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中的荆棘

匆忙想套好衣物，反而还因为过于仓促反而多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三人撩开帐篷帘子往大概方向赶去的时候，同样被哨声惊醒后打着手电出来的人已经在那边聚了不少了。

终于跑到一半，段长歌已经能大略看见前面的一些人的表情了。

即使出离的愤怒也无法完全遏制恐惧——哪怕是萧师武，脸色也异常难看，两眼发红。

见鬼，什么东西这么给力……能把训练有素的军人都吓着？！

段长歌有些粗暴把挡在前面的人推开，三人总算能看清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众人都无法不恐惧——

只需一幕，便足以毕生难忘。

是老莫，那个听警备司的人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从背包里掏出口锅来的奇特的人，总是喜欢在休整时做上一点美食给大伙尝口鲜，对其他人蛮和善健谈，但碰上李山却总爱互相拌上几句的瘦高个。

虽然今天才认识，却是个很不错的人，明明本来都已经快要成为同事了……

但此时的他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了了。

全身的皮肤枯萎皱缩，但还是可以找到残留着些类似鞭痕的印迹，蜡黄的一层紧贴在骨架上，有些部分甚至因为过于脆弱而受损开裂，露出了半截骨头。若不是老莫喜欢在衣服上加一点小装饰，一眼看上去根本认不出来是谁。尸骨周遭甚至内部里，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类似荆棘的东西蠕动着，淡淡的黑烟自这些『荆棘』的表面溢出，像雾一样绕着尸体附近慢慢浮动着。

即便连尸体都不成形状，脸烂到只剩牙床，也仍然紧咬那只向总人发出预警的哨子，挣扎着爬向营地而留下的『道路』清晰可见。

段长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瞳孔骤缩，捂着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修道数年，即使再摸鱼，也总归见过不少这样那样可怕的东西，也见过死人，但却是他平生第一次亲见到邪物用这么恶劣的手法杀人。

才离吹哨仅仅几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虐杀至不成人形，那种程度痛苦他而言，别说用语言描述，仅仅只是想象都无法做到——

段长歌沉默，半晌过去后忽然抬手，尸体下方骤然涌现出光芒，并迅速演化为一处小型阵法。

符文闪动，短暂的黯淡后骤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组成阵法的符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跃动着化为一道道浅银色的火苗，在接触黑烟的瞬间便剧烈地燃烧起来，银芒倒映在众人脸上，所以人的面庞坚硬如铁。

『荆棘』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疯狂的蠕动着试图退却，但火焰已然将它的退路完全封死，它们释放出的用于保护己身的能量对银色火焰而言反而成了类似助燃剂的产物，众人分明的听见了这些『荆棘』在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此消彼长之下，仅仅只是几分钟，它们便烧成一摊散发出奇特的恶臭味的黑色不明液体。大量晶碎自黑水中飘出，在半空中飞舞着，燃烧着发出最后一点光芒便趋于虚无。

这些都是灵魂碎片，比灵魂崩散为精魄更惨——后者好歹还有聚魂重生再入轮回的机会，而前者，只会被天地法则逐渐磨灭至虚无。

点点萤火虽然很美，但也绝命。

这个数量，死在这堆东西手下的生灵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字。

『荆棘』留下的黑色液体沁入地下，仅十秒不到，周围几米的植被便萎缩成黑色的一团，土地也被同化为黑色，寸寸龟裂。直到火焰又烧了进一刻钟，才终于是恢复至正常的颜色。

『炎阵印.净蚀』，这并不是段长歌会的最强的净化方式，但其他方法必然会让尸骨连同邪秽一起化成灰烬。

明明生前承受了那样巨大的痛苦，却直到死仍然不忘向同伴发出预警，如果连一点遗骸都不能剩下，那也未免也太过残忍。

『我本来即将同事的兄弟，抱歉……我只能给你这么一点温柔了……』

段长歌阖上双眼，但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两道流过面颊的温热。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就近拆了一顶帐篷，去掉架子后把尸体小心的包了起来，为了不在行动时尸体裂开，又用绳子仔细地做了固定。

“背回去吧，好歹对他家里人有个交代……我会抽一半工资给老莫家里维持生活。”

萧师武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山。

表情很平静，但正因如此反而更让人担心他的心里状态……虽然平日里和老莫哪怕一点小问题都喜欢怼上半天，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关系不好，相反，很多死党都特别爱干这种事。

段长歌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就只剩一声叹息。

就像自己和师姐，虽然平日里总喜欢捉弄对方，动不动就喜欢来上一场真人快打，但也一起到处疯过，也胡喝一气后互相比惨，看见谁被欺负哪怕打不过也要上去送个头……

虽然到最后都弄不清到底算姐弟还是兄弟了。好几年过去，结果还是更习惯互相坑对方的日常。

李山和老莫之间大抵也是这样吧。

“整队出发，早点……解决掉吧。”萧师武说，带头开始收拾必要的装备，吩咐每人只带上足够维持一天的食物和饮用水，帐篷等拖累行动速度、影响战斗发挥的东西全部留在营地，只抽签留下三人看守。

不少人都希望带上尸体前去复仇，但因为实在是过于脆弱，会因为高强度的战斗发生崩散，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营地里。

段长歌从背包里拿出一副特制的腰带，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法药装在右边几个防水防潮的小包里，穿上警备司发下来的看起来防弹衣的防护法衣，确认好剑鞘固定的位置拔剑足够方便后，掀开帘子准备前去集合。

肩膀忽然被人拉住了，段长歌下意识地转身反击，却发现是李山。

“去集合吧。”

两人相视沉默。

“……嗯。”

良久，段长歌应道。两人并肩向人群走去，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速度。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教会的神父为死者做的简单的弥散已经接近尾声，看着修女修士们围着营地布置下了简单的守护结界后向人群集结的背影……段长歌最终先准备说两句安慰的话，却被李山打断了。

“谢谢。”

继续沉默。直到有人催促准备出发了，才终于又开始迈动脚步。

段长歌看了眼手表，已经5:36了。

天已将明，却也是整个晚上最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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