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源头

明阳紧皱眉头，无视众人，先缓缓踱步向一边走去。

众人视线随着他而移动，发现他竟是向着那个死去的壮男走去。

明阳来到躺着的壮男身旁，蹲下身子，细细查看了一番。

壮男头部被砍了一刀，刀不是特别锋利，但力道够沉，硬是劈出一条血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男人眼睛睁的老大却无神，虽然身体还在微微震颤，但应该是没救了，至少明阳没能力救他。

明阳默默无言，又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了回来，在众人的目视中一言不发。

在他的沉默中，蕴含着一股无穷的力量，原本议论纷纷的村民都停了下来，女人和孩子也停止了哭闹，全都用期待和畏惧的眼神望着明阳。

高阳和离月也是莫名的紧张，寸步不离地望着明阳的一举一动。

原本抱头痛哭的大汉也冷静下来，满脸泥土和泪水地仰望着明阳。

过了一会儿，明阳开口对那个妇女问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就是为死去的丈夫报仇重要，还是两个孩子和自己将来的生活重要？”

“这……有什么意义吗？”

“你只管回答我。”

女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最后，她缓缓低声答道：“……孩子的未来重要……”随即女人又抬头恳求道：“可家里需要有人帮忙耕地，不然没饭吃啊！这个畜牲断了我们的生路，我们也只求大侠帮我们出这一口恶气了！！”

一旁独眼大汉一言不发，跪地埋首，像是已经认了命。

就在此时，高阳却发话了：

“不对啊，我刚刚从山头上望下去，你们村子的耕地挺多的啊。”

说着，高阳又对围着的村民道：“既然她男人生前帮过你们，你们便各家都分出一点米粮出来救济一下他的女人，这应该没问题吧？”

村民们脸色纷纷拉下来，各个神情难看无比，似乎并不愿意。

离月忍不住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只是救济一下这位妇人和两个孩子，为什么你们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唉……三位少侠有所不知啊。”

一位像是村长模样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拄着拐站，另一边有人扶住，慢悠悠道：“我们这里的粮米绝大多数都是要上交出去的。”

“交出去？”

“就是地方官府纳粮税。”

“粮税？”

高阳和离月幼小村子被屠，又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虽然有明阳教导人伦常理，但明阳也不可能什么都面面俱到，所以此二人现在完全不懂村长口中的粮税是什么。

明阳倒是从小博览全书，又有老先生先进的现代知识启发，所以一下子便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明阳眉头紧皱道：“一般来讲，就算是交粮税也应该会有余粮吧？”

村长叹息道：“为了救济旱灾，也就是那个土匪的家乡，最近的税收越来越重了。”

高阳和离月有些懵了，现在全靠明阳了。

明阳则眉头越皱越紧，问：“苛税如此严重？以至于你们都分不出米来救济这两位妇女？”

妇女跪地哭诉道：“不是啊大侠，就算村里人愿意从自己的饭碗里分出一点米给我们……他们，也没办法帮我们交税啊！不交税，就会被官兵打死！我们母子三人还是要死的啊！！”

明阳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了问题的重点。

“我明白了。”

明阳气势一正，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妇女连忙跪地喊道：“求大侠替我们报仇！！”

另外两个孩子也一起跪下，泣声泪下道：“求大侠帮我们报仇！”

独眼大汉抱头跪地，身体微微颤抖，却是没有再求情。

高阳、离月、一众村民皆是屏气凝神，望着明阳手上的动作，期待着他的决定。

然而。

“你们都起来吧。”

明阳只是分别扶起了妇女和小孩，甚至还包括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独眼大汉。

面对所有人质疑的眼神，明阳平静道：“杀了土匪，妇女照样死……而且，真正杀死她男人，并不是土匪。”

“是谁？！”众人齐问。

明阳答：“统治者。”

“什么？”众人惊疑不已。

“我这么说，有两点原因。”

明阳缓缓道来：

“其一。土匪家乡发生旱灾，官府不救济他们，其他地方官府也赶他们走，他们不得已做了土匪，不得已杀了人，可以说，官府是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元凶，而官府自己却什么罪过都没有。”

“其二，这里的官府假借救济的名义，实则多收粮税，中饱私囊，逼死无数平民，也包括无力劳动的妇女儿童，三位母子之所以无法存活也是因为有他们存在！”

“所以，一切的悲剧，都是这场旱灾和你们头顶上不作为的统治者造成的！”

明阳抬起两个孩子的脸，轻轻抚摸道：“孩子，你们的敌人不是眼前的人，而且你们应该是同伴，你们都是受害者！你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腐败不堪的统治阶级！”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妇人却颤抖地问道：“可、可我们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死？”

“不！”

明阳大步来到村长面前，问：“老先生，请问，当地官府在哪里？”

村长颤魏道：“从存在西南方向出发，十里路，有一小镇，当地官爷官兵都在那里。”

“好，谢谢。”

明阳转过身，对独眼大汉道：“你去把你兄弟们都叫醒，带上武器跟我们走。”

妇女有些惊恐地叫道：“大侠！那、那我们呢！？”

明阳微笑地扶起又准备跪下的妇女，和蔼道：“请你放心，我们这一去，是去城镇里给你们讨回公道，等我们回来时，你们母子三人还有其他村民也就不用再交多余的税了，而真正杀死你丈夫的人，我也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妇女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明阳，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地低下头，抱紧身旁的两个孩子，不再哭闹。

明阳又对独眼大汉吩咐道：“快去叫醒你被吓倒的兄弟们。”

独眼大汉依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明阳，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是、是！”

明阳接着转头对离月和高阳道：“我们也帮着准备一下，等一下……去讨回公道！”

“好啊好啊！”

离月第一个拍手叫好，接着嗔怒道：“虽然不知道粮税是什么，但既然明阳哥哥你这么说，那我们就赶紧去教训一下那帮混蛋吧！”

高阳也笑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也听明阳哥你的，打倒那些坏人！”

明阳笑了笑，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也许自己的一时冲动，将要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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