我几眼。理论上来说是一位不错的小姐，但不知为何我却对此萌生不出任何的喜爱之情。

这是为什么，我承认我确实是讨厌贵族，大概十年作为记录员这样与仆人一同被归为下人的工作中，我养成了一见到贵族便有些低声下气的模样。

这不是自卑，也许只是混迹职场久了所养成的职业病吧。看来在形成三观的少年时期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对未来的一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我想到这里，便没再多想。与其思考这种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缘由，不如将此归结于我的职业病，从而去想象今晚吃什么比较好。

“马车上躺着的那位小姐是我的表姐，请问佐尔根小姐能……”

我的话还未说完，她便答应下来。

“嗯，你们是与堪纳福德先生一样的客人，客房以及晚餐等服务工作我这当主人的都会安排好的。别看我小，其实我已经是这所庄园的主人了哦，奥德修斯先生。”

她似乎因我的太过于客气而认为我在轻视她，我只好无奈一笑：

“怎么会呢，佐尔根小姐善良大方，美丽之下却不失地方贵族的责任与能力，真是让在下敬佩。”

她听到我的赞美，脸颊绯红。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但我并未察觉。

“谢谢你……奥德修斯先生，不过你称呼我为艾丽娅就好，不用这么正式的，能一起共进晚餐，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恭敬不从命，那么艾丽娅小姐，你也称呼我为尤利西斯就好。”

堪纳福德在一旁看着我们一来一回的对话有些发蒙，怎么商业互吹几句关系就到了直接可以叫名字的地步了。

‘难道尤利西斯这家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堪纳福德在心中愤愤不平。

三人跟随艾丽娅与身旁那位名为迪安的管家一同进入庄园，庄园还算大，房屋与大门之间的草坪上没有过多的修饰，但都被修建的整整齐齐。

我让堪纳福德与艾丽娅先去餐厅等待我们，我抱着路西菲尔与管家迪安一同先来到客房准备先将陛下安顿好。

路西菲尔已经睡着了，将她放到床上后再将被褥盖好，正感叹能侍奉陛下真是十分幸福而准备离开之时，身后躺着的路西菲尔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去，以为是她醒了。却不曾想她仍旧与睡梦中说着梦话。

“还……会……回来找…我…吗？”

我先是一愣，随即便半跪下来，将她的手放到我的胸前轻轻抚摸。

感受着路西菲尔的温度，就像无形的绳索将我缆住。可我深知其梦中的这份柔情，大概并非是属于我的，毕竟我只是卑微求着能侍奉在陛下身边的小卒而已。

“安心吧，一定会的。”

只是，我不忍心看着她在梦中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嗯，西……我等着你。”

她的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之后并未再说梦话。

为其熄灭了柜上的油灯，轻轻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身着管家制服挺立在一旁迪安似乎已经候我多时，我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可以去餐厅赴宴了。

我跟随在迪安的后面，目光则放在了墙壁上的画像上，

一幅幅画像，其上每一个人都是贵族打扮，有的用手臂夹着书，有的手中拿着镶嵌有宝石的手掌。胸前所佩戴的绿色徽章，似乎也是这每一位的明显特征。

只是，从二层的回廊向一楼餐厅的段距离，墙上的壁画中人的形象似乎发生了某些改变。

似乎，他们的服饰好像变得更加的华丽，但似乎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某种我说不出来的奇怪。

走在前方的迪安似乎是是注意到了我观察墙壁画像的视线，他没有回头，一边走着一边开口：

“这些事佐尔根家族每一代的家主，只是，家族每一代的子嗣似乎只有一位，而且……”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佐尔根家族已经有着两百多年的历史，而小姐也没有辜负佐尔根家族的荣光，她十分优秀，想必未来一定可以带着佐尔根家族再次走向繁荣吧。”

