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卫带着走上台阶,脚下的楼梯应该还算稳当,只是侍卫穿得实在太沉,每走一步都要散架的抖起来,墙上有比人的身高还要高上许多的置物台,经过的时候稍微凑近了置物台下面,闻得出鲸脂和香料的混合气味,空气中还有散不开的油脂,没有客人想必不会刻意为了仆人点灯,这里恐怕就是家主常走的路。
仆人的打扰很棒,赤脚走在地上都没感到碎屑带来的不平,偶尔会有一些磨到脚的,把脚抬起来看,其实只是木板用久了还没换新的,他们才搬来一星期左右,这里的偏远可以从路上看得出,谈不上是待客不周,本来会赤脚走在这的恐怕也不多。
脚掌落到木板上,能听得见打鼓的声响,从走进大宅就能见到它的楼道面对中央选择了绕开,不只是单纯的为了建造宅中花园,一层根本没有为了看向中央而存在的窗户,哪怕走到二层都没有这样的观察口,为了掩盖这样的问题,弗朗索瓦显然把空缺的地方作为装饰墙,画作、放着奇物的置物台和装饰盔甲,这些事物在其他贵族那里要不然是增添情调,要不然是炫耀的资本,在弗朗索瓦的大宅里更像是垃圾,用来堵住那堵墙后的邪祟。
空气中没有异端和秘仪的黑色氛围,仆人和侍卫的举止毫无疑问是周到的,不时又能听到他们的欢愉随风而过,弗朗索瓦对仆人的认可足以证明她的能力,这在罗萨东区的上等人里都难得一见,各地的领主就更不必说了,大多都是在乎蓝血圈子的大人,会对灰血如此上心的,在这个世道没有多少。
走过的路要比其他宅子更短,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一口气被押送走上三层楼,到现在都没乱了呼吸,其实还是第一次,在以前去过的大人们那里,时常会被浓郁的香水和杂乱的颜色搞得心情很差,被殴打的仆人就更糟心了,在此之前最好的一次,也被大人为了迎接而大量点燃的熏香弄得头晕。
三楼倒是有打开,也不算是窗户,不如说是整面墙都打开了一半以上,为了不掉下去或者被拖进去的时候能及时抓住,在看过去是石墙的地方,上面一点又有一条石头的扶手,结果看起来就像是洛亚帝国宫廷里的湖心亭一样,明明是三层,搞不懂建筑设计是怎么回事。
想要走近扶手看看底下,侍卫以会被拉下去为理由不让过去,那就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从这里看看中心,看样子在大宅中央的不是花园,而是一栋别馆,说是别馆都算是客气,严格来说就是一座比较大的塔,又和大宅的设计印象不同,外围的墙上有明显沟壑和秘仪角度的装饰,应该是一次性做出一块墙板,再一步步拼起来形成的建筑,这种风格只可能一年战争期间造出来的了,底下估计封着什么不该有的邪祟,所以这里的侍卫才不允许外人去看吗。
从右侧的走道向旁边绕了一段,渐渐看到没有支柱的空中石桥,是为了制造攻入别馆的缓冲带吧,从正面楼梯进来就得绕一段路,只有左右和背面才能进入这里,桥上还没有防护,如果死守就会是最好的地方,唯一的问题是桥塌了就会被困死在里面,除非这里还有其他通道。
侍卫们一直护送到石桥前,在这里就不是他们该走的路了,简单的向他们表示感谢,接下来的路程得自己走,踩在石桥上没有滞空感,因为侧面没有挡着阳光,脚下就不断传来冰凉和温热的触感,还有弗朗索瓦的眼线在地上盯着看,到底是为了监视来者,还是为了不让人出去,又或许是保护在这走过的仆人不掉下去呢,趁着机会瞟了眼底下,无根国的野兽围绕着别馆徘徊,想必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了。
事情到现在都很明白了,不出意外只要最后谈一谈,皇家宗教局那边就可以交代清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敌视,在弗朗索瓦大公举报了异端之后反而派来质疑她的忠诚,想必对参与过一年战争的家族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不过在黎明政权兴起的现在,这份担忧也是女皇陛下的担忧,以防万一是必须这么做的。
这份基于私人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踏入别馆,别馆大厅出现在面前,一看就属于主人喜好的地砖颜色和排序方法,一年战争中取下的战利品被炫耀般挂在窗户之间,甚至不顾这看起来太过于拥挤,装饰品的骑士们被保养得能照出脸,全都握着发出冷光的宝剑,手里握着的盾甚至留有一年战争时沾上的红色血迹,而且上面毫无疑问是弗朗索瓦家族的盾徽,偶有的区别也只是在他们的盾徽加上其他图案,这象征着他们来自隶属弗朗索瓦的佣兵或者从这家族中分离的私生子,壁画和标本也被无视分类的放着,多得连装进相框的物件也在角落里直接斜放,与这份仅存于别馆的奢华对应,深渊基督的投影透过上方的玻璃照在地面。
这真是太贪婪了、太尊贵了,不管这里曾经是什么,在弗朗索瓦七世入住之后,这里就是她的城堡,而外围的大宅是她的城市,她是以这种做法住下的。
“午安,来自皇家宗教局的客人,不坐下来谈谈吗?”
