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水墨,诡秘如幻梦,阴森怪异,灰黄陈旧,镜中之景,让人不禁联想起掉了色的八九十年代的黑白老照片。
而镜子中央,则是一名几乎跨越时代的少女。
沧桑,忧郁,绝美。
暗淡无光的天蓝色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轻薄如纸的灰蓝色后摆裙柔软的裙背上,白皙粉糯而冰冷的面颊毫无血色,与炆烁对视着的,那海蓝色的眼眸,作为忧郁气场下唯一闪光的,像一颗盈满水露的宝珠,晶莹剔透而如溪水般清澈。
这是炆烁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格,像是恶魔,异种,行尸,令人在绝美的震撼中慌张,令人在冰冷的气场下恐惧。
他全身僵硬,脸色灰白,短路的大脑正在以网盘下载之速重启,心跳也在近乎错乱的节奏下恢复。
少女竟然开口说话了!
“乌希伊奈,兹艾尔?”
当少女冷漠的目光瞟遍他的全身,这冰冷的声音也同时钻进了他的耳朵。这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像潺潺流水般轻快自然,然而在她口中吐出,却如同千里冰川,僵硬刻板。
她说的是一种炆烁从来没听到过的语言,平淡而优雅的语调让人不禁联想到那充满浪漫色彩的法国,可一字一顿的读法,则又证明这种语音并非单词拼凑,而是一种有声文字的意义组合。
炆烁的大脑被强制唤醒,他慌忙用通用语言回应:
“what…who are you?”
“苏舍未?”镜中少女微微昂起头,眉头一皱。
炆烁这才明白她听不懂自己所会的任何语言,当然,他也不可能听懂少女所说的语言,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交流。不过,总会有那么一种方法能做到跨世界的正常沟通。
炆烁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把手伸了过去,手指在接触镜面的那一刻还是颤抖的,少女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十分配合地也抬起一只手,同样将纤细的手指摁在镜面上。
画出问号,她没能理解,画出一个弯曲的箭头指向她,她终于会意,手指动了起来,并吐出一句:“加亚,池沙加亚……守施。”
也就在她手指刚刚在镜面划出一道横线的刹那间,幻象消失了,炆烁看到的只有自己大汗淋漓的脸。
“哈。”
炆烁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倚倒在墙壁上。他苦笑了一声,然后垂下了手臂。
现在一切都真相了,至少炆烁明白了自己所疑惑的一切。
他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自己落入了某种阴谋,就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出来引诱他上钩的圈套,就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操控,成为被任意摆布的小白鼠。
然而,不管这是什么,至少不再是他所恐惧的疾病,他所兴奋的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诡异现象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炆烁立誓要揭开这道迷题的真相。他认为自己已经能够驾驭幻视这种能力,于是,他拿上手机,零钱和钥匙,下了楼。
幻视,尽情发挥你的作用吧!
他站在人流量最高的小区门口,借助困意来控制自己,努力使意识模糊。
使自己感受疲劳,使大脑开始困倦。
炆烁已经能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一片茂密的丛林,灰暗的迷雾,漂浮的光点。
树干活动的声响,地栖生物逃窜的沙沙声,远方类似船笛的呜鸣。
泥土与草腥味,潮湿水汽呛鼻的气味,还有清冷的林风中掺杂着的来自未知的清香。
黑暗,阴森,恐怖,像是危机四伏,躲藏在阴暗处的杀手正计划着奸诈的圈套,以及被盯梢猎物的惊恐哀鸣。
这是一个世界?这难道是隐藏在现实中的另一个世界?还是说一个世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面?
