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皱眉:“这什么大夫?”
他小声道:“奴才家请不起有名的大夫,只能请些郎中。”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是什么病症,都要请个好大夫才行,若是误请了庸医,只管要钱,拿人命开玩笑,是要不得的!”缓了缓,又道:“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请个好大夫,只是……我出不得宫,太医署的太医们只能为皇家服务。若是能请我父亲出面,事情也就好办了。”
刘有余惊诧的抬起头,连礼仪都忘了,就这么看着我。
谷雨一直忍到现在没说话,此时看他那呆傻的样子,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磕头多谢娘娘!娘娘也太好心了,不说他偷窃的罪责,还要为他出头请尚书大人,这奴才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刘有余一个激灵醒过来,喜不自禁,频频磕头,磕头声“砰砰”作响,口中还念叨着:“奴才叩谢娘娘大恩,娘娘的恩德,奴才永世不忘,下辈子作牛作马,也要报答娘娘!”
我轻笑:“下辈子的事谁会知道,有这辈子就够了。”
他忙改口:“是,是,奴才这辈子作牛作马的报答娘娘!”
“你先别急,刚才我也说了,我出宫不方便,若要请到我父亲,只怕又要费些周折。”我蹙眉,做沉吟状。“我问你,那小德子,是否只在每月初十能出宫,其余时间呢?”
“他们那些人,虽说每月初十是采买的日子,但其实……只要不当值,有腰牌在手,要出宫比旁人总容易得多。”
他说的隐晦,但我也能听明白。
“既然如此,我明日写一封家书,你交给小德子,让他去太平坊交给尚书府的门房,我父亲看到书信,自然会为你母亲找个好大夫的,你母亲现住在何处?”
刘有余激动万分,说了地址,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正准备让他下去,却见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满面羞惭的说道:“奴才真是糊涂油蒙了心……请娘娘务必责罚奴才一顿!”
我叹口气,道:“刘有余,你能这样说,可见你已知道错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不想责罚你……”
“娘娘!奴才真是……无地自容!”
“下去吧!本宫很累了。”
他施礼退下,掩袖拭泪。
室内静默半晌,我们三人都各有所思。我起身,对春分道:“幸好有你为我留心了这件事,我才能及时作出判断,若是一个不慎,让有心人利用了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春分忙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我看着她们俩,说:“还有,今天这件事是个教训,以后你们不光要留心她们,还要记得,若是你们有了困难或是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不能意气用事。这后宫里可谓步步惊心,稍有差错都会危及性命。旁的我不怕,我最怕的是身边人背叛!”
她们慌忙跪下道:“娘娘,我们绝不会背叛娘娘!”
我扶起她们:“我知道你们不会,我信你们。如今这承明殿里,我毫无犹疑相信的,只有你们俩。”
谷雨眼里迸出泪花,而春分比她看得更多些,微笑道:“娘娘,过了今晚,您又可以多一个可信之人了。”
“你是说,刘有余吗?”
她点点头:“是,据平日里奴婢观察,他是个很孝顺的人,娘娘肯救他母亲,不管结果如何,这份恩情摆在这里,日后他一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的。”
我道:“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对于娘娘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却是……”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唏嘘。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过往,藏在内心深处,提醒自己避开荆棘。
我拍了拍她的手,给她一抹鼓励的微笑,道:“好了,夜已经深了,歇息吧!”
“今晚我值夜,”谷雨揉了揉眼睛,强忍着没打呵欠。
我笑了笑,脱了外袍歇下。
第二日早早的起了,写好书信,检查了一番,并无不妥之词,就算这封信被别人看到了,也是一封很普通的家书。只在信的末尾交代了刘有余的事,因为这只是开始,不能让父亲觉察到我的不安。
把信给了刘有余,我就准备去向皇后请安。
还没出门,紫宸殿那边的人就来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今日的请安就免了。我问了几句皇后贵体的话,知道不过是老毛病,并无大碍,只是需静养,不便见人,也就罢了。
既然不用请安,我刚准备回内室继续睡个回笼觉,郑贵妃身边的管事姑姑就来了。
“传贵妃娘娘话!”她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手中托着一卷丝帛,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像是一本书。
我不解的看着她,问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她打开手中的丝帛,开始念道:“贵妃娘娘身负协理六宫之权,请旨皇后,懿旨如下:婕妤纪氏,恃宠生娇,有违宫规,无视尊上。令其闭门思过,抄写《女则》十遍,以儆效尤!”
春分和谷雨她们都哑然失色,我也十分奇怪,望着那递过来的《女则》,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还是接下了吧!这可不光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还有皇后的首肯!婕妤娘娘还真是糊涂!从来没有妃子在延英殿如此放肆的!连皇后娘娘都看不过去要对您小惩大诫了呢!”
我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羞恼之下立刻想到:贵妃好长手脚,连延英殿都有她的耳目!还有皇后,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病了,果真好巧!
谷雨立马分辨道:“可是,是皇上让娘娘留在延英殿用晚膳的呀!”
“这位姑娘真会说笑,果真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皇上也是你们能非议的?听姑娘这话的意思,婕妤不该受罚,到是皇上……”
“姑姑!”再说下去,我就不是被禁足,而是欺君之罪了。“贵妃娘娘的话既然已经传下了,嫔妾自当遵守。”
“婕妤是个通透人,这十遍《女则》也用不了多久,贵妃娘娘说了,只要婕妤抄好了,想通了,就好。”她一挥手,语带厉色,“自即日起,承明殿中所有奴才都不许踏出宫门半步,直到婕妤解了禁足!若有违者,杖责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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