迪安的话像是对我说的，但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欣赏着墙上的画像。

来到餐厅后，只见堪纳福德一幅扭扭捏捏的样子，看似是不擅长和这种小姐类的女孩子相处。

我依迪安的指示入座，一旁是坐在长桌主位的身着粉色长裙精心打扮后的艾丽娅，对面则是一同坐于主宾位置的堪纳福德。

“尤利西斯先生，与您一同前来的那位小姐不准备一同用餐么？”

此刻的她，化了淡妆，蔚蓝色的瞳孔在头顶水晶灯那华辉的灯光下更加动人。微卷的淡金色长发，也散发出栀子花的香气。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果把这种话放到别人身上，我一定认为这是社交辞令，但看着艾丽娅那写满真诚的水汪汪大眼睛，似乎是真的在为家中的客人感到担心。

淡金色的长发遮住了艾丽娅的侧脸。她用左手中指把发丝挽在耳后，但仍遗漏了几根。想必有很多人会喜欢她这个拨头发的举动，看着她雪白光滑的脸颊，便会忍不住生出一种想吻她的冲动，可这与我无关。

“感谢您的关心，她喝了些酒，已经睡着了，待明日一早，我再将她介绍给艾丽娅小姐您。”

“真的吗！太好了！”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收了收自己的情绪，接着道：

“让尤利西斯先生见笑了吧，想必我这样的女孩子在拉特兰很少吧。”

令我自己都满意的微笑再次浮现在我的脸上，或者说本身就保持着彬彬有礼微笑的我此刻则更近一步。

“那里，在下十分欣赏艾丽娅小姐的这份纯真，想必天下没有比这更加夺目的珍宝了。”

堪纳福德看着这一幕有些呆，更加坚信了自己果然要离开这繁华的拉特兰及其周边区域，回到朴实的乡下去。

手中摇着红酒，我与艾丽娅聊了很多。

看样子，她好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聊天的过程中我也能发现，她对我的戒备慢慢降低了。

从谈话中我了解到她的家族在两百多年还是北边茱莉亚帝国的高等术师，同时也是贵族，后来因为没落所以在十多年前才来到了拉特兰周边的这个庄园。

“只是，我的童年可就是这里哦。所以我可是很爱着这个庄园的，偶尔还有冒险者从这里经过，我都会邀请他们到我的庄园中。而尤利西斯先生，似乎在旅人中……也有些特别呢。”

她红着脸低着头对我说道，我则是捧起了她的手，道：

“艾丽娅小姐在我所熟知的贵族中，也是漫天繁星中最独特的那一刻星辰哦。”

一边聊着，我一边则能感受到堪纳福德眼中那微妙的表情。

但大概只有我知道吧，这些烂俗到让人恶心的话，是我曾经每天都要在拉特兰对那些人说的。那些像是苍蝇一样缠在洛可可身边的贵族。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了。而就算眼前的艾丽娅小姐再怎么可爱，我的心中也不会有一丝波澜。

艾丽娅似乎一直将目光聚焦在我这里，没有去堪纳福德一样。

我继续以这种烂俗到恶心的话糊弄着这位小姐，心中祈祷着这顿饭能早点吃完。毕竟一旁的堪纳福德已经开始用牙签摆弄盘子里未吃完的水果了。

聊天中我得知，艾丽娅的兴趣就是每天钻研祖先留下来的有关神圣术的书籍，她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神圣术水平可以闪耀整个大陆，然后回到故乡茱莉亚帝国，救治那些对抗魔族受伤的人们，实现贵族的价值。

堪纳福德似乎因她的话十分感动，但对于我而言，艾丽娅心地善良有鸿鹄之志都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对这些漂亮话的数量有些厌烦。

可即使是厌烦，我却不知为何每一句都认真听在了耳中。就好像面前的艾丽娅有着令人着迷的魔力一样。

某个瞬间，我不禁把此刻的自己和那时见到路西菲尔的自己相联系到一起。

但下一个瞬间我便在心中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路西菲尔陛下时什么人，岂能与这种女人比较？

想到这里，心生厌烦的我面对艾丽娅那略有闪耀的模样也冷静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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