炆烁不敢猜测,如此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只会让他离真相越来越远。
收回幻象,他的周围只有林立的高楼,络绎不绝的人流和疾驰的车辆。
他突然油然而生起一种危机感。
生物的本能,求生欲与危机意识,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在这一刻是多么强烈。
炆烁跑回了家,冲进卧室。他打开灯,躺倒床上,同时取消了今天晚上的所有任务计划。
他现在惊恐万分,澎湃的肾上腺素几乎在体内沸腾。炆烁完全控制不了这种兴奋的情绪,他一心只想尽快入眠,尽快熬过这艰难的夜晚。
多么兴奋,多么激动,多么恐惧,多么压抑。
床头的闹钟在运作,迎合着他的心跳,呼吸,促使他平静。
咔——咔——咔——
人类似乎会对规律而微小的响动心生恐惧,这种莫名的恐惧不知起源于何处,但毋庸置疑的是,当这种条件发生,必然会催生一种诡异的梦境。
咔——咔——咔——咔咚——咚——咚——
咚嗡——
像是中世纪欧洲教堂的集会,又像是深山寺庙午夜的时报。钟声带来的是信仰,而他带去的却又是无数古老惊悚的传说。
炆烁似乎睡着了,但他却又醒了过来。
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出现在他面前是没有一丝光芒的月黑夜,松软的沙石河滩被他踩在了脚下。
他倚靠在潮湿的树干上,像是刚睡过一觉。倒别说,站着睡觉还真是独特。
他的身后是幻象中的诡秘的丛林,在前方的迷雾中,一座巨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完全是人类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死寂,自然,一切物体都保持着最初的野蛮模样。在这里,绝对不可能会得到任何力量的庇护。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天经地义。”他心中存在的暗示。
炆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种地方,但他也没感到太意外,然而,几乎在同时发生的另一件怪事却让他忍无可忍。
戏剧性,他竟然变成了镜中少女。内层的一身薄纱长裙包裹着几乎暴露的身体,那敏感的肌肤能清晰感觉到轻纱与皮肤摩擦产生的丝滑。而外层,是一身类似皮革的未知材质套裙,冰冷而厚重。
裙摆之下裸露的双腿,更是能感受到夜风的清冷和近地气流温柔的抚挲,以及漂浮的碎屑拍打在皮肤上产生的刺痒。
果然,在幻视之后,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
炆烁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他抬起手,就见自己正握着一柄墨蓝色的长剑。
这应该算的上是一种刺剑,细长的剑刃为坚实的六面刃,稳固的剑格形如开裂的冰凌,呈成年男人巴掌大的“X”形。不知道剑格中央狭小的空隙被人注入了什么物质,使得它能散发淡蓝色的光雾和足以照亮身周的光芒。
炆烁愣住了,他站直了身子,凝视着手中的剑,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后当他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握着这柄剑的剑鞘时,他便将刺剑剑刃插回剑鞘。
“X”形剑格上两臂被剑鞘上段顶回,与下两臂相扣,合为“一”字菱形,然后锁住剑扣,剑也由刺剑变形成另一种更重剑刃的新形态。
真高科技,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灵手巧的设计师的设计。
炆烁心中赞叹,却喊不出那声刻骨铭心的“卧槽”。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语言!
“乌未舍里,可执勒勃特尔?”
“乌希伊奈,守施。”
炆烁凭借自己的印象吐出两句镜中语,这完全是不自觉的行为,就像是平时吐槽那般自然。
第一句,他感受到疑惑和空虚。
第二句,他产生了对手中剑的依恋与敬仰。
虽然他能大概了解语言所针对的对象,但依然无法翻译。那感觉就像是听到某地方的方言,即使能猜出中心话题,却仍然听不懂大意一样。
炆烁也懒得再在意这么多了,他握着剑,开始在河滩游荡。他要想办法找回自己的身体,或者去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黑暗的丛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的叫声,巨城内依然会传来规律的钟鸣。
然而,不论这里再如何阴森恐怖,他所控制的这具少女的身体都心如止水,那平缓的呼吸就好像在告诉他:“我才是这里的主宰。”
“乌希伊奈,守施”她说道。
那手中带鞘剑的剑格通体透亮,发出足以照亮半片河滩的夺目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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