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蓝瞳少女

2020，双二十年。

灰色的天空下，一双湛蓝的眼睛从城市边缘凝望着偌大的灰色金属城市。

远处山脉峦峦，河水潺潺，微风中刮过点点灰尘的气味，抬头仰望天空，是和她眼睛一样的颜色。

这里是银叶镇，西北侧山脉之中的一座小小的城市。

像许多个春天一样，今天也是即将落下雨水的一天，银叶镇气候自古以来便潮湿多雨，尽管并没有什么科学证明能够证实是因为银叶镇那座不大不小的后山。

很快，不出所料的，雨稀稀拉拉的落了下来。

忽然风刮过，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落下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

到了，街道。

少女站在报亭前，睁着湛蓝色的大眼睛。

纤柔青丝如潺潺流水滑落香肩，清澈爽目，却又九曲回肠，婉转多段，柔中带着一丝丝刚硬，直顺中亦带有一点点蜷曲。

少女面如白玉，口似樱花，眼若流水，眉比青黛。身姿绰约好似风中仙子，虽身披斗篷，但却隐隐约约展现出让人想入非非的唯妙轮廓。

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蓝眼睛？外国人？

报亭大叔有些纳闷的擦了擦老花眼镜，仔细地看着少女。

“哟，小姑娘，都下雨了，还不赶快回家啊？”

少女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睛就好像深邃的宝石。

这容貌，可非寻常人家，莫不是天上仙子下凡？大叔连连惊叹。

“你是外国人吗？”

“不是。”少女的声音就像处子般恬静，“我是……”

少女站在保亭下，眼前便是滴滴拉拉的雨滴。

“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少女抿着嘴唇，面带羞涩。柔声带温，好不可爱。

忽然，一声猫叫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猫？怎么会有猫呢？

雨天是不可能会有小动物出没的，报亭大叔也好奇地探出头去，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我得走了。”

少女忽然戴上了帽子，着急地冲到了雨中。

“喂！”老板急忙挥手喊道，“就算急，至少得等雨停了吧？”

可是，没等到他喊完，少女就已经不在了视线之中。

“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啊~”

可大叔却并不知道，这个少女并非凡人。

在疾奔的少女背后，跟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小小黑猫，眨着同样蔚蓝的大眼睛。

少女一步不停地冲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看了眼身后无人之后才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做着奇怪的手势之后身上绽放出了黑色气息，宛若野百合，美丽而又迷人。

灰蒙蒙的天空仍然在落着雨，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再次出现在了一个花店门前。

“先生？”坐在花店里面的女老板拉开了玻璃门，冲着少女喊道，“小姐？对不起，我们今天已经关店了，请明天再来吧。”

“一定要今天。”少女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十分郑重地喊道，“拜托了！”

女老板皱了皱眉，看了眼浑身都湿透了的少女，很不情愿地将门又拉上了。

这种麻烦事，或许人们都不喜欢吧。

少女顿了顿，惊慌失措的以为被拒绝了，小脸儿一下子失了神，惨白的犹如雪地中的白莲。

今天是买不成了，走吧。

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去时，身后的门却又再次打开了。

“你这样的傻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女老板一边微笑着，一边撑开透明的雨伞走了出来。

她站到了少女的身旁，是在为她撑伞。

“下雨天怎么不带把伞呢？傻孩子。”

少女脸儿羞红，宛若润玉。

“你要什么花？”

“玉米百合。”

“唉？那个品种？现在不多见了啊。”女老板疑惑地看了少女一眼，但并没有在意。

她转过身来弯下腰，熟练地掀开了盖在展花上的塑料布。

“正好今天还有一捧，本来店里就不多，这是最后一捧了，幸运的小姑娘。”她一边笑着，一边从塑料布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捧粉色的穗状小花。

女老板将花递给了少女，“玉米百合，花语是执著的爱。你要送给谁呢？男朋友嘛？”

少女微红着脸儿，“不，是一个恩人。”

“恩人？”

