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仁糖风味蛋糕

返回破旧小屋的路上，夜色扩张，黄昏的余晖收敛，凉爽的秋风吹过，莉提小心捧着她装蛋糕的小盒子跟在魔王身后。

尽管魔王不止一次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拿盒子，但莉提完全不为所动，坚持要自己捧着蛋糕走回家。

这样一来必会拖慢回家的速度，魔王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叹一口气。

事情源于魔王从冒险者公会出来之后，那时黄昏已经占据整片天空，他来到面包店前，发现客人已经寥寥无几。

店里亮起昏暗的烛光，莉提心不在焉，眼中满是忧愁，频繁望向店外。

魔王进店与莉提打过招呼之后，察觉到她比之前更加生气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

莉提说这句话的时候，魔王隐约觉得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魔王无法理解莉提心情变化的具体原因，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赔礼道歉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充分吸收上次葡萄树的失败教训，魔王对礼物的选择更加慎重：在等待莉提工作结束的时间，魔王追随莉提的目光，仔细观察莉提的一举一动，加以详细的分析。

在魔王观察的过程中，莉提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具体情况就是双脸泛红，动作开始显得笨拙，甚至把取给客人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这绝对是莉提在面包店最难熬的一次工作经历，好在年迈的店长与客人都足够宽容，莉提的工作才得以进行下去。

魔王最后成功得出了结果。

他选择自己身后，也就是蛋糕架最显眼位置的一个蛋糕，郑重向面包店老板表示，自己要买下它。

店长眼中，尽管魔王眼神坚定，但他单薄的粗布衣服透露出一股浓郁的贫穷气息。

年迈的店长充满善意地提醒魔王：那块蛋糕的价格可能远超他的预估，是富裕的小姐少爷们才会纳入的选择，面包店有其他性价比更好的东西。

莉提也上来伸手摸摸魔王的额头，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昨天伤口的问题发烧，而导致意识不清晰。

以至于莉提捧着装有蛋糕的盒子走出面包店之后，再次陷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的自我怀疑中，并坚持拒绝让魔王帮自己拿盒子。

「阿暮，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银币？」

走在路上，莉提越想越担心，怀疑魔王是不是做了什么第二天就会被人抓进监狱的事情。

魔王想起赛西斯的刑具裤子，以及青年们缺了门牙的难看笑脸，回答说：「好心的魔法师朋友送的，城镇的魔法师都很热心。」

「喔……有魔法师朋友真好。」莉提似懂非懂点点头，眼里的担忧少了一些，不一会儿又抬头说，「阿暮，你要藏好你的钱包，千万别被哥哥看到。」

「为什……」魔王话没说完，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与车轮的滚动声掺杂，马车的速度很快，驾车的人看到前面有行人也没减速。

魔王把莉提揽到路边，帮她扶好摇摇欲坠的蛋糕盒子。

马车疾驰而过，奔走中扬起漫天灰尘，魔王看着远去马车车厢上印刻的腐朽巨龙徽章，目光冰冷如凛冬深渊的寒冰。

魔王没注意车夫的长相，但那个家族徽章给他留下的记忆过于深刻。

「阿暮，你怎么了？」莉提注意到魔王反常的沉默，出声询问。

「没什么。」魔王放开扶着蛋糕盒子的手。

两个人等待路上被扬起的灰尘散尽，才再次踏上归程。

即将回到小屋，天空已完全陷入黑暗。

继太阳垂落之后，繁盛的星光占据整片天空，东方初月刚刚探头，还未能在天空彰显它的皎洁。

夜色下，能勉强看到那棵茂盛苹果树的时候，魔王像是漫不经心地随意开口问：「莉提，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贵族的房邸吗？」

「我知道！」马上就能享用蛋糕的莉提非常开心，向魔王回答，「附近的贵族家族只有一个，就是亚拓庄园的克鲁克家族，他们的房子非——常——大！。」

莉提想用双手扩出一个「大」的标准，但手里捧着蛋糕盒子的她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她只能继续说：「庄园每年都会有邀请全城人的聚会，持续三天的聚会！」

「你们也会去吗？」路过苹果树的时候，魔王顺手摘下一颗果实。

莉提好奇地望着那棵苹果树。

「我们没有去过，聚会只邀请城镇的居民」莉提的语气遗憾，显然对亚拓庄园的聚会非常向往，「有克鲁克家族的银纽扣的人才能参加聚会，店长先生就有一枚。」

魔王明白莉提所说的店长就是面包店那位年迈的店长，点点头不再多问，走进熟悉的破旧小屋。

莉提很迅速地将蛋糕分成均匀的小块。

这块蛋糕可以说是年迈店长的巅峰之作，具有特殊风味的果仁糖蛋糕，切开后能看到奶油下方分割明显的异色纹路，松软分层中散布均匀的碎坚果，与特制的砂糖巧妙融合，烘烤出来的浓郁香味犹存，散发出最能吸引人胃口的清甜气味。

