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浑不似，旧时颜色（17）

徐云瀚全身猛地一颤，忽地抬头望向戴雨浩，原本复杂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无法抑制的欣喜。

……

你这家伙……

我想恨你，可我却无从恨起。

我其实很清楚，你并没有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可我就是无法原谅你。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认识你的人都说你好，都说你很温柔？那又为什么，你可以给予给任何人的温柔，却唯独无法眷顾我？

真是讽刺地可笑，我也确实笑了，却只笑出了苦涩，还有泪水。

我应该恨你的，我不断告诫自己，可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万年了，我对你的恨意也渐渐淡去。

不应该这样的，猛然察觉到这一点的我在心底呐喊着，你不值得原谅！

但我又清楚地意识到了，在我内心最深处，我是在暗暗渴望着得到这种情愫，这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直到现在也不懂得。

我不想懂得，我也不需要去懂得，我告诉自己。

在世人眼中，我是一代枭雄，俾睨天下，我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可事实上，作为君主，我的敌人举目皆是。

无论是星罗帝国，我的妻子、儿女，贵族，平民还是士兵，稍有不测，都有可能成为我的仇敌。

我需要猜忌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猜忌星罗帝国。天斗帝国与星罗帝国的关系会随着形式的变化而变化，有些人认为，战争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他们哪里会想到，对潜在危险的恐惧，也可能成为发动战争的正当理由，即使那种危险还没有变成现实。

猜忌后宫的妃嫔。她们中的一些人是极其残酷的，尤其是她们想要扶持自己的孩子继承王位，或者是在她们有了外遇的时候，她们的危险性没有止境。

猜忌子女。来自子女的危险和由他们所引发的悲剧，自古以来一直是层出不穷。对自己的儿子充满猜疑是多么不幸的事情，而从小便生活在这种虚伪斗争中的我，早已习惯了这种不信任，甚至是根深蒂固，深刻在了骨髓里。

猜忌贵族。我不应当和他们太接近，而是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也不能过于压制他们，否则他们表面保持着恭顺，事实上却不肯与我合作，这会让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我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没错，我是君主，是天斗帝国的帝皇，但只要我还在接受着子民的膜拜，我就永远不能停止警惕。

在这些千变万化的阴谋阳谋中，我早已学会了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早已学会了如何理性地看待问题，但看到你，我还是无法控制我自己。

因为，君主也是凡人。

就算我早已被风雨磨砺得看淡一切，可在你面前，我还是做不到冷静。

我的第一反应即使不是愤怒痛恨，也不应该是欣喜若狂啊！

我究竟在渴望着什么？奢望你能承认我？肯定我？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背负着这个身份，我就永远不会得到你的认可。

因为我只是一个意外，你不希望我的存在。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仍旧想要触碰你，了解你，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不，应该说，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是我的父亲，我竟然因此而骄傲。

我有些看不懂我自己了，可其实，早在万年前，当我认定我要死了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吧……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不敢承认罢了。

再次看到你，我既欣喜，又愤恨，想笑，又悲哀得想流泪。

这份情感，还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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