少女点了点头，但没再说些什么，而是急匆匆地从胸口掏出了一个陈旧的老式票夹子。

现在很少有人还在用钱包了，而且还是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古董货。

“一共两百块，你是快捷支付还是？”

少女愣了一下，快捷支付是什么？现在时代转变的那么快么？卧槽，钱都不用了？

“快捷支付？是……是……用手机么？可，可是，我没有……我没钱买唉。”少女颤抖地甚至都结巴了。

她垂下了脑袋，小手儿不争气地攥着。

可恶，要不是没钱，我怎么能在下雨天还没把伞。

女老板看出了少女的尴尬，急忙急忙转移话题，“看来是用现金的吧？”

“嗯。”少女兴奋地点了点头，从馒头大的胸口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红票票。

“真好啊，现在还坚持使用现金的年轻人可是珍稀动物啊。”女老板尴尬地笑笑。

现在的现金，真难花啊。

少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是要去哪里？”女老板收下钱后忽然问起。

“后山。”少女指着城市边缘的那一抹暗绿色。

后山可不是什么风景胜地，而是一个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的坟场。而且那里还有着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说：闹鬼。

后山中，果树不结果、草花不开花、就连野物都未见一只，偶尔迷路飞过的北归燕子也会在这里突然消失。可以说是极其可怕而又诡异的地方。

曾经有人请风水先生算过，说那里属极阴之地，凡物不可久留，否则必定会有杀身之祸。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去过那里。

但眼前这个看起来估摸只有十五六岁的稚嫩少女，居然要自己一个人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虽说很是担心，但毕竟也不想被人说封建迷信，便也只能世皱皱眉头。

或许年轻人，都不会在乎老一辈的恐惧吧。

“是去墓地看望长辈吗？”她叹了口气道，“真是个孝顺可爱的孩子啊。”

“嗯。”少女点了点头，转过身，沿着小路缓缓走去。

雨水洒过她的肩膀，将那靓丽的青丝打湿。

“真惹人心疼，为什么，没带伞呢？”

女老板顺着少女前进的方向望去，一座不小的灰色山丘从她的眼眶向四周绵延起伏，如同卧地的巨人，庞大身躯令人惊叹。

不过树林之中两颗蔚蓝色的东西忽然吸引住了她，她急忙定睛望去，却只见了片刻，那蔚蓝色如宝石一般闪亮的影子便忽然消失了。

“猫？”女老板自语道，“黑色的。”

离开女老板的视线，少女终于撒腿疯跑起来。

一直盯着我看什么啊！！！淑女形象什么的，最讨厌了！！！

此之少女，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走进杳无人迹的山林之中，窸窸窣窣的雨滴打落在翠绿的叶子上，少女手捧鲜花，小心地将其贴在胸口用脑袋护着。

“就快到了。”少女迎着滴嗒嗒的雨水和周遭翠绿色的草叶，“就快到了。”

湿哒哒的叶片掉落在伸出帽子的发梢上，少女小心抬起右手将其捏落。

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传来。

少女脊背发寒，急忙转身看去，在树林之中正蹲着一只摇着尾巴的小黑猫。

“你回来了喵？”

这只猫居然说出了人话！

但是少女却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当然认识它，而且，还是很熟悉的朋友。

“是你的主人派你来的？下次要找我就别神出鬼没的，怪吓人的。”

“哦？”

黑猫垫着轻柔的猫步向少女走来，雨水就像碰不到它一样地从它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不只是雨滴，地上的草叶也是一样。

这只猫，并非实体。

“你又来看望土地婆了？”黑猫蹲坐在了少女的脚旁，抬起头望着她。

“嗯呐。”少女摘下帽子，微微撩起泛着灰白色的发梢。

她湛蓝色的眼睛和这黑猫的简直一模一样。

“主人说，你去看望土地婆的话顺便帮他带些草鱼去，他饿了。”

听着黑猫若无其事的话，少女撅着嘴儿轻轻地拍了它脑袋一巴掌，可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碰得到没有实体的黑猫。

“好啦好啦~”少女很不耐烦地推开了拦路的黑猫，“又要鱼？确定不是你吃的？九头蛇能成天吃鱼？”