被少女的声音惊醒,往大厅尽头看去,她坐在这片珍品花园的尽头喝着咖啡,那有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办公桌和橱柜,上年纪的管家与闭着眼睛的女仆在她身边。
应了一声,绕开地上的投影,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似乎都出自圣约,不禁对前任弗朗索瓦的虔诚感到敬佩,也对没它们失去作用的弗朗索瓦大公感到敬意,女仆打算拉开椅子,向她示意不要这么做,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靠近了才发现,真是美丽的小姐,浑身缠着超凡的气质,蓝血特有的非凡也没被世俗腐朽变得多余,那暗金色的双眼仿佛是首都罗萨的惨白教堂上的真知之眼,其中蕴藏着琥珀色的智慧与无限权贵。
“水要热的还是冷的?”
“热水就好。”
“需要我帮你安排食宿吗?”
“如果您能施舍一些干面包和水就好,住宿不多打扰,明天一早我乘运货的马车回去。”
“苦修士?值得敬佩。”
“您的仁慈也让我心中满是暖意。”
“恭维就到这里为止吧,不多说客套的。皇家宗教局打算怎么处置,我没看到审判官或者教士。”
“大人们翻了一遍卷宗,五女神与她们代表的意义在近代不存在类似的东西,即便有重合,那也似是而非,曾兴盛之处又太过遥远,不可能蔓延到这里。”
“那么往前推呢?14世纪,或者……一年战争。”
“是的,正是这个禁忌的名讳,大人们在那里找到了五女神,她们代表着红血的一方。”
“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如果在同样的位置遇到同样的情况,我甚至可能指控这个发现者,因为他可能站在红血的一方,更何况这个嫌疑者的家族是从红血的一方倒戈的。”
“感谢您的理解。”
“现在你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修女。我要你迅速汇报上去,一刻都不能再等,如果这里真的窝藏了一年战争留下的敌人,那么我第一次踩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之所以会被袭击,那个答案也显而易见。”
“您对这件事的理解令人尊敬,既然如此,我也该……”
“等等,我还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令人意外的阻止了离场,弗朗索瓦七世把干涸的咖啡杯放在桌上,挥手示意仆人们退出去,当他们离开大厅到了桥上等候,她用暗金色的双眼凝视我的双眼,伴随硫磺般的少女芳香,口中流出恳求:“这里的马车可不是一天一班,明天你估计也走不了,比起一路走回去,能不能在马车来之前,帮我看管我的仆人与探险家。在意识到五女神的威胁来自一年战争之前,我对她们充满藐视,但现在我意识到没有一位合格的牧师,我宏伟的城墙对这份异端邪说无异于一层砂纸,流言与异心在每时每刻都可能侵蚀着我的周围,我们需要一位思想上的战士保护我们的正统,一刻都不能再等。”
“如您所说,要是马车的确不易来,我也很愿意在这里教化可能出现的异端。”会为了这样的理由把皇家宗教局的使者留下,弗朗索瓦七世的忠诚可以预想得到,在其他大人那里可是对我们避之不及,更不要说希望我们担当牧师,但我的责任驱使我反驳她,“不过和您最初的看法一致,五女神的罪恶与您的清白都要昭告天下,我应该尽快出行或者至少写一封信,在总局打点应有的事宜,还得说服皇家宗教局的大人们派来帮助您的审判官,而不是为了将弗朗索瓦家族的大宅攻克的皇家军队。”
“那就写一封信吧,近期会有一支牛津大学的调查组来实地考察,这里没有拉电话线,我得经常去附近的镇上和他们谈话,既然我已证明自己的忠诚,我会亲自在这个时候把它交给邮局,当他们知道这封信要寄给惨白教堂的时候,他们知道要怎么做。”
弗朗索瓦七世的说法值得信赖,言辞中没有什么矛盾之处,确实,面对一年战争留下的黑暗,没有一位牧师就可能被迷惑,结合她至今表现出的开明与先进,会有这样的判断是理所当然的。
可我不能同异端那样,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得出结论,在我抵达这里的当晚,弗朗索瓦七世为我在别馆二层安排了一间粗糙的居所。
我没有接受与她在二层大厅共同进餐的荣幸,单独在房里吃完她最初许诺的施舍,坐在房间角落里冥想,随后点着野兽脂肪的蜡烛,用鹅毛笔写下了这封信,希望各位大人能从我如实写下的记录中得到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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