可惜魔王对此没有足够的欲望，在他看来，这份蛋糕与莉提带回来的黑硬面包差距不大，最明显的优点只是咬起来不用太费劲。

况且今晚他已经准备喝魔力药水喝到饱了，好心青年魔法师们赠予的魔力药水分量很足，人类身躯的胃部实在盛不下太多东西。

莉提却对此十分在意，魔王的状态让她怀疑，淡薄的食欲是不是严重伤口导致的负面作用。

尽管莉提也清楚，腿上的伤口不大可能会影响到食欲，但她还是决定要为此做些什么。

「啊——」

莉提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将它送到魔王嘴边。

「你不需要顾及我，莉提，你吃完就好。」这是魔王换做人类身躯之后第一次被少女喂食，他往前四百年都未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奇异的羞耻感让魔王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

「不行！」莉提继续逼近，「你至少吃一块，必须吃一块！」

坐在椅子上的魔王想要离开，却被莉提一只手按住胸口。

莉提封锁了魔王所有离开的方向，一双晶莹的眼睛在烛光下反射微弱光芒，拿着叉子的纤细手臂逐渐逼近。

魔王能嗅到蛋糕的味道，和莉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他倚靠在椅背上，胸口承受着少女上半身的重量，莉提灰色的长发垂落，一部分落在魔王的脖子上，发梢让魔王脖子的皮肤发痒。

魔王意识到了莉提的坚定，没再拒绝她的善意。

蛋糕的味道果然很好，芬芳奶油在舌头间扩散，柔软的主体中混迹坚果的颗粒，契合成美妙的触感。

魔王感觉这蛋糕意外好吃。

站在门口的健壮男人也感觉很意外。

昏暗的烛光下，男人看到名为阿暮的年轻人浑身重量施加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抗拒，而自己的妹妹莉提十分强势地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抚摸他胸口，满脸是得逞的笑容。

男人迅速推开门的手顿时轻缓了许多，但他的行为还是引起魔王与莉提的注意。

「莉提……不知不觉你长大了啊……」男人的语气感慨，一幕幕陈旧的往事在他脑海中划过，只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形象。

男人没等莉提回答，掩好门离开了。

留在房间里的二人短暂地对视。

莉提收回按在魔王胸口上的手，整个人站起身后退几步。

虽然是在夜晚的昏暗烛光下，魔王还是能感觉到，莉提脸上颜色的变化非常明显，同时伴随着温度的剧烈升高，脑袋上冒出如水沸腾般的白色蒸汽。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舌头开始打结了。

「莉提你不吃了么？」魔王指指桌上剩余的蛋糕。

「哥哥！」莉提终于发出声来，尖声叫嚷着冲向门外，只留魔王一个人在小屋里。

「她为什么又会生气？」魔王在烛光下陷入沉思。

「原来是误会啊……」重新回到小屋里，莉提气鼓鼓坐在一边，男人在烛光下赔笑，偶尔摘几颗桌上的葡萄来吃。

魔王注意到他的服饰发生了变化。

男人之前的粗布衣服不知去了哪里，现在他身上是城镇里人们常穿的服饰，衣料更加精细，裁制衣服的工匠还在上面浅绘了优美的图案。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感谢你。」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铜币，分量不轻，「多谢你，阿暮，是你给我这个机会。」

魔王注意到，男人掏出钱袋的时候，口袋里散发出微弱的圣光，是那枚烫金的教会十字坠饰，男人并没有将它变卖。

魔王摇头，没有收下男人递过来的钱袋，今天从魔法师青年那里收获的银币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男人的突然富裕让魔王感到奇怪，但他并不准备深究其原因。

魔王觉得这些都与他无关，十字坠饰既然送出去，莉提的哥哥怎样使用都无所谓。

「哥哥……」见到男人的突然富裕，莉提却满脸担心，她小声问，「你是不是又去……」

「闭嘴！」

男人的神色突然严厉，莉提即将说出的话好像触动到他某处敏感的神经，男人旋即意识到自己的事态，换回和善的面容，声音放缓说：「莉提，你不相信我吗？」

「喔……」莉提垂下头不再说话。

「早点休息吧。」给魔王的回礼被拒绝，男人不愿再多做停留，他起身离开小屋，哼着歌远去了。

「有什么事吗？莉提？」魔王察觉到莉提眼中隐藏的担心。

「不，没什么。」莉提摇摇头，显然不愿多说。

莉提不愿多说，魔王也就默契地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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