“主人是游蛇科里的水游蛇属，是吃鱼的。”黑猫很不开心地碎碎念道，“再说了，喵才不会偷吃主人的东西呢。”

“唔唔~”少女忽然将黑猫抱了起来，小心地放置在了自己的右肩膀上，“那就跟着我一起去捉点鱼吧，你一只猫，能捉得到吧？”

“喵？你今天没买吗？”黑猫也乖巧地趴了下来。

“谁买花还带着鱼啊？弄得一身腥香味？”

“好吧喵。”黑猫慵懒地抱住了少女柔细的脖子，黑色的毛发和纯白色的皮肤层次分明。

少女背着猫，抱着花，快步而又平稳地向着山头奔去。

一路上除了脱落的树叶和偶尔的虫鸣之外，这座树林简直寂静得可怕。

没人来、没有活物、因为，这是一座被诅咒的山林。

“都是因为你那个混蛋主人干的好事，后山到现在都没什么活物啊。都没人敢来，还说这里闹鬼呢。”

“主人之所抵，厥为泽溪。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现在这里还有树和草，主人已经很控制自己的腐蚀了。你们应该感谢主人的大恩大德才对喵。”

“你怎么那么听那九头蛇的话？你是它什么人？”

“喵是主人的仆从，为主人竭尽所能喵。”

小黑猫对九头蛇的崇拜就像家养的忠犬对主人的崇拜，完全没有了一只猫该有的高傲。

少女一边推开拦路的荆棘，一边踩过麻烦的麻草。可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把那捧花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

因为这花对她来说，意义远非花朵，而是对自己敬爱之人的怀念。

“我只知道猫是主子，那些城里人不都是么？叫什么，猫奴？”

“对喵来说，主人就是主人，才不是什么猫奴喵。”

黑猫说着，身体忽然抽搐了两下，弄得少女肩膀有些不适。

“你是不是有些奇怪？”少女问道。

“喵是公猫。”

“哦~”少女忽然板起了脸儿，先将百合花放到了地上之后，才一把将黑猫从肩膀上拿下，将其放在胸前恶狠狠地凝视着。

“你个混蛋！你果然又在我身上射了！**丫的！”

“还不是因为你身上抹了木天蓼喵~”黑猫一边说，一边仔细嗅着空气，“你让喵忍不住幻想到隔壁小罗家的小黑了。”

“你个小混蛋！小心我把你做成炖猫肉吃了！”

“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喵！”黑猫兴奋地想要从少女手上挣脱，“刚才喵看到你在镇子里装可爱，喵都快忍不住笑出猪叫了喵。”

“你丫的，你居然还敢一直盯着我！？”少女死死地瞪着黑猫，眼神狰狞的就像三天没进食了的恶狼。

“你这副模样怎么不在那些人类面前展现呢？胆小鬼喵。”

“我……我咬死你信不信！”少女忽然张大了嘴巴，原本的樱桃小口一瞬间化为了血盆大口，脸儿狰狞的仿佛恶鬼，细长的舌头一瞬间就把黑猫的身体整个卷住。

“真是可怕呀喵！”可黑猫却只是毫不在乎的一扭，便化为了一缕黑烟从少女的手掌中挣脱。

“你还抓不住本喵？”黑猫悠闲地走在了树枝上散步，“看来你还很有成长空间喵。这下主人完全不用担心你了喵。”

“那个混蛋又在想些什么？”少女捂住脸儿，扭曲的面容才逐渐缓和了回来。

“没什么。”黑猫傲慢地瞥了少女一眼，“你只需要赶快为主人送上新鲜的鱼就够了。”

说完，黑猫便再次化为黑烟，不见踪影。

“蠢猫！”少女冲着空空的树枝恶狠狠地大喊。

可骂归骂，骂完了她也只能照做。

“那个混蛋，我迟早得给它点颜色看看，啊，下次就把木天蓼泡的水倒在鱼身上吧。哈哈，看着猫咪对鱼儿**？一定会很有意思。”

少女微笑着，仿佛刚刚面目狰狞的那个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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