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诊

整个秦宅的气氛都显得非常紧张，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佣人表情都非常严肃，彼此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甚至于在角落都有了办丧事的丧服和灯笼。煮药的小房烟囱冒着丝丝缕缕的烟，佣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走向正厢房，那里应该就是老太爷的病房。

我快步走到正厢房内，师姐跟了上来，靠在门口站好。房间的右边角落放着一张床，淡红色的绒布垂下，挡住了里面的病人，床边放着一把椅子，显然是专门用来照顾这位病人的。我坐在了椅子上，打开我的药箱拿出了枕手用的小枕头，低声地说：“老太爷，在下是秦师姐的师弟，奉老太太之命前来为您诊断，请您伸出手。”

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一只枯槁的手慢慢地从床帘内伸了出来，几乎都无力推开布帘。我轻轻地将他的手放在小枕上，搭上了手指。

说实话，虽然我行医的时间没有很久，可我自认为我的基本功还算是蛮扎实的，然而我还是第一反应是不是我按错了地方怎么摸不到脉象。我手微微用力，终于感受到了极为微弱的脉象，微微屏气，闭目认真地判断着这极为微弱的脉象。

片刻之后，我将老太爷的双手都送回床内，站起身，师姐拉开了门，示意我出去再说。我点了点头，和师姐走到了室外。

“家父身体怎么样？”

“脉若游丝，阳气欲脱，气极微弱，如果我再晚来一天，令尊的病情就真的危险了。”

我叹了口气，然后说，“愚弟能看一下其他人开的药方吗？”

“都在这里了。”

师姐转身领着我走到煮药的药方，不得不说秦家真的家大业大，居然还有专门煮药的地方，专门的器械也都一应俱全。师姐将几张纸递给我，我接过看了一下，基本上这几位大夫开的药方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用猛药去补阳升气，这思路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没有效果呢？

那么就是说这个思路是错误的，老太爷的病并不是因为阳气太虚导致的？

那么，会不会可能这病并不是虚弱导致，而是郁结导致？

刚才的脉象虽然微弱，可是我仍旧能够感受到一股正欲挣脱之气。这气并不微弱，甚至显得过强。老太爷正是靠着这一口气才撑到了现在，而现在补气无法补上，甚至有气冲脉络破体而出的危险，那么这一口气究竟为何无法周转？

“师姐，在这里愚弟需要说一下现在的情况。令尊已经病入膏肓，这些药方大多都是补气滋阳的猛药，这些药方没有问题，只是如果这样都没有效果的话，那愚弟的药方可能也只会变成一剂安慰方。”

“回天乏术了吗？”

“师姐，生死有命，人事已尽，如果还不成，那么就只能节哀顺变了。”

师姐偏过头，微微抿着唇，大大的杏眼盈满了雾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带了些许哽咽。我转过头在一边的台前坐下，师姐突然快步走到我的身后，低声地说，“师弟，如果是安慰方的话，能不能……用一些便宜的药材？之前这些医生……已经花了不少钱了，现在真的是没有钱了。”

“您放心师姐，我是不赚药钱的，诊费也不需要。老太太下山的时候已经给了我路上用的盘缠。”

我低头写完了我的药方，拿出印章印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师姐，认真地说，“师姐，这是愚弟为令尊开的药方，中午和晚上临睡前各一副，如果有效，三日之内就能够有起色，到那时愚弟前来再次诊断。如果没有效果……那也能让令尊平心静气没什么痛苦。师姐您放心，这些药物价格都并不昂贵，师姐可以放心。”

“嗯……确实，这些药物都不贵……可是，这药方真的会有效果吗……有可能……治好家父的病吗？”

“师姐，你大可去给令尊服用，如果我的诊断没有问题的话，三日一定会生效。”

我认真地看着师姐，师姐看着面前的药方，久病成良医，师姐自己肯定也在这段时间内对中医的药材有一些了解，现在我开的药方和其他药方效果迥然不同。师姐有些怀疑也很正常。不过，现在老太爷都这样了，多吃一副药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相信师姐肯定还是会试一试的。

“那么，师姐，愚弟告辞。”

我微微躬身行礼，拎起自己的小箱子，看着师姐将药方交给一边的佣人，继续说，“这一段时间内愚弟一直都在杭州城内蜀门的接待客栈不会离开，令尊的身体如果好转，请到那里来找愚弟，愚弟会新开药方。”

“谢谢你，师弟。”

师姐跟我走到了门口，转过身看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一边的大门抽了抽鼻子，低声说，“我也知道，家父已经病入膏肓，家母都已经准备好了白事用品。可是我就是不死心，我在蜀门修习在外闯荡了十多年都没有回家，我好不容易学成可以回家，父亲却看不到我了，我……我是真的不想……”

说到了最后，蒙蒙的细雨打碎了那一汪西湖的平静，师姐抽泣着，大红色的宽袖沾满了泪水。我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师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师姐。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谁都无法摆脱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师姐在蜀门花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回来老父病危，面对如此努力的师姐，我是真的无法让她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听我说出节哀顺变。

“虽然令尊气若悬丝，可还有一口气未能吐出，古人云心诚则灵，看在师姐您的孝心上，令尊必能好转。”

“我的孝心不会有什么作用的，现在，我只能相信你的药方。”

师姐看着我，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的眸子，带着哽咽轻声地说，“老太太既然让你来，那我就信你。虽然是老太太让你来的，可是师姐许诺的那些必然都会兑现。不管是婚约还是家业，都可以！”

我浑身一颤，看着凤披霞冠的师姐面带羞涩的拧着手看着一边，摇晃的首饰不断地骚弄着我的心弦，刚刚雨过的西湖明光透亮，少女的红晕更显得明媚。樱色的唇轻轻地抿着，甚至能够看到那细微的褶皱，那柔软而又温润的唇如果接触在我的身上，那……

呸！我在想什么！

“师姐您言过了，愚弟本身就是老太太派来为令尊诊病的，费用均由蜀门提供。而且，愚弟作为师姐的师弟，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些才来为令尊诊病呢？”

“师弟，我知道你清高，可是这也是我必须要做的，我立木为信，谁能够给家父治好，就可以做秦家的上门女婿。师弟，几日以后